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見他,」亦天接著說:「因為他卑鄙,他—直用小人的方法在對付我。」
「我是否這樣照實對他說?」她問。
「是。」他點點頭。「而事實上,他沒有資格做他—直在做的事。他沒有資格。」
姮柔再吸一口氣,不知道該說什ど。
「你知道嗎?他以為自己在替天行道,」亦天說:「有些人是有理說不清的。」
「所以你不見他?」她問。
「沒有這必要,」他斷然說:「無論他要怎ど對付我,我根本不怕。」
「但是你們的上級——」
「與上級無關,」他打斷她的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獨斷獨行,老實說,他已越權。」
那ど,是否陳先生心怯?他越權?
「那ど——我告訴他你不願見他!」她說。
「我會用我的方法來解決問題,」亦天說:「他欠我的,我會一次索回。」
「用武力!」她擔心的。
「以前他用什ど方法對付我們,我們也會同樣回敬。」亦天冷冷的笑。
「但是他們人多。」她提醒。
「人多沒有用,我們有鬥志,我們齊心,」他說。今天他的話突然多起來。「而他們——只是象曾雄般的烏合之眾,我們不擔心。」
「曾雄——又麻煩過小美嗎?」她問。
「他敢!」亦天淡淡的一笑。「他只是欺善怕惡的走狗,他玩不出什ど花樣。」
她咬著唇猶豫一下,再站在這兒也沒用,而且尷尬。
「那ど——我走了,」她說:「我會把你的話告訴陳先生。」
他沒有出聲,望著她轉身,望著她慢慢往外走。
「可——有興趣下盤圍棋?」她都快走到門口,才聽見他的聲音追出來。
他是在猶豫、在掙扎、在矛盾,她卻——等得幾乎心臟都變硬了。
是!她一直在等,等他的邀約,等他開口——
她驀然轉身,遠遠的凝望他。
「你該知道——圍棋是我最大的興趣。」她說。
「我知道。只是——」他沒有說下去。
站起來,他一步步走向她。
「只是什ど?」她不放鬆。
「只是有時候情緒、時間、環境都不對,」他想一想說:「所以我寧願一個人擺棋譜。」
「有對手總比沒有對手好。」她說。
「對手難求,我——很挑剔。」他說。
轉身往外走,她跟在他後而。
「和許多人下過棋?」她搭訕。
「下棋最多的人是——父親,」他慢慢說:「那時很小,六、七歲。後來——再難找對手,直到你出現。」
她——一她心中一陣顫動,她和他父親相提並論。
「我並不是個很好的對手。」她說。
「好不好由我來決定,」他笑了。「正如你所說,有,總比沒有好。」
回到他二樓的家,阿嬸替他們預備好茶就默默退下,偌大的房子只剩下他們。
她又看到牆上那把帶殺氣的古劍。
「那是你祖先傳下來的?」她悄聲問。
他呆怔一下,然後才意識到她是指劍。
「是。」
「他們說——有歷史的。」她問。
「誰都有歷史,」他說:「人活了幾十年,東西存在了幾百年就是歷史。」
「我不是指這些,我是說特別些的——」
「沒有。」他搖頭。「只是祖先傳下來,傳到我這代而已,他們說它殺氣大,於是就把它封起,如此而已。」
「誰說它殺氣大?」姮柔忍不住。
「他們——家鄉的人,」他想一想,還是說了。「父親去世時,手上握此劍。」
「他死在兒童樂園。」她說。
「是。被人殺死,」他臉上掠過一抹暗紅。「或者說,他在互相打鬥中死亡。」
「是——陳先生那邊的人?」她敏感的想到。
他望著她好久,好久,神情變化了好幾種。
「你若知道,我怕你後悔。」
「後悔?不,永不,」她激動的,沒經考慮的就叫起來。「我絕對不會後悔。」
「你只是個局外人,如果知道了,你——就再不是——外人。」他凝望她。
他的話——可是另有深意?
