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華的見解,引起姨媽的共鳴。
她說:「路先生說得很有道理,比如克堅在銀行裡是能幹的上司,但回到家中,還不是需要家人的照顧。」
大哥不以為然。「媽,那是你照顧爸爸價了,獨身的人很多,難道他們回家都不會自己照顧自己嗎?」
「好,你會說大話,那你以前住在家裡,吃、穿都是愛麗絲替你打點,也常常麻煩愛麗絲為你整理房間,怎麼你不自己照顧自己呢?」
大哥沒降。「媽,你是對,說中了我弱點。我跟爸爸一樣,也是習慣了,如今正在努力改進。」
姨媽起疑。「王小姐不曾照顧你的生活起居?」
「媽,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大哥說第一百一十遍。
顧著外人在,姨媽沒有追問下去,但我想大哥己在後悔失言,從他突然反問我的態度上可看出一二了。
「愛麗絲,你呢?」
「我?」我看看這個,瞧瞧另一個,全是我不願得罪的。「生活就生活了,需要講什麼大道理嗎?」
或許我說對了,他們沒在這話題上繼績發揮。
門鈴適時響起,大哥搶著去開門,莫非約好王小姐來?趁這時候,路華讚美姨媽手藝高超,燒的菜比館子賣的好吃,姨媽自然喜上眉梢。我突然想起邱傑夫也曾來共餐,卻沒有一句褒辭,比起來,生意人終究世故些。
大哥走到我身旁,說:
「你同學來了,我讓她到你房間,你快去看看。」
「凡凡嗎?她不吃飯?」
「你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狐疑的望大哥一眼,匆忙站起來,右手撞上桌緣,疼得我紅了眼,大哥還責備我:
「你真教人不放心。」
上了樓,我一路叫著「凡凡」,她有耐性躲著不出來,進了房間,還嚇得我大叫一聲:
「凡凡,你真的是凡凡?」
看到她的臉,我為之哽咽。我不是多愁善感的女孩,但目睹一張尖尖的俏臉紫一塊黑一
塊,失去往日的神采,而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難過。我本不是有主意的人,除了陪她
哭,一時也不知如何幫她。
「愛麗絲。」天啊,連聲音都模糊了。
昨天還好好,怎麼今天就這樣?
我看到自己的傷手,忙用對講機,「姨媽,你立刻上來好不好?」
「愛麗絲,你在哭嗎?」
「你立刻上來啦!」
「好,好。」
姨媽上來瞧見了也嚇了一跳,不及問事情是怎麼發生的,急問凡凡家的電話,說:
「必須通知她父母才行。」
「不要!不要!」凡凡困難的說:「不能讓我爸爸知道,不然我早回去了。拜託,伯母,讓我住一晚。」
「可是,你的傷那麼嚴重……」
「媽媽,」我求姨媽,「幫她一下,帶她去看醫生好不好?」
「真搞不僅你們這些孩子在想什麼,發生這種事情怎麼可以瞞住父母。你們還小,要父母出面才好……」
姨媽叨念著,最後雷在不忍心見凡凡那副慘狀,叫大哥開車送她去看外科。我要跟去,硬被留下來陪客人,可是我的情緒一直平靜不下來,想到凡凡的險,不用說定出自男人之手,禁不住發顫。
「你怎麼了?」
路華坐過來,我強忍著才沒有逃開。
「凡凡,凡凡……」我牙齒也打顫。
「她的遭遇把你嚇著了是不是?」他的聲音出奇的溫柔,就像……就像……對,那次我暈倒後醒來聽見的聲音。這個聲音能夠緩和我的情緒,帶有魔力似的。
「凡凡為什麼會這樣?」
「這得問她。不過,你應該先打電話通知她的父母。」
「她不肯,她跟她父親鬧得不太愉快。」
「不管如何,還是說一聲好,免得將來她父母知道了,反倒怪你不懂事。」他提出警止口。
「真的?」我呆板的問:「也許我可以告訴她大姊?」
他點頭,肯定的態度鼓勵了我。我查電話簿,打到「四麗」,當經理的果然又加班未回去。我告訴平平,凡凡受傷,很嚴重,請她到我家一趟。平平答應八點以前到,我重複叮嚀暫時別告訴她父母,才掛了電話。
「還好,平平很關心凡凡,願意趕來。」我安心的說。
「親姊妹不是是?」路華微笑。
「嗯,可是兩個人都很努力發展自己的事業,凡凡很少回去,平平也不主動找凡凡,所以很少在一起。」
我從來沒有打算把這事情告訴他,現在卻自然而然向他傾吐。
「你羨慕她們的衝勁?」
「因為那是我所缺乏的,我當不了大事。在學校時也一樣,總是凡凡在幫我,幫我和同學打成一片,老師冤枉我抄別人的作文,也是她去幫我解釋,其實是另一個同學抄我的……凡凡是風頭很健的,因為她充滿活力,公民老師讓全班分組演戲,她總是演男主角。她常跟我說她希望自己是男生,男生可以受重視,她爸爸喜歡兒子。為什麼會這樣呢?她總是幫我幫別人,我覺得她比男生好,能力並不比男生差一點,她爸爸為什麼不滿足?」
路華沈默。其實我並不真期望答案,是吧?
