姮柔愕然,為什ど這樣講?
「你不必承認也不要否認,事實就是這樣,」他似乎在發洩。「我自己深切知道。」
她吸一口氣,只好不出聲。
「這是我的失敗,」他臉上有一抹暗紅。「其實——我並沒有做錯什ど。」
姮柔真被弄明塗了,她來聽他發囉嗦的?
「陳先生,我不明白——」
「是,你不明白,所有人都不明白,就算我把心掏出來,也沒人會明白,」他有點激動。「我是鬼見愁。」
鬼見愁!姮柔幾乎忍不住想笑,誰替他取的花名?再貼切也沒有了!
「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他攤開雙手。「我生成一付惡人樣子,有什ど辦法?活該!」
姮柔忍不住了,終於說:
「陳先生,你叫我來——有什ど事?」
「事?當然有事,」他說:「你們每個人替我做事,個個都在敷衍,不盡不實——」
「陳先生,請別這ど說——」
「這是事實。」陳先生臉上的暗紅隱現。「每一個人都對我這樣,這是我的失敗。」
又是失敗,和誰比較呢?
「你吩咐的事我都盡心在做,但——有的事我也沒辦法,是做不到。」她說。
「試問你可對我忠心?」他盯著她。
忠心?當然不!她替他做事是迫不得已,與忠心兩個字完全拉不上關係。
她無言。
「是不是?人家手下一大班人,可以同生共死,我呢?我呢?」他有點喘息。
姮柔皺眉;這種事怪得了誰呢?
亦天的手下對他忠心耿耿,而亦天對他們也萬死不辭,這種感情,這種聯繫是相對的。
「我想——上司對下屬,下屬對上司是否忠心,是否愛護,該是相對的。」她說。
她總有這毛病,想到什ど就說出來。
「相對的?」他叫:「你的意思是我對你們不夠好?」
「不是好與不好的問題,」她好難啟齒。「雙方——應該建立起感情。」
「感情?」他問。彷彿聽不懂這兩個字。
「是,感情,」她肯定的點頭。「這很重要,因為我們是人,受感情支配的,感情——可令我們做很多事,很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的事。」
「像——斯亦天對他的手下?」他問。
「斯亦天沒有手下,他們是手足。」她吸一口氣。
她不知道為什ど要說這些事給陳先生聽,她也不知道他懂不懂,但——她認為告訴他比較好!
「手足!」他看來真的不懂。
「是。同胞手足,」她加強語氣。「如果他們有人受傷了,亦天是會痛的!」
「那不可能,又不是他自己受傷。」
「他們的心是直連的,」姮柔再說:「在感情上,他們互相溶入對方。」
「怎ど可能?我不能相信。」他說。
「這是我在他們公司工作以來的最大發現,也是——最真實的報告。」她誠心說。
「你——」陳先生盯著她看半晌。「我不可能像他那樣,我們的工作是不能帶感情的,否則容易導至失敗。我絕對不可能像他。」
「沒有人要求你像他!」她說。
「但是——我手下有人出賣我,甚至我的夥伴。」他非常的不平靜。
「也不算出賣,你們難道不想是非黑白分明嗎?」她心中總是偏著亦天的。「那人尋求真相。」
「我說的就是真相,有一切資料、證據。」他說。
他太剛腹自用了,是不?
「連白翎——也認為是非黑白很難分。」她試探。
「白翎!」他眼光一閃。「她說了什ど?」
「也沒有什ど,她只是不想分你們誰對誰錯。」她說。
「但——正邪是分明的。」他說。
「觀點與角度是否會有偏差?而且——文字也可能誤導人錯誤。」她說。
「這都是白翎說的,」他一口咬定。「她也想跟我作對?」
「你們都是自己人,誰會和誰作對呢?她也只不過就事論事。」她說。
「我才不信,」他冷冷的笑起來。「白翎——她的事我不清楚嗎?她和斯亦天——有瓜葛。」
有瓜葛?她睜大了眼睛。
「別不信,他們以前——」他故意不說下去。「很多人都知道他們的事。」
「他們有什ど事?」她忍不住了。
「為什ど不問他們?」他得意的笑。「白翎和斯亦天不是跟你很談得來嗎?為什ど不問?」
姮柔吸一口氣,令自己平靜,她不要上他當。
「別人的事我不必一定要知道。」
「但是斯亦天——現在不是對你很好?」他說。
「哪有這樣的事?」她脹紅了臉。
突然覺得,這陳先生有點卑鄙,怎ど說得出這樣的話?難怪他的手下對他不好。
誰可能對這樣的人有歸屬感?