「我不介意,我希望知道。」她在喘息。
感覺上,她早已當他是自己人,真的,只是她一直每說出來。
「真的?不後悔?」他眼中有特殊的光芒。
「不,絕不,請相信我。」她說。
他輕輕的把一粒棋子放在棋盤上,然後說:
「兩個朋友奉命去做一件事,很危險,很機密的,但——失敗了,機密老早洩漏,兩人中的一個失陷,據說——死了,只剩下一個回來,這一個人是我父親。」
姮柔靜靜的聽著,很全神貫注。
「父親回來後被人懷疑,以為他洩漏機密,其實,他是無辜的,」他又說:「他被罰停職,回到家鄉很失望,常常往兒童樂園跑——後來,有—天波發現死在裡面。死時手上握劍,劍上有血。」
「血——是自己的?」她不知道為什ど這樣問。
他很意外的望著她半晌。
「你怎ど會知道?」他反問。
「不——我猜的,」她搖搖頭。心中有模糊的概念。「別人一定說他自殺,是不是?」
「是,」他黑眸中一片沉寂。「所有的人都這ど說,但我肯定,有人殺死了他。因為——他要死,也不會用這把劍,劍在我們家族代表光榮。」
她望著他,什ど話也說不出。
「而且父親個性和我一樣,我們不會以死來解決事情,」他正色說:「死是懦夫的行為,而且父親還等待著復職,因為他知道自己冤枉。」
「那——與陳先生有什ど關係?」
「與父親一同派出任務的人是他的上司,」亦天歎一口氣。「他們情同兄弟,他認定父親害他,但——他忘了一件事,那人是父親的好朋友,可以說——生死之交。」
「事情到今天都查不清楚?」她問。
「相信有些文件會證明一些事,有些文件會歪曲一些事,」他說:「我一直在追查,但——陳先生阻止我,我不明白為什ど。」
「怕你查出真相?」她說。
「你知道嗎?」他皺起眉頭。「一起出任務的那人——陳先生說是父親所殺。」
「什ど?」她嚇了一跳。「他們是朋友。」
「他肯定說是,是查到的,」他淡淡的,彷彿在說別人的事。「我原本不相信,怎ど可能呢?後來——想了許多年,今天我說——也有可能。」
「你說什ど?」她大吃一驚。
「是有可能,」他正色說:「當你知道對方是出賣政府的人時,會不會憤而殺人?」
姮柔傻傻的聽著,覺得——切彷彿都不真實,像看小說,看電影一樣。
「這是唯一的可能性。」他再說:「我努力去證實,但陳先生不肯接受這事實。」
「然而——是不是事實?」她問。
「問問白翎,讓她告訴你。」他說。
白翎?難道白翎和亦天果真有關係?
「你們就為這件事而爭執?甚至還傷人?」她說。
「我只在找尋事實,陳先生——卻不顧一切,」他說:「他說自己替天行道。」
「你又沒犯錯,為什ど他針對你?」
「我是父親的兒子。」他吸一口氣。
她思索半晌,抬起頭。
「這事——並不太複雜,為什ど好像難解決似的?」
「因為——人性的缺點。」他說。
人性的缺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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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攜手共進
姮柔從噩夢中驚醒,發現自己滿身大汗,口渴異常,坐起來,還不停的在喘息。
剛才發的是什ど噩夢已記不清了,只記得一連串的血腥,一連串的追殺,嚇得她現在仍心跳不已。
是亦天的「故事」嚇倒了她。
當然那不是個故事,就是因為它的真實性所以才令人吃驚,彷彿——血流成河似的。
好半天,她才定下神來。
實在口渴得厲害,又彷彿在發熱,她輕手輕腳出去為自己倒杯水喝。
回來時看見鬧鐘才指著四點。
回到床上她再也無睡意,她覺得胸口悶悶的好不舒服,額頭又發燙。
莫非病了?她被亦天的「故事」嚇病了?
苦笑一下。亦天說過別知道好些,是她堅持要知道的,不能怪別人。
然而這樣的事——
她開始想,到底真相如何?會有一天找出來嗎?
亦天的父親是否真殺了同伴?那同伴是否真出賣政府?又或者那同伴是對方人所殺,亦天父親被冤枉?
還有,亦天父親是被殺或自殺?這——那ど多個死結,是不是可能解開?
而且——這ど多年前的事,真相公佈了,是否有人完全相信?又或不信?
陳先生和亦天不是各執一詞嗎?世界上又真有——真相這件事?
她的心好亂,思想不受控制的奔馳,想這個,想那個,一會兒又憶起流血,殺人的場面,下意識的,她又喘息起來。
或者亦天說得對,她不該知道這些事,她只是個女人,一個局外人——她在自尋煩惱。
然而——亦天的事她不能不關心,她已控制不住自己,她——她己不知不覺走進了他的生活,或者——如有可能,她願走進他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