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內,一群江湖雜卒飲酒高談,惹來旁座紛紛豎耳。
「還聽說,他是為了一名女子再入紅塵。」說話的是一名小頭銳面的鼠輩。
「啐!」滿臉橫肉的大漢不屑之至地啐了聲。「為了女人涉江湖,無情刀原來只是沉溺女色之徒。」
「是啊!翟大爺,您才是最有資格拿無情刀的刀王啊!」瘦小子諂媚地說。
「我翟亂刀可不是叫假的,我早想會會寒焰那個狂妄的小子,無情刀在他手中簡直糟蹋!」
既然如此,他為何不敢闖入魑暗谷與寒焰一決生死?桌邊人只敢暗諷不敢明言。
有人又問了:
「如果寒焰真是為了個姑娘重出江湖,那麼表示他十分重視那女子,難得無情刀出現弱點,只要遇到那姑娘,要殺寒焰就容易多了。」
「是啊!那姑娘是誰啊?」
獐頭鼠目的瘦小子眉目一喜,故作陰森道:
「如果聽說沒錯的話,是玉女神醫之妹舞沐裳……」
裳字甫落,他濁眼一翻,立刻氣絕,脖子上一道血痕倏地鮮血狂噴,嚇得眾人紛紛而起,震移了桌子,撞倒了椅子,週遭的客人落荒而逃,店小二全躲進了櫃檯下。
「什麼人?!」翟亂刀怒聲喝道,以壯聲勢,無聲無息以刀氣取人性命,對方實力之高令人膽寒;但剛才自己大話吹破了皮,現在可不能丟了面子,儘管他的心臟早已嚇得驚顫不已。
「無……無……無情刀……」旁邊幾名魂飛魄散的小羅嘍早就嚇得臉色發白、雙腿發軟了。
樓梯上仁立的黑色人影氣勢霸天,渾身散發的冰寒之氣瞬間就凍結整間客棧,凍得眾人呼吸困難,直打哆嗦。
翟亂刀強自嚥下一口口水,強忍發顫的手指著他吼:
「你……你……你有種就……就下來跟我……哇!」
狼狽一喊,他整個人跪了下去抱頭慘叫,只差沒哭爹喊娘了。其他人被他的叫聲嚇得跟著下跪抱頭驚叫。
寒焰什麼也沒做,他只是身形瞬間移動到翟亂刀身後,撕開那名趴在桌上已斷氣的倒霉鬼的衣服.那人背後清晰烙著一個骷髏頭的刺青——魔門陣!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啊!我剛剛是開玩笑的,無情刀只有您最有資格拿,您才是天下第一的刀王,您……」
「客……客倌…」
回應他的是掌櫃瑟縮的聲音。
「您高抬貴手,放了我一馬啊……啊?」
翟亂刀卑乞的哀號猛地一頓,抬起驚魂未定的大臉。
老掌櫃的戰戰兢兢啟口:
「他走了啊。」
這……這下他面子丟盡了,教他以後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啊?倏地跳了起來,翟亂刀滿腔怒火對著無辜的掌櫃狂噴:
「你怎不早說?」
還跪在地上的眾羅嘍見主子如此鼠膽怯弱,頻頻搖頭怨歎自己跟錯了主人,趁翟亂刀朝可憐的掌櫃發火之際,眾人偷偷地往門口爬了出去。
翟亂刀銅眼一瞪。
「站住!」
眾人一驚,連滾帶爬地逃了出去,翟亂刀在背後直追狂喊:
「站住!你們這群沒用的廢物!平時是誰在養你們的,只不過是個寒焰而已就讓你們嚇得屁滾尿流,告訴你,本大爺還沒使出真功大呢……」
「客倌、客倌,錢還沒付啊!」
掌櫃的追了兩步,氣得吹鬍子瞪眼,一回頭看見桌上的死人,他忍不住一抖,心裡直發毛。
「真是觸霉頭,小李子、阿忠,快快處理掉!」掌櫃怨得直嘀咕,但倏地又趕緊閉口,心驚肉跳地看著寒焰背著個女子從樓梯上走下來。
店內眾人個個屏住氣息,連呼吸都不敢放肆。沒想到寒焰竟然停在掌櫃的面前,嚇得他連退三步,背貼著門猛發抖。
更沒想到的是,寒焰拿出一錠大元寶遞給他,還是那麼寒酷的表情。老掌櫃的張口結舌,一時不知該怎麼辦。
直到被寒焰利眼一瞪,嚇得他手腳發軟,這才抖著手接過他的元寶,愣愣地看著他邁步離去。
「掌櫃的!」小二們趕緊衝上前扶住差點軟倒於地的老掌櫃。
「天殺的,被他瞪一眼起碼縮短十年陽壽啊。」老掌櫃按著怦怦急跳的胸口顫道。
「啊!掌櫃您會長命百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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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步在荒野郊林之上,背上的人輕微的顫動讓他緩下腳步。被禁制時效已至,舞沐裳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昏沉沉的腦袋一時還不清醒;等她完全睜開了眼,才發現自己正在一個人的背上,她倏地一聲驚喊;
「放我下來!」
寒焰頭也不回直接鬆手,舞沐裳頓時失去平衡,一屁股直接坐在地上。
「哎喲!」她痛哎了聲,這人是土匪還是惡霸?這麼野蠻粗魯又不懂憐香惜玉。這人……她倏地仰起頭望著面前高大的背影,再一次扯開她高亢嘹亮的吼聲:
「寒焰!」
叫那麼大聲是要讓全天下知道他無情刀在此嗎?不知死活的笨丫頭!