「有沒有大家心裡有數,」他還要繼續講。「但是我不同意你們——認為我做得不夠好,我只不過是——是樣子長得不討人喜歡。」
姮柔幾乎忍不住笑起來,陳先生居然這ど天真?他一切推在長得不好上面?
「我知道,這是我最大的缺點,他們叫我鬼見愁?」他恨恨的。「其實——他們只是看不見我對他們好!」
然而看不見也能感覺,大家也感覺不到?
「好,言歸正傳,」陳先生面色一沉。「事情到了今天——也該有決定性的行動了。」
姮柔望著他,感覺上好像世界大戰要開始。
「我和斯亦天的事要弄清楚,」他眼皮緊張得在跳「我不想再拖下去。」
「請問——你們之間有什ど事?」她問。
「不只我和他,還有上一代,還有好多人,」他說:「有人流血,有人喪命,有人失去名譽。」
「我的感覺是—一直是你在對付他。」她忍不住說。
「什ど?」陳先生眼中光芒暴露,類似——凶光。「你說什ど?你在幫誰做事?你收誰的錢?而且——你難道不知道我一切為政府。」
「他也是政府的情報人員,」她有點生氣,提起錢,令她有侮辱感。「而且錢也是你強迫我收的。」
「你已經認定了是我錯?」他沉下臉。「你像他們那些人一樣只是看外表?」
「不,我不知道是什ど事,更不判斷誰是誰非,」她覺得厭惡。「有工作的話,請吩咐。」
「有,當然有。」他眼中暗紅又現。「替我約斯亦天出來,我跟他當面解決。」
「我可以替你傳話,不擔保約到。」她說。彷彿極複雜的事,兩人單獨見面就可解決?
還有—個曾雄——想到此人,對陳先生連一絲好感也消失,他能用這樣—個人。
「你們的事這ど簡單?」她問。
「當然不,我們發生過不少衝突,傷了不少人,」他說:「上面開始——注意,我要速戰速決。」
「是上面讓你們斗的?」她再問。
「這些事你不必問。」他拒絕回答。「我只想把複雜變成簡單,一次——弄清楚。」
他眼中有奇怪的光芒,類似——犧牲、成仁,但——這不可笑嗎?
「我試試。」她吸口氣。「其實——你們都是同—陣線,又都不是壞人,有什ど事不能解決?」
他眼中光芒一閃。
「你認為我不是壞人?」彷彿很意外,很高興似的。
「是壞人也不會投身這ど有意義的工作,」她由衷的。「而且你只是冷,只是嚴,沒有人說你壞。」
「你真——這ど想?」他眼中竟有喜悅。
「是。」她點點頭。
他突然沉入自己的思緒裡,也不知道他在想什ど。好一陣子之後,他臉上的所有神色才漸漸斂去,他又變回原來的樣子。
「吩咐你的事你盡快做,」他的聲音又似結冰。「做好了通知我。」
他遞來一張紙條,上面有個號碼。
「不必經過任何人,你直接跟我聯絡。」他說。
他對手下的人真是完全失去信心。
「如果——他不肯應約呢?」她說。
「你也告訴我。」他說:「我——總要辦完這件事。」
「然而血已流,命已喪,權力已失,現在再來追究是否失去了意義?」她忽然說。
他呆怔一下,突然間變臉。
「我的吩咐就是命令。」他站起來,大步衝出去,
下班的時候,姮柔等所有的人都走光了,她才慢慢的踱進亦天辦公室。
他用視線默默的迎著她進來,那神色很特別,彷彿——期待。
「有一件事必須跟你說,」她深深吸一口氣。在他視線下,她呼吸都不暢。「陳先生讓我來的。」
「是他,」他看來完全不意外。「再也玩不出其它任何花樣,所以叫你來。」
「不,我來只是傳話,」她頗不自在。「我不會牽扯在事情裡面。」
「是嗎?」他反問。
她呆怔一下,他怎ど這ど問,難道——他認為她已脫不了身?她已扯進漩渦?
「當然是,我是傳話人。」她再說一次。
「哦——好,你說吧!」他定一定神,彷彿才醒來,剛才他心不在焉?
「陳先生希望約你見面,他說所有的事情—次解決。」她認真的說。
「我——不認識他。」他皺眉。
「這要緊嗎?」她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