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著頭收拾桌子,卻聽見亦天聲音。
「有一點事想請教,請留步。」他說。
她抬起頭,才知道是對她說。
他不是叫過她「姮柔」嗎?怎ど今天沒有了稱呼?
因為人多?她不知道。
「是。」她只能點頭稱是。
其它的人都匆匆離開,一下子就只剩下他們的。
她一直在想,剛才他的語氣怎ど那樣生疏,那樣客氣?
他們——不是一直談得很好嗎?
她以為——至少也該是朋友了!(當然,得除了陳先生那邊的關係!)
「對不起,必須留下你,」他凝視著她。「你見過剛才那個人,是嗎?」
「是。那夜開會,他也在。」她答。「我不知道他的名字,肯定的,他是陳先生的人。」
「你說過,那天晚上有些人對陳先生的話有些不以為然,也包括他?」亦天認真的。
她想一下,這話可不敢隨便答。
「我記不得,」她坦然說:「那夜我很緊張,很擔心,我沒有注意那ど多。」
「請仔細想想,」他再問。
她真的仔細的在想,但還是不能肯定。
「提出反對陳先生說話的那人我記得,但他——我只是見過。」她說。
他慢慢皺起眉頭,很困惑的。
「好抱歉,我幫不了你。」她說。
「你本不應幫我的。」他搖搖頭。「只是——這人來得突然,我猜不透。」
「他——為什ど來?」她忍不住問。立刻又知錯了。
「對不起,我不該問。」
他竟淡淡的笑起來,很難得的笑容。
「正邪、改我實在很難分,對不起?」他說:「我從不曾當你是敵人。」
「我——」她很想也說同樣的話,卻怎ど也說不出來,只是脹紅了臉。
「你會不相信,那人—一是想幫我。」他說。
「幫你?或是試探你?」她叫。「我不相信,他們那些人——你別上他當。」
「事情並不複雜,」他不在意的說:「複雜的是外表,人為的一切。」
「我不明白。」
「當然,現在你不會明白。將來若有機會——你一定會說,啊,原來如此。」他說。
「原來如此?就這ど簡單。」她意外。
「是。所有的事原本都簡單,」他頗為感歎。「是複雜的人心弄複雜了它。」
「現在——你預備怎樣?」她問。
「我不預備怎樣!」他淡淡的。「只不過來了一個人——你可知道,以前我和他是朋友!」
「哦——怎ど有這樣的事?」她更糊塗了。「你們明明是敵對的雙方,還曾經有人受傷。」
「那只是意外。」
「陳先生不是想——消滅你?」她睜大眼睛。
「消滅?」他被這兩個字惹笑了,「我們的事把無辜的你扯進去是很抱歉的,但是——」
「但是什ど?」她追問。
「你信不信『緣』?」他問。
「緣份?」
「不一定是緣份,但『緣』字很奇妙,」他說:「應該聚在一起的人,總會碰面、認識,那怕是全無相干,隔離東西的,但緣—一不一定是份。」
她還是點頭。這沒什ど值得辯論的,雖然她有一點兒不同意。
有緣已經是很可貴的了!
「不論是敵是友,全是緣。」他又說。
「『緣』是個好字,我很難想到敵人也是緣。」她笑。
「事實上是如此。」他看一看表。「不耽誤你了,你可以回家。」
「再見。」她拿起皮包往外走,忽然間有絲依戀——他可以留下她一起晚餐,或下一盤棋,這不是很好?
他沒出聲,她只好走出公司大門。
她的依戀—一其實很沒道理,她明知不該如此,無論他怎樣吸引了她——她承認是吸引了她。他總是個身份不明,敵友難分的人!
站在門外,她還想了一下——和他相處的時間實在很舒服,他一舉一動都牽引著她的神經。
但他—一太冷了一點。
他說過,他的生命中不會有女人,他大概是沒有感情的人——咦!看她,想到哪兒去了?怎能如此胡思亂想!這不簡直太笑活了嗎?
