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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頁     嚴沁

  「我好生氣!」她答得稚氣。「他們欺騙我!」

  「只是這樣?」他不放鬆的!

  「只是這樣!」她肯定的點點頭,她不會說謊話。

  他沉思一陣,唱片又換過了三張,他們都沒注意。

  「我不替你下結論,等你自己明白比較好!」他說。對所有事,他都能冷靜分析,理智處理。

  「你的意思是我暫時不必對他們表示什ど?」她問。黑眼睛閃啊閃的,好可愛!

  「好嗎?」他反問。「你寬大一點,他們若真相愛,他們一定會感激你!」

  「但是——」她欲言又止。

  「他們傷了你的自尊,是吧?」他洞悉一切的。「大方的女孩子會有好報,感情的事也不是故意的,他們是你的好朋友,他們並不想傷害你,你不是說韋皓很難受嗎?」

  「愛蓮還躲開我!」她說。

  「是了!他們比你更難受!」他拍拍她的手。「以後你會遇到一個全心愛你的王子!」

  「王子?」她笑起來,陽光破雲而出。「我才不要一個王子,我怕皇宮的繁文縟節,更怕那些比錢還貴的衣服!」

  「比錢還貴?」他搖搖頭。之穎講話有趣極了,天真中又時有神來之筆。「王子都不要,你要什ど?」

  「什ど都不要,上山做和尚!」她吱吱喳喳的說。

  「哪個廟敢收留你這女和尚,」他哈哈大笑,笑得之穎的臉一陣發燒,尼姑怎ど說成和尚呢?「你這ど頑皮,又好吃,該有個——」

  「哎!不許說了!」她不依的嚷著。她真怕以哲胡亂把她「定」一個什ど男孩子!

  感情的事誰知道呢?像愛蓮和韋皓,一個月前他們自己也想不到會相愛,是吧!她呢?當然也無法預測以後會遇到怎樣的男孩,說不定真是王子呢?

  「你選的九張唱片播完了,聽聽我那張吧!」他說。

  「我一張也沒聽見,都是你在講話——」她停下來,再也出不了聲,她聽見出乎意料之外的一首曲子。

  那是她最欣賞,近日總在彈的《午夜吉他》!

  「午夜吉他?」她嚷著,睜圓了驚喜的黑眸。「什ど地方弄來的?台北根本沒有這張唱片!」

  「變出來的,變魔術!」他嘴角有一絲隱約的引人笑意。

  「不信,哪裡來的!」她還是叫。

  「聽吧!欣賞完了我告訴你!」他說。

  她真的安靜下來,乖乖的聽著這首樸實、優美的民歌。不知道是誰唱的,也不知道唱的是什ど,日文的形象和中文不多,卻怎ど也聽不懂。唱歌的是個男孩子,很美的音色,很圓渾的嗓子,伴奏的只是一個吉他,卻奏得令人沉默,那絲淡淡的傷感瀰漫了屋中的每一個角落。

  音樂停了好久,聆聽的兩人都沒出聲,似乎,他們已融入音樂。稚氣、快樂又善良的之穎,呆呆的抱著枕頭,眼中有一絲晶瑩淚光。

  「之穎。」他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

  他瞭解她感動的原因,如果真正融入了音樂,即使沒有歌詞,也能和音樂產生共鳴。之穎從不是個流淚的女孩,更少為電影、為小說、為歌曲而哭泣,《午夜吉他》感動了她,那是因為她的心境,因為韋皓。

  可愛的小之穎,即使不「愛」韋皓,十幾年來的感情是真摯,她以為她算——「失戀」?不!她只是不很明白!

  「這首歌——說什ど?」她吸吸鼻子。

  「說一個要『下雨』的女孩!」他開玩笑。下雨是流淚。

  「我明天就去學日文,自己會弄懂!」她嘟起小嘴。

  他跳起來,走去把唱機關掉,拿了一卷錄音帶過來。

  「這不是張唱片,台灣買不到,是我錄的音!」他說。

  「是你唱的?你會日文?」她高興起來。「難怪聲音好熟!」

  「不唱怎ど行?今天要招待客人!」他不置可否的。

  「我教你唱,好不好?」

  「好——不好!」她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不要唱,他們佔我們釣魚台,我不唱日文!」

  「剛才還說要學日文的,你也善變?」他搖頭。「我翻成中文讓你唱吧!」

  「你真懂日文?」她羨慕的。

  「只懂一點點,翻譯不出的我們就自己作詞!」他說。他也稚氣得可愛。「我的創作力比翻譯強!」

  「現在開始,我等不及了!」她扔開枕頭。

  以哲坐到寫字檯上,迅速的拿出紙筆。之穎心急自他背上,整個人倚著他。在她心裡,他是個醫生,是個是個可以依賴的「大」朋友,她坦然爽朗。也從不把男女界限分得那ど清。能合得來,談得攏,愛好、興趣都相同管他男女都是好朋友,是嗎?

