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走在前頭的牧風兒煞住腳步,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回過身問端木紫。
誰知低著頭走路的端木紫沒見到前頭的人已經停了下來,她還一個勁兒地衝上去,撞進他的懷裡,差點把鼻子撞扁了。
哎呀,她又在喊痛,鬼叫連天了,邊叫邊責罵他不說一聲就停下來。
關他什麼事?誰讓她低著頭走路,地上有黃金啊?幸虧只是撞上他的身體,那還是肉做的,萬一撞了樹幹,她身上少不了又一包!
「「你」停下來做啥呀?」她非常疼惜地模著那隻小巧細緻的鼻子。
「你有沒有帶肚兜?」
她那兩道柳葉似的彎眉,倏地皺在一起。「「你」就為了這件事停下來啊?」
「沒錯!因為這件事比去少林寺偷經書還重要。」一切只為肚兜起,沒了肚兜就甭玩了。
她伸手去摸「她」的額頭。「「你」腦袋發燒?我有沒有帶肚兜和少林寺有什麼關係?」還一天到晚罵她笨,看來「她」自己也聰明不到哪兒去。
「因為……」剛才太心急了,話說得過滿,牧風兒絞緊腦汁,拚命胡謅一通。「你知道的,有人睡覺會認床,有人會認棉被,我呢?沒穿肚兜會睡不著的。」天啊,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談出這麼遜的理由,連三歲小孩都騙不了。
端木紫果然大笑持笑、笑得在地上打滾,笑得喊肚子痛。
他簡直沒面子到極點了,滿腦子就想著,不幹了!
「沒想到「你」跟我一樣,沒有穿肚兜睡不著覺,寺裡的師姊妹們都說我是怪胎,哈……」她又笑得花枝亂顫。
吁!他鬆了一口氣。
「你是說你帶了?」他得確定這個瘋女十八年所講的瘋言瘋語。
她突然止住笑,很斷然地回答。「沒有!」
他的臉開始結起一層層的白霜,像秋天的牆角邊,他發誓,長這麼大從沒一刻像現在這樣,很想去掐一個人的脖子,直到她唉不出聲來。
「咱們現在是女扮男裝到少林寺,帶著肚兜去,萬一被發現了,不是自找死路,忍耐幾天,很快就習慣了。」她還安慰他,真好笑。
然而他卻笑不出來,沒了肚兜,那他還去少林寺做啥呢?他根本是從頭到民都在做白工嘛!
端木紫追上來,兩人齊步並行,歪著個傻愣頭看「她」,不懂「她」的煩惱。
在安靜無人的林子裡,只有兩人趕路的腳步踩過於枯樹葉的聲音,沙沙作響。
林樹無窮無盡,他們像永遠走不出去似的。
突然,端木紫轉過頭看「她」,只是定定地看著「她」。
他斜過頭去看她晶瑩透亮的眼睛,像湛藍的海水。
「慕容玲瓏要是看了「你」的男人格樣,一定大流口水。」她本來想說大師姊的,但又不想說,像怕被搶了什麼似的,一種很奇怪的心理在她心中流竄了開來。
他擺出一副冷笑酷容,睨眼看她。
「那我有沒有讓你流口水?」一手攔在她的肩上,十足的挑情。
活活嚇壞純情少女的心靈,她下意識地摸嘴角。還好口水沒流出來。
抬頭見「她」嘲弄的眼神,端木紫才知自己被耍了。賭氣地說:「拜託,我又不是她!」
牧風兒嘴角掛著一抹笑意,心裡無聲地回應著。「是啊,還好你不是她,你要愛的人是男人,是我!」
「兩位施主前來少林寺,不知有何指教?」一個身穿素衣,頂個大光頭的年輕和尚,將他們欄在大門外。
他椎了一下端木紫的肩,暗示她快點回答。
然而端木紫卻盯著那和尚的寸草不生的大光頭,好像嚇得說不出話來。
剛才推那一下可能不夠大力,沒法搖醒她,只好再使點勁,用力踢她一下。
「我想出家……」
那一踢,果然奏效,但是,她忘了壓低聲音,嬌嫩的女音,而且講得太白了,易引人起疑竇。
「咳咳!」他咳嗽兩聲提醒,她才意識過來,捧出一臉甜美的笑容。
天啊,她想勾引誰啊?簡直教人氣得發抖,照這樣下去,恐怕還沒進少林寺的大門,他們兩人的屁股就會各有一隻腳印——當場被人踢出去。
他附耳過去低噥幾句。「你現在是男人,不要笑得那麼淫蕩。」
她馬上斂起笑容,湊過去低嚷了一句。「我哪有淫蕩!」還不服氣地踩了牧風兒一腳,算是報仇。
他痛在腳上,不敢叫出聲,也終於明白什麼是最毒婦人心。
