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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蘭京

  「你放敦拜大人在樓下等了老半天,又怎麼說?」同行的訪客們駁斥。

  「因為我在樓上忙著照顧他的寶貝女兒。」他環胸倚床。

  照顧?

  向來沒脾氣的老好人敦拜,不禁緩緩回頭,一臉愕白地與穆勒對望良久。

  「你是……怎麼照顧我女兒的?」

  他冷睨壽思的驚惶無措,勾起嘴角,傲然挑眉。

  「當然是用我的身體了。」

  第四章

  事情是這樣的。

  壽思格格從小養在深閨,沒見過什麼大世面,所以也就天不怕地不怕——反正天地不過就是從屋頂到地板這麼大。格格平日閒在大宅裡,飽讀各家垃圾經典,加上週遭親友錯誤的教導,因而造就地古怪的性格。

  例如,她要尋找世上真正的刺激。

  然後,她就碰到了穆勒。

  穆勒王爺從小生在京城,容姿異常俊逸,一舉一動備受矚目,這令他很嘔。他太過秀麗的少年時代,飽受各路英雄好漢的特殊青睞,氣得他發狠鍛煉自我,自動請纓南征北討,成為一等一的男子漢。很不幸地,身旁依舊會圍來愛慕的狂蜂浪蝶,吸引力更加地男女不拘、老少咸宜。也因為他太有腐敗墮落的本錢,只要勾勾手,各色胭脂都可任他品嚐。這樣簡單的人生,無聊透頂。

  直到他遇上真正的挑戰:詭異的壽思。

  就像世上的每一隻破鍋子,只要持之以恆地認真尋求,總會在世上的另一個角落找到與之相配的爛蓋子。

  他們的相遇是粗魯的,他們的結合更是暴力。

  「姊,怎麼個暴力法?」

  「拳打腳踢,搞得我幾乎衣不蔽體。而且,流了好多好多血。」不過,流的都是穆勒身上的血——而且還是被她一刀砍出來的。

  壽思不清不楚的解說,讓週遭親友大抽冷氣,各個血脈僨張,故作聖潔。

  「這簡直……恬不知恥!」

  「禽獸一般的男人!」

  「啊……我快昏倒了。蝶蝶,快過來扶住我。」

  「姨,你們別打岔好不好?」少年壽陽不爽地冷她們一眼。「是我在負責記錄姊的事,就由我負責發問!」

  「好嘛。」三個三十來歲的青春姨媽大擺委屈相,故意扁嘴賣可憐。

  「這些還不夠你發揮嗎?」壽思雙手托著小臉,百無聊賴地垂望弟弟的快筆草記。

  「不夠。他搞得你衣不蔽體,流了很多血,然後呢?」

  「然後他用我破得稀巴爛的衣服綁住我手腳,不給我其他東西穿。」省得她逃跑。

  「天哪!」

  「噢,好狂野。」

  「我不行了、我不行了!蝶蝶,扶著我!」

  「然後呢?」壽陽沒他姨媽們那麼激切,無動於衷地一直邊寫邊問。「你們就睡下了?」

  「沒,我們一夜都沒睡。」相互防備了整個晚上。

  「什麼,一夜都沒睡?!」

  「這也太強了吧?」

  「男子漢……」

  啪嗒一聲,小姨暈厥在地,侍女蝶蝶連忙上前收屍……不,收拾。

  「夠了吧,壽陽?」她講得好煩。

  「不行,這麼一點點東西不夠我寫完兩回。」

  「你到底還要多少材料才夠寫出什麼綺情婀娜淫冶狂放之飲食男女慾海生波艷聲浪語佳人賦?」

  「看你羅。」

  「幹嘛看我?」立志要寫曠世爛作的又不是她。

  「你和穆勒愈合作,我的大作就會愈有看頭。」

  「是喔。」看個頭喔。

  「小姨都暈倒了,足見第一關打通了。可是一定要到大姨、二姨都暈倒的地步,這作品才能叫精采。」

  「沒錯沒錯!」

  「可目前我們還挺得住。」

  壽思冷睨大姨二姨蒸籠包子似的振奮大臉,熱氣騰騰,鼻下不斷噴吐串串鬥志。「你們既然對這事這麼有興趣,何不直接去找穆勒?」

  「什麼話!要我們去找那種臭男人?」

  「太可怕了。一想到他毛茸茸的手腳和一臉大鬍子,我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不愛男人卻愛聽男女緋聞。壽思無聊地吐了好長一口氣,欲振乏力。

  「壽思,那個……」咳,要問還是有點挺不好意思的。「聽說,那個穆勒王爺這一路上都用他的身體來『照顧』你,真的假的?」

  「真的啊。」

  姨媽們一陣驚聲尖叫,興奮地咕咕呱呱個沒完沒了,不時爆出「哎呀死相」,或者「你這女的好色喔」之類的駭人狂笑。

  壽思不禁嚴肅深思,自已再過十年仍嫁不出去的話,是不是也會變成姨媽們這樣子……嗯,前景堪慮。

  「姊,他都怎麼用身體照顧你?」

  這樣看來,弟弟就事論事的一派疏離,還比較正常。

  「他都被我當馬騎。」像個靠墊似地成天任她依在懷裡,一同駕御他的愛駒。

  「我的壽思呀——」姨媽們瘋狂到最高點。「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剛開始很不舒服。」因為他的肌肉超硬的。「不過久了就習慣。」