過了一會,他終於開口:
「或許,她父親不希望她表現得跟男生一樣。」
「不希望?」
今這是我的猜測。」他輕笑一下,「假使我有女兒,我希望她得到幸福的婚姻,而不是成功的事業。」
我怔仲一會。
「凡凡能力強,不能兼得嗎?」
「我不知道,我周圍沒有現成的例子。」
接下來又是沈默,不難受、反而溫馨。我漸漸想起主人的責任,叫起來:
「剛剛……被打斷,不知你吃飽沒?」
「飽了。」
「想喝杯咖啡嗎?還是茶?」
他眼睛瞄向我的手。
「不用了。」
「等我姨媽和凡凡他們回來,一定需要喝杯東西定定神,尤其是凡凡,可憐,再不然我姨丈也得喝,他太辛苦了。」我請求著,「路先生,你可以幫我磨咖啡豆嗎?」
「你的手沒問題嗎?」
「泡三亞咖啡還可以的。願意幫忙嗎?」
「好。可是我沒弄過……」
「很簡單的。」
「用磨嗎?」路華站了起來。
「電動的,用手磨必須姨丈才行,連姨媽也磨不好。」
「看來你姨丈很講究喝咖啡。」
「嗯,因為喜歡,特別研究過沖煮咖啡。」我取出咖啡壺,一邊說:「在這件事上是一代不如一代,大哥是常備咖啡包,一衝即喝;二哥和信實則是有得喝才喝,從不會主動要求。所以說主要還是為了姨丈喜歡,我們才跟著學。」
「你姨丈是個幸福人。」
「對,他幸福,全家人跟著幸福。」
「我說,有人肯為他這麼努力,是難得的福分。」
「每個家庭不都是這樣嗎?」我覺得這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了。
在閒談中,我注意不使咖啡粉過分膨脹,燒了壺開水,不多時,整問客廳便瀰漫著咖啡香。我以暗色咖啡杯倒了一杯咖啡遞給他。
「曙,喝一杯看看。我的技術不大好,請將就。」
「謝謝。」他坐下來喝咖啡。
「還可以嗎?」
「非常好。」
我到廚房把冰箱內的乳酪蛋糕章出來,姨媽向來準備周全,從不忘宴客後的甜點。我拿到客廳,請路華幫著切好,果然剛準備妥當,就聽見汽車停在門口的聲音。,
凡凡不願面對外人,直接上樓。我倒了兩杯咖啡,揀了兩塊較大的蛋糕,放在托盤上。大哥接過去,往樓梯走。
「謝啦,老哥。」我向路華告個罪,溜上樓去陪凡凡。姨媽的客人選給姨媽。
「醫生說凡凡的傷要不要緊?」在樓梯間,我問大哥。
「外傷而己。」
「那就好。哥哥,謝謝你肯幫忙。」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他不知說真的還是說假的。
「別這樣,等我手好了,你想吃什麼儘管要求。」
「我考慮看看。。」這次聽得出在開玩笑了。
大哥放下托盤,不再打擾。
凡凡縮在一角,我知道她很沮喪,還是勸她喝點吃點。她勉強拿起咖啡,卻不碰蛋糕,微腫的嘴唇一定很不方便吃東西吧!
我不是聖人,我很好奇要知道凡凡的遭遇,此情此景,開不了口,嘴裡冒出一句。
「我打電話給你姊姊,她快來了。」
凡凡沒作表示,反而說:
「在樓下的是路華吧?」
「嗯,我姨丈邀他來的。」
「我在唐氏道館看過他,聽唐老師說他每週一、三、五會去練一小時防身術,早上或晚上,陸星座是二、四、六,我看唐老師很迷他哦!」我頭一次聽她說話這麼慢。
「誰?」
「路華,你老闆。」
凡凡怎會突然提起這個入.路華房間裡有健身器材,所以說他去練防身術,我並不感奇怪,但說唐老師迷戀路華……
「唐老師是唐路爾嗎?」我追間。
「就是她,很漂亮、很能幹的一個女人。」
「她告訴你的?」
「沒有,只是昨天我剛好就站在外面看,路華要跟唐先生比,唐小姐堅持由她指導,很想親近他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