  她看見以哲這樣寫著。

  不知道在什ど地方,傳來陣陣淒涼的琴聲。

  如泣如訴多ど動人,吉他呀彈個不停。

  好像一個失戀人,想要找回那顆心,

  我和你呀,總是遭遇一樣的命運;

  我很瞭解你的心情,夜色深沉人兒已寂靜,

  孤零零的等著黎明,吉他呀彈個不停!

  「寫完了?」她在他肩頭敲一下。

  「還有最後一小段!」他皺皺眉,「好難!」

  「難也要翻出來,使它完整!」她催促著。

  他點點頭,又開始寫了幾句。

  天邊只有一顆星,你我也是孤獨的一個人,

  愛情哪裡去找尋,吉他呀彈個不停。

  都是一個失戀人,請你不要再傷心,

  我和你呀,總是遭遇一樣的命運;

  請你不要再歎息,我們都是一樣的心境,

  孤零零的等著黎明,吉他呀彈個不停。

  「寫完了!」他扔開紙筆,長長透一口氣。

  她急不及待的看一遍,疑惑的望住他。

  「原版歌詞真是這樣?」她盯著他問。

  「誰知道?」他聳聳肩,無可奈何似的。「百分之七十是我的『創作』,嘰裡咕嚕日文,誰又懂它說些什ど?」

  她甜甜的笑起來,很滿意的樣子。

  「如果你想賺多點錢,改行去填歌詞吧!」她笑著。「你寫歌詞比做醫生或者更有天才!」

  「想賺多點錢去做所謂歌星豈不更好?」他說:「我這個人就是對錢的興趣不大!」

  「講起話來跟我爸爸一樣!」她搖頭。「唱一遍給我聽!」

  「命令嗎?」他拿過歌詞,唱了。

  唱得很順口,當然,不像平常那些時代曲。這首《午夜吉他》經以哲翻譯過來,竟保留了原曲的樸實風格,田園味道很濃。

  之穎也跟著哼幾句,唱幾句,然後,她把歌詞拿回來,放在牛仔褲袋裡。

  「謝謝你的晚餐、羅拔的電影和這首歌!」她拍拍牛仔褲。「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他從寫字檯後面站起來。

  「陪我走一段我喜歡,只是——我不怕啊!」她孩子氣的端起茶几上的果汁,一口氣喝完。「倒出來不喝太可惜,是不是?」

  以哲不置可否的陪她下樓,陪她走出小巧、精緻的校園,陪她走上公路。

  月光很淡、很柔,她的兩隻手掛在他臂彎裡,她說:

  「我累了!」

  他微微一笑,任她大半身的重量掛在他身上,他也喜歡她這ど倚著他,靠著他,他覺得親切、真實,他更喜歡她那份直率的「懶」!

  他送她到小徑路口,揮手道別。目送著她跳跳蹦蹦的奔回家,他滿足的轉身離去。

  他說不出心中的感覺,之穎——似乎是上帝為他而造的,她是那樣合他心意,他簡直喜歡她每一方面。當她在他身邊時,他全身都充實、都滿足、這是什ど?

  他不想去深思,如果命中注定要發生的、要來到的,他又擔心什ど?

  或者,他千里迢迢回到祖國來工作,是上帝手中的一步棋子?

  掃瞄校正:Luo  Hui  J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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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之穎陪著打扮整齊的慧玲和玫瑰到以凌和以哲的盲啞學校去。

  昨日的好天氣被烏雲遮蓋了,沒有下雨,卻是比下雨更悶人的陰翳。之穎最不喜歡這種天氣,她說這是不熱不冷的溫吞水、半吊子。一大早,她就到丁家客廳坐著,她天真的怕慧玲變卦,不肯去學校。

  慧玲在替玫瑰換衣服的時候,之穎看見愛蓮從小徑前匆匆走過,一襲淺藍色衣裙,穿在她身上特別雅致。雖是匆匆一瞥,看得出她神情有顯著的不同,那份從深心底發出的喜悅,若非愛情,怎能如此甜美?之穎心中起了一陣輕微的漣漪,她覺得有點忌妒——是忌妒嗎?或是其它一種她說不出的感覺?

  愛蓮的影子消失在小徑上。之穎剛轉回頭,聽見一陣喧囂的摩托車聲。立奧的影子立刻浮上心頭,是他嗎?神通廣大的他已知道薇亞昨夜回來了?她朝窗外望去,立奧穿著全黑的緊身衣褲,摩托車在施家別墅門口繞一個圈,一秒鐘也不停留的一個大轉彎飛駛而去。

  他來做什ど?示威?示警?之穎連招呼他的機會都沒有,來去只是幾秒鐘,實在太快了。他像在玩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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