  這下不止雲英未嫁的姨媽們,連見過世面的侍女蝶蝶都為之詫異。

  「因為他太巨大了,讓我很難適應。」想想看,她渾身站直了都還不及他肩頭高。成天被這種大塊頭跟著,壓迫感有夠重。「我這還不是說他壓在我身上的感覺。」

  全場尖叫。

  「沒辦法,我走到哪兒他都一定要跟。」虎視眈眈地嚴密監控,逃都逃不了。「跟著也就算了,又黏得死緊。加上他入夜也從不躺下休息——」

  「他從、從、從不躺下?」

  「嗯,他習慣整夜都坐著。」

  「整夜都做?!」

  屋頂幾乎給女人們吼翻了。

  「他沒一刻肯放過我。」時時盯梢,有夠煩的。「我一直想找機會脫身,都沒辦法,所以才會失蹤這麼多時日。」

  「啊……狂野而放蕩的原始之旅。」

  「你有聽到嗎?他沒有一刻肯放過壽思吔!」多麼多麼令人嚮往的熱情啊。

  「姨她們幹嘛呻吟?」

  壽陽對姊姊還以感慨的搖頭,不知是指姨媽們沒救了,還是對姊姊絕望了。

  「那……格格。」侍女蝶蝶謹慎問道。「和穆勒王爺一同住進咱們府裡的那三名女子,又是做什麼的?」

  「誰管她們。」她連穆勒都不屑管了。

  「沙嵐、雪嵐、歌嵐,各是穆勒王爺在查辦上的得力助手。」壽陽調起寒眸哼哼哼。「而且是秘密的助手,絕不公開的喔。」

  「什麼意思?」壽思狠瞥。

  「我寫出來你就知道了。」他落一落紙頁,收攤打烊。

  「你為什麼會知道?」還跩得二五八萬似的。

  「跟他旁邊的那個希福納大人混熟了,自然就曉得。」

  那個花稍的草色?「你去色誘人家?」

  「我只有裝可憐而已。假裝我很為自己姊姊的未來擔憂,怕穆勒對你始亂終棄,辜負你的一片癡情,就向希福納大人哭訴我這個做弟弟的無助與迷惘。這不,就套出一切了。」

  「你得了吧,什麼很為我擔心!」根本是為他自己的下流故事找材料。

  「不跟你串了,我要回書房整頓這些橋段。」

  「壽陽,寫完了一定要先給我們看喔!」姨媽們欣然高嚷。

  「少來。我每次一個章回寫完給你們看,你們就一個傳一個,整個府裡的阿狗阿貓幾乎全都看過了,最後卻把底稿給我弄不見。」害他寫了兩、三年下來,手邊什麼東西都沒有。

  姨媽們連忙哀聲婉求地死命巴結。畢竟離京千里遠,人在荒涼邊境,就只剩這麼點娛樂打發日子了。

  「弟,給我紙。」

  「不要。」

  兩姊弟窩回小書房後,又為了每天必定會起的爭執各自板著臉。

  「我的紙不夠剪詛咒用的小紙人。」

  「你再剪下去,我的紙就不夠寫下一回故事。」

  「可我要詛咒穆勒,讓他快快滾蛋。」

  「直接攆不是更快?」

  她冷瞪弟弟,弟弟也狠睇她,毒絕相對。

  「你不給我紙,我就把你的文章給阿瑪看。」她寒吟。

  氣斃壽陽,可偏偏壽思咬的正是他的要害。不得已,只好含恨交給她半疊辛苦裁好的紙箋,供她糟蹋。

  嘻嘻,剪小人,剪小人。她最喜歡玩這種毒辣的小把戲了,自娛又娛人。

  「你們這對惡魔小姊弟又在搞什麼鬼?」書房門外霍地闖入不請自來的俊朗青年,自以為很受歡迎地大咧笑齒,白牙閃亮得教人睜不開眼。

  這出場是很精采,可惜小姊弟倆反應冷淡,沒人甩他。

  「壽陽,你還在寫這些垃圾文章呀。」他很習慣地自己招呼自己,熱絡得很。

  「表哥,你坐到我的草稿上了。」

  「喔,抱歉。」壽陽這小鬼,東西老是亂放。「哪,收好,我剛才沒看到它們才坐上去的。」

  「我知道。」表哥的眼裡很少放進姊姊以外的東西。

  「別這麼人小鬼大,太不可愛了。」

  「請不要隨便亂摸我的頭。」

  表哥隨便撤了撇嘴聳聳肩,沒轍。這小姊弟倆生得太過漂亮,所以腦袋也有些反常。顯然老天造人時,花了太多材料在他們的臉皮上,難怪他倆性格缺陷一籮筐。

  「壽思,你又剪小紙人兒來玩。早告訴你,別再搞這些危險把戲,你就是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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