「不知道你們這兒缺不缺和尚?」這回她可記得壓低嗓門了,不過內容卻比上一句更白,白到近乎低能的地步。
對於這種幾近白癡級的應對,他只能搖頭歎息,暗自為她祈禱,但願眼前這個年輕和尚的智商跟她不相上下,這樣子,也許他們還有機會進得了少林寺的大門。
和尚端出一雙銳利的眼神朝她訂量一圈,又轉向牧風兒,態度冷漠地問他。「那你呢?」
那和尚在問他嗎?他指指自己。
和尚點頭,而且視線正對著他的眼瞳,一切言行舉止都表示肯定的。
他很肯定地說:「我只是陪她來適應環境而已。」誰要出家當和尚,頭殼壞掉不成。
那丫頭為了金剛經可以犧牲一頭秀髮,出家當和尚,那是她的事,可別把他拖下水了,當和尚他可沒興趣,而且他是個孝順的孩子,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損傷,孝之始也。
一雙惡毒的眼睛投向他,像兩團火炬,要燎燒他全身,處罰他說錯了話。
端木紫連忙補充道:「「她」跟我一樣,一心想來少林寺當和尚,可是——」
放眼望去,整個少林寺裡星羅棋似的到處是一顆顆的光頭,像一粒粒會移動的石頭,壯觀的可怕。
可是她不想剃光頭髮,因為太難看了,而且她的髮質很好,剃了可惜,也許可以打個商量帶髮修行,像在峨呢寺這樣。
她可是還沒講話,那和尚便一臉不耐煩地丟下話。「跟我來!少林寺的規矩,多做事少說話。」他的態度很不友善。
兩人對望一眼,至少進得了少林寺的大門。
偏偏她還像只七月半鴨不知死活地對他嘀咕著。「哇,這個臭和尚好凶啊,都怪「你」!」
「關我什麼事?」他捨命陪君子,已經夠委屈了。
「「你」家不是很有錢嗎?如果「你」多帶幾車金銀珠寶的香油錢,像來峨嵋寺一樣,我想他們一定把咱們奉為上賓。」
和尚回頭斥責。「別說話!」
一句到了他嘴邊的話,硬生生又吞了回去。
這是什麼歪理?他當初到峨嵋寺是有目的,而此時出現在這裡,所為何來,還不是被她害的。
大殿上,一堆老老少少的和尚跪在草墊上,敲打著木魚,嘴裡吟著咿哦之音。
「稟告師父,這兩位施主想成為佛門弟子。」
那和尚說完,立即退到一邊,木魚聲戛然而止。眾人回頭,幾十隻如箭的目光射向他們。
住持大師起身,來到兩人面前。「可否請問,兩位施主為何想入空門?」
「因為金——」
他截住端木紫的口沒遮攔。「因為今生注定有禪緣。」
吁,真教人捏把冷汗,他差點被嚇出膽汁來了。
端木紫突然又插句話。「不過先講好,我可是不剃光頭髮哦!我的髮質很柔順,不信你摸摸看,剃了多可惜。」
天呀,她不講話別人不會當她是啞巴。
住持老和尚攏一下他的白鬚,微揚的唇角淹沒在又長又白的胡海之中。
「「他」是令弟嗎?童言童語,十分可愛。」
牧風兒瞇起眼來注視那個住持老和尚,果然是出家人慈悲為懷,明明是舉世無雙的大白癡,他卻說她是可愛,真善良啊!
「什麼!?誰是「她」的弟弟,我是「她」的師——」還好他的動作快,趁她那個「姊」字沒說出口前,先封住她的嘴。
「大師誤會了,「他」是我的「師弟」。」
住持大師嘿然而笑。「一樣的,兩位感情必定十分友好,才會攜手同來。」
他只好跟著咧開嘴角,應酬地僵笑著。「還好、還好,二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端木紫這時咬了他的手,他痛得彈開來。
大師笑得更大聲。「你們就先到柴房去幫忙,下個月有個剃度法會,屆時再正式為你們剃度取法號,兩位的俗名是……」
「我是端木紫!」
又忘了壓低嗓們,這丫頭遲早會出事的,牧風兒真的沒轍了。沒見過有誰的忘性比她還強的。
直到他踩一下她的腳盤,才讓她恢復記憶隨後自己想起來,降低嗓門,重講一遍。「我叫端木紫!」
她想早點曝光早點死,是她的事,千萬別拖累他了。
「我叫牧風兒!」
「風兒,你的師弟紫兒真是逗趣!」
是嗎?他怎度不覺得。
端木紫突然衝到大師身旁,跪下來,認真地央求。「大師:紫兒不會煮飯,紫兒想去看守金剛經,可以嗎?」
毀了,全毀了,誰叫她操之過急的呀!牧風兒瞪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