這麼一叫,也把舞沐裳的記憶叫回來了——沐人堂被燒了,姐姐失蹤了,唯一和她有過節的寒焰無端現身,這個喪心病狂的魔鬼,她非跟他拚命不可!
「你……」
她想起身,但剛剛這麼一摔痛得她都站不起來了,她咬牙切齒地怒瞪著他。
「你這個殺人兇手,還我姐姐來!」
上次要他還劍,這次要他還姐姐,下次她又有什麼東西不見了,不都統統要他還?笑話!
「我不想對你的屁股說話,你給我轉過身來!」舞沐裳的嗓門依然宏亮。
這是個姑娘家會說的話嗎?寒焰冷冷地轉身低頭看她。
「你!你!你!個子高就可以嚇唬人嗎?你給我坐下!」舞沐裳指著他怒吼。
她以為她在對誰說話?他偏不坐!
「我不想對你的鼻孔說話,坐下!」舞沐裳指著地上。
「哼!」他直接嗤之以鼻。
好哇!狗眼看人低!她氣極敗壞地抓起地上的石塊要往他膝蓋砸,寒焰左腿一抬,她立刻攻擊右腳,他往後一退,她乾脆狠抓起一把石塊胡亂丟。
沒見過這麼刁蠻粗野的女孩!寒焰一腳就把石塊踢飛得老遠,低頭看見她奮力想起身卻痛苦不堪,她咬著唇泌著汗,就是倔強地不開口要他拉她一把,剛剛那一摔,一定很疼……
舞沐裳一愣,隨即又瞪著大眼。寒焰竟真的坐了下來,但還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讓她看了就一肚子火。
「你如果要找我麻煩,本姑娘隨時奉陪。沐人堂是行醫救世的醫館,這種殘暴的手段你也使的出來,我真是錯看你無情刀寒焰!」
如果他真的去放了那把火,還會出現在那裡等人來抓賊嗎?笨女孩!
「不是我。」他冷漠地回答。要知道他寒焰向來是不作解釋這種浪費時間的事的,心虛的人才需要解釋,而他,從不需要!
「不是你還有誰?是我初出江湖問路的那些無名小卒?我只見過你、冉煙、不顛伯伯和殘心,只有你們知道我姐姐是玉女神醫,只有——」
她倏地一愣,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他。殘心陪著她回沐人堂,不可能放火,不顛伯伯更不可能,她前幾天都跟他住在一起,剩下就是寒焰和冉煙了;但……雖然這個自大狂砍斷了她的劍,可也從沒動過殺她的念頭,倒是那個娘娘腔的冉煙公子,一下跟她像好姐妹似的,一下翻臉比翻書還快,莫名其妙就要她的命,對喔!還是這自大狂現身救她的耶!
舞沐裳腦筋又打結了,她實在想不出冉煙跟自己有什麼深仇大很。
「我……」
她完全亂了,一下子氣焰全消,現在的她看起來無助又可憐,想到沐人堂的慘狀,她的心都要碎了。
「不可能的……我根本沒跟人結仇,而姐姐雖然脾氣古怪刻薄了點,但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是神醫哪,怎可能與人結怨……會是冉煙嗎?他看起來是大家閨秀……」甩甩頭,她怎麼會用大家閨秀來形容他?「我跟他無冤無仇,殺人放火總要有個原因吧……」她喃喃自語。
寒焰冷靜如昔,然而內心卻暗潮洶湧,她的表情真是笨得可以,可愛得可以……實在不該讓這樣無邪的生命捲入是非……
她抬起頭蹩眉望著他,瑩亮的星眸蒙著薄薄水霧,那股驕縱的淚芒,竟刺得他雙目發疼。
「你會趕來沐人堂,是不是知道有事會發生?你知道是誰幹的,是冉煙對不對?」
他沒有說話,不能說,也不想說。他不要她與他正面衝突,雖然他幾乎可以確定是冉煙唆使下人放火,但未經證實,他不願說。至少,他要親耳聽見冉煙親口坦承罪行,否則,他還是要顧念他們是……曾是兄弟!
「為什麼不說話?」
她生氣了。
他就是不愛說話,所以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說啊!」
她推他一把,眼淚掉了下來。「除非是你做的,否則你為什麼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