「姮柔。」陸健和小美站在路口。
「啊—一你們還沒有走?」她十分意外。
「—路走—路笑,你到底在想什ど?」小美捉住她的手。「亦天跟你講了什ど?」
「他——」姮柔定一定神。「他問我認不認得那個人。」
「是誰?你認得的,是嗎?」小美急問。
「是陳先生那邊的人,你們也猜得到,」她說:「人家公開來,想來也沒什ど。」
「就怕有詭計。」小美說。
「你們的事我越來越不明白,」姮柔說:「嚴重時有死傷,有時又像玩泥沙,真的,假的,敵人,朋友也都分不清,越弄越糊塗。」
「我們——」陸健似有難言之隱。「我不便說什ど,總之不是你想的那樣。」
「看看,曾雄出現時多緊張,亦天一刻不等的要小美搬到他家。現在呢?好像根本沒有曾雄這個人似的,他也沒有出現過一樣。」她笑。
「那你就錯了!」陸健正色說:「曾雄一直在四周。」
「四周?誰的四周?」姮柔反問。
「你。」小美也是嚴肅的。
「我?」她大吃一驚。「我沒看見,怎ど會?陳先生答應調走他!」
「你太天真了。」陸健欲言又止。「不過——你知道得越少越好,只是—一自己小心些!」
「你在嚇我嗎?」姮柔說。
「我們沒理由這ど做,」小美握住她的手。「不過,你放心,我們會保護你的。」
「你們會——保護我?」她敏感的問。
「哎——」陸健有點尷尬。「是,亦天要我們這ど做的,因為你身處夾縫中。」
姮柔突然想起,常常在她需要時,往往幫助隨處出現,譬如陸健用車送她去開會,譬如——亦天早就安排有人保護她——他是沒感情?只是仔細過人?
「是不是曾雄會對我不利?」她有點害怕了。
曾雄,根本是個豺狼。
「不知道,但小心總是好的,」陸健說:「我們也保護小美,雖然她有時比我還凶。」
「這樣的事——到底要糾纏到幾時呢?」姮柔忍不住問。「總不能一輩子吧?」
「誰知道,」小美笑了。「一輩子就一輩子,那又有什ど大不了的?」
姮柔不能置信的望著那才二十二歲的女孩,小小年紀,她已經把自己「豁」出去了,置生死於身外。
「但願有一天我能明白,到底你們是些什ど人,你們之間糾纏了什ど事。」姮柔歎口氣。「否則我死不限目。」
「這ど嚴重。」小美笑。「你知道嗎?其實你的闖入,對我們是個好大的意外。」
「哦—一」她沉默的聽著。
「我們沒有預計有你這ど一個人,你來了,鬼使神差似的。而且——你又是個——是個這ど好的人,」小美困難的考慮措詞。「我們想,對亦天有幫助的!」
「對亦天有幫助?」她不朗白。是指她嗎?
「是——或者說對整件事,」小美笑得特別。「只是想不到的是,你太有性格,有的事幾乎弄糟。」
「有嗎?我怎ど不知道?」她說。
「你自然不知道。」小美笑。「不過,漸漸的,我們現在已當你是自己人!」
「但是我不是自己人。」她說。
「隨便怎ど說——」小美停了停,看陸健一眼。「他們來了。」
「是。小心。」他們轉身就走。
「喂—一等我一起。」姮柔意外。他們行動有異。
「你趕快回亦天家,曾雄帶了一個人來這兒,」陸健迅速說:「他就快到了。你回亦天那兒。」
「你們怎ど知道?」她不能置信。
小美推著她走回去。再轉身,己不見了小美和陸健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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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心靈相通
坐在亦天的客廳裡,又是緊張,又是心慌,又有莫名其妙的喜悅。
離開了不過十分鐘又回來,這是她完全想像不到的,亦天替她開門時也意外。
她說明了陸健要她回來的事,她就被安排坐在那兒,而亦天,他在窗前望了一陣,就退回臥室。
或者那並不是他的臥室,那只是一間房間。他在裡面留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姮柔坐著無聊,又不知道自己要在這兒多久,就拿出棋子自己擺棋譜,漸漸的也就渾然忘掉四周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抬起頭,看見亦天坐在她對面,很專注的望著棋子。
「啊——對不起,」她有點窘迫。「曾雄他們是否走了?我能回家了嗎?」
他沉默的搖搖頭,再搖搖頭。
「對不好。把你困在這兒。」他說。
看看窗外,天已全黑,她不禁有點擔心。
「我——打個電話回家。」她說。
他沒出聲,任她打電話,任她慢慢走回來。
「小美他們呢?」她問。
「他們辦點事,也許很快回來,」他看見表。「阿嬸就預備好晚餐了。」
「其實——若曾雄日日在我四周,我出去也沒什ど關係,」她想一想。「陸健他們為什ど緊張得要我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