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舜翔轉身綻開抹不用介意的微笑。「不,沒關係的,反正我也習慣了,我再去搬個床墊就可以了,麻煩你先幫我把這些拿進房間。」
「喔,好。」梅映雪伸手接過他遞來的東西,轉身先回房間。
丘舜翔從貯物間搬出一張雙人床墊,拿到房間擺放在床鋪下方緊靠著。
梅映雪眼見他因床被她所佔用,而如此大費周章地再替自己弄個床,心裡頗為過意不去,遂輕聲說:「我想該把床還你,我睡下面的床就好。」
正拉開枕頭和被子外套袋的丘舜翔,聽了抬眸看著她笑說:「沒關係,床墊都是一樣的,睡在哪裡都差不多,不過我想你大概不習慣睡這麼低的床,所以你還是睡在上面的床,比較容易入眠。」說完將一對乳膠枕的其中一個拿至床上,擺放在適當的位置。「這種枕頭睡起來滿舒服的,如果你覺得不習慣的話,可以換床上的其它枕頭。」
「謝謝。」
邱舜翔把薄被抖開,把桌燈調暗些,過去把門輕輕半掩上,回頭說:「你先休息,我進去換個睡衣。」
梅映雪明白他不關上門的舉動,意在告訴她不用擔心,他不會對她不軌的,遂躺下拉上被子,聽著浴室傳來輕輕的水流聲,感覺他的人真的很好。
一會,丘舜翔從浴室出來,看見她只是躺著尚未合眼入睡,遂指著床頭櫃上的一壺冷開水。「半夜要是口渴,那壺是冷開水,可用喝;還有,浴室裡我留了盞小燈。」
一股暖暖的體貼感覺,隨著他的話語流進了她的心房,梅映雪胸口暖暖,心兒怦然……
不覺輕合雙眼思考著,這家人這麼好心地收留了她,她應該是要想辦法好好報答這一家人才對,那麼從明天起她就以僕人的身份,幫忙打理家務、準備三餐吧,這是她做得到、也辦得好的事。
第六章
一覺醒來,梅映雪感覺應該快天亮了,輕輕爬起拉開窗簾朝外探看一眼。
丘家庭院外的馬路上,有著整夜綻放光明的燈,那燈光照得庭院景物隱約可見。
探頭看了眼似睡得十分香甜的邱舜翔,她靜悄悄下床,準備到廚房去煮早飯。
她來到廚房看見鍋碗瓢盆,一應俱全,獨獨缺了可燒柴的灶和柴薪,沒灶、沒柴怎能生火煮飯呢?
梅映雪屋裡、屋外尋了一遍,就是不見灶的影子,心裡不免疑惑,既然找不到灶,乾脆就動手做一個吧。前不久在遙遠的千餘年前,婆婆曾教過她如何糊灶,正好院子裡有土也有石頭,依稀記得也有一小堆的干樹枝,只要再砍些細小的樹枝一起放進去燒,應該可以先湊合著使用吧。今天就先將就著用一下,等大家吃過早餐之後,她再詢問逸萍哪裡有柴可以砍。
主意打定後,梅映雪便開始挖土,拿水桶到水池邊提水和土,搬來水池邊那些排列整齊、大小均一的白色卵形石,開始推迭並在縫隙處填塞濕土。
不到半個時辰,一個小土灶已完成,梅映雪拭去額上的汗水,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再來就是去找柴火、引燃東西和鍋子了。
她回到廚房想找個合用的鍋子,卻發現那些鐵鍋都太小了,無法在土灶上使用。
「真糟糕!有沒有大一點的鍋子呢?」就在她轉身四處找鍋子之時,瞥見飯廳裡的小桌上有個陶鍋。
梅映雪過去一看,大小差不多剛好,轉眸又見旁邊的小架子上有一迭紙,接著她看見櫃子上有那種手一壓就會出現火的東西,昨天丘父同她解釋過了,這東西就叫「打火機」。
當東西都找齊後,梅映雪便把陶鍋置於灶上,開始燒紙添柴,然後趁空回頭進屋取來一把厚重的菜刀,相中一棵枝條細瘦的樹木就砍,砍完了所有的枝條,抱了就往灶邊走。
因為樹枝尚未完全乾燥,上頭還堆了不少她才剛砍下的濕柴,不但無法燃燒,甚至還因悶燒而冒出一陣陣的濃煙。
梅映雪被煙熏得直掉淚,只得趴伏著身體,對著灶口直吹氣。眼見天就快亮了,她的粥還沒著落,因此就更拚命地吹氣。
「鈐……鈐……」一陣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了好夢方酣的丘舜翔,他迷迷糊糊地爬起來,到外頭的客廳接電話。
「喂,你好,趙媽媽呀,有什麼事……什麼?!我家院子失火了?!好好好,謝謝您,謝謝!」
邱舜翔的濃濃睡意在聽清楚好心鄰居的告知內容時瞬間被趕跑了,掛了電話急忙過去打開大門,只見外頭濃煙瀰漫,他忙返身去叫醒妹妹和雙親。
「逸萍!快起來,外面失火了!爸、媽,你們快起來呀,院子失火了!」
一家四口在半睡半醒之間,匆匆忙忙地奔出屋子,只見院子裡白煙瀰漫,搞不清究竟哪裡是起火點。
這時,風向改變,一陣晨風將白煙吹向另一邊,四人這才看見濃煙的源頭就在廚房的後方,小木屋的方向。
四人相視一眼,便前往一探究竟,邱逸萍邊走邊說:「那不是防火建材嗎?難道宗霖表哥和建商勾結,騙取普通建材和防火建材之間的高額差價?若是如此,等他從歐洲遊學回來,我一定不饒他。」
當四人到達起火點一看,個個都傻了眼!
梅映雪看見四人都已起床且一起到來,立刻慌亂地站起,解釋著說:「你們都起來啦?對不起,因為這些柴不怎麼幹燥,所以不容易點燃,不過只要再等一會就好了,我馬上去淘米煮稀飯——」
「等……等一下。」呂淑雯一眼就認出那些糊灶的白色卵石很眼熟,下意識朝她的寶貝鯉魚池看去,果然看見她親自堆砌的池圍邊已缺了一角,不由腦中一陣暈眩。「天哪!我的寶貝……」但旋即又喃喃語:「沒事、沒事,魚應該還好好地活著,還活著……」
在同一時間,邱政銘也發現他最照顧的貓柳樹已成了禿枝,雖心疼已極,但看見梅映雪嬌顏煞白,一臉不知所措的神情,便不敢把心疼表現在臉上。
邱舜翔則拾起散落地上的幾頁A4紙張。
這……不是他最重要的研討會報告書嗎?轉眸瞄向那灶口的紙張灰燼,又睇了眼面色蒼白、神情驚慌的她,只得抿緊雙唇,暗暗自我安慰:沒關係的,反正有存檔,再印就有了,只是上頭修改過的東西得再重新來一次就是了。怪不了人,誰教他要把報告書亂擺呢?
丘逸萍看見那架在灶上被熏得烏黑的陶銅時,本能地驚呼出聲——
「啊——我的暑假作業!」片刻卻又自我安慰:「不要慌張,沒有破,只要洗一洗就乾淨了。」
雖然丘政銘和丘舜翔沒有驚呼出聲,但心眼剔透的梅映雪怎會看不出父子兩人似在強忍心疼,她心知自己的一番好意已闖下了大禍,真不知該如何向四人道歉求原諒,因而急得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
這時,一陣陣高亢刺耳的笛嗚聲快速地由遠而近,最後在牆外停住,只見幾條人影迅速地翻牆進來,拉著一條長管子飛快地往這方向跑來。
「有人報案,說你們這裡失火了,請問起火點在什——」
第一個拉著消防水管到達的消防人員,看見有幾個人站在濃煙前,便開口詢問,待看見真實的情況,下面的話只得倏然打住。
猶穿著睡衣的一家人,還在心疼所有重要對像遭毀的心情下,面對前來滅火的消防人員,卻只能露出無比尷尬的苦笑。
一向機靈的丘逸萍,抬手抓抓後腦的短髮,面露尷尬的微笑說:「呃,對不起,我們正在進行野炊,結果……情況好像有那麼一點點的失控了,呵呵……」
隨後趕來的消防人員不由彼此互視,一臉啼笑皆非。幹了這麼久的打火急先鋒,也不是沒碰過烏龍事件,但就屬今天這件最為烏龍。
小隊長無奈地搖搖頭,上甫看看這奇怪的一家人,便好言規勸說:「你們在自家的院子野炊並不是什麼壞事,不過還是請你們注意一下,免得造成鄰居的恐慌。」而且還是一大早……
「是、是,我們保證不會再做這種事了,實在非常地抱歉。」丘逸萍猛向消防人員道歉。
既然只是一場烏龍事件,消防人員便收隊走人了。
這時,四人才同時鬆了口氣,丘逸萍看著雙親和兄長。
「幸好沒有驚動那些好事的記者,否則一定成為頭條,晚報我們就可以看見斗大的新聞標題寫著:法國某精品服飾台灣總代理公司董事長呂XX女士、某市立國民中學校長邱XX先生,某大學農業經濟學系講師邱XX,清晨家中失火,查明原因之後,原來只是烏龍記一場。哈哈……」末了還哈哈大笑兩聲。
她嘴巴說得輕鬆有趣,三人卻是捏了把冷汗,若真讓這烏龍事件上報,保證家中的電話會成天響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