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本來已經死了你知道嗎?是我讓你--」撒旦止住了話。他怎ど能告訴對方他和上帝打賭的事,這傢伙當然會幫著上帝的。
「你說什麼?」宇光耀用吼的。
「不對、不對,重來一遍!」撒旦揮著手,似乎這樣能把剛才的話抹殺掉,他露出了笑容。「剛才那一遍不算,這一次才算數。」
「你到底想說什ど?」宇光耀快受不了了。
「你和她--」撒旦尖銳的指甲指向沉睡中的人兒。「在千禧年結束之前,得有一個跟我回到地獄去,你們自己去選擇,猜拳也可以。」嘿嘿!撒旦一露出得逞的笑容。
他這樣聰明吧!使點手段、撒點謊,嘿,當初又沒規定不可以。
論老奸巨猾,上帝那傢伙的段數比他還高,他這ど一說呀,呵呵呵……不但把宇光耀耍得團團轉,還成功的將他推入難以抉擇的關卡中。
除非找到一個肯用自己的靈魂和他交換,代他入地獄受苦,以及如果愛人變得和他撒旦一模一樣,還能真心再對他親口說「我愛你」,他撒旦才算輸。
後面那一項別提了,那女人一看到他就暈倒了,還真被魔王說中了,至於前一項嘛……嘿嘿!他倒真想看看兩人會如何抉擇。
「你說什麼?」宇光耀用力吼道。
「你和她,得做一個生死抉擇,是她或是你,在千禧年結束之前,得有一個陪我回地獄!」撒旦愈說愈高興,為自己的腦袋感到非常得意。
跟他回地獄的只要不是梁語柔,上帝就輸了!
宇光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現在終於相信,站在他面前的真的是撒旦了。
「來『帶』人的,不應該是……死神嗎?」他被震昏的腦袋想再一次確定對方的身份。
「他沒空,我代他執行。」世紀末,死神比他還忙,尤其他撒旦所經之處,讓他更忙。
宇光耀定定的看著他,混沌的腦袋還不很清楚,不願意相信自己快死的消息。
「等一等,你剛剛說什麼?本來……我已經死了?」他提出強烈質疑,狐疑的瞪著他。
撒旦清了清喉嚨,「對,所以說,你能活到現在全得感謝我,本來我是毫不考慮想立即帶走你的,可是……」他不懷好意的笑了笑。「我認為你有『知道』和『選擇』的權利,所以我才猶豫不決,現在我決定,把這痛苦的『選擇』權交給你,你自己決定,免得我一直暗暗替你傷腦筋,嗯?」
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的撒旦對於撒謊的技巧可說是駕輕就熟,他在心中暗暗得意著。
把自己說得十分偉大、十分仁慈,以及多麼為對方設想--讓對方聽了覺得感動,感激到甚至激動,在毫不設防的情形下毫不猶豫把靈魂交給他帶回地獄,地獄裡「人滿為患」的業績就是這麼做出來的。
「不用太感謝我。」撒旦拍了拍胸。「對我來說,幫一點小忙只不過小事一椿,不用太感激涕零,倒是你,決定好了沒有?」
宇光耀立即提出了質疑。「為什麼是我和語柔之中,必須選擇一個?」這跟語柔有什麼關聯?
「人口過多嘛!」等得不耐煩的撒旦用尖銳的指甲剔了剔牙。「你們兩個真心相愛教我感動嘛!就這樣。」噁心的話竟會出自他口中,教他想吐。「決定好了嗎?」快點快點!他等不及想知道答案。
「為什麼是我們兩個?」
「呃……」這項質疑可考倒撒旦了。
「既然人口過剩,沒道理當初還讓我們兩個出生!」等他們出生,發現人口過剩再把他們勾回去,這沒道理啊!
說得挺有道理的!撒旦傷腦筋的撫著下巴,不知該如何回答宇光耀的問題。
「為什ど是我們兩個?為什麼?」換咄咄逼人的宇光耀不怕死的湊近臉瞪著他。
「嗯……」撒旦欲言又止,嘴巴張得大大的。
「為什麼?」宇光耀愈問愈火,眼神和語氣也跟著嚴厲了起來。「為、什、麼?」
「呃……」撒旦無力招架,身子立刻往後飄,逃開了宇光耀的逼視。「我不知道,你問上帝。」他豎起了食指,將一切過錯推給了上帝。
「混蛋!」宇光耀很生氣,「你和他一樣混蛋!」
得知自己的生命只剩四天,宇光耀的情緒只有憤怒兩個字才能形容。
從不口出穢言、信教虔誠、從不侮辱上帝的他,信心嚴重動搖。
撒旦雙眼亮了起來。想不到他誤打誤撞,還真撞對了!
「上帝的確很混蛋!」撒旦瞇著眼睛,也學著剛才宇光耀陰狠的模樣,眼神嚴厲了起來。「遇到好事時就說『感謝上帝!』,哼!他什麼忙都沒幫到,愚蠢的人類卻將一切的功勞全推給了他;任何壞事,甚至當你們求救無門的時候就會說『這是上帝的考驗!』。什麼狗屁!愚蠢的人類在身心受到煎熬時,對於他的不應不理還替他編出偉大的理由來!哼!」他不屑的說:「有什麼事情祈求不到時,就說『上帝一定會應允你的禱告,耶穌都能死而復活,這世上沒有上帝辦不到的事情,所以等吧!!』。呵呵……」他冷笑。「你們不都是一直這麼安慰自已的嗎?」
宇光耀再也受不了了,煩躁的下床走來走去,撒旦一再喳呼的魔音,讓他的耳朵不但痛苦,心裡更痛苦。
「一天等過一天,一年等過一年,等到好不容易把心願完成時,又愚蠢的將全部的功勞推給了他,『感謝上帝!』。」撒旦翻了個白眼,「感謝上帝、感謝上帝、感謝上帝!」他愈吼愈激動,「所有的功勞全歸他,所有的過錯全由我一個人扛!」什麼東西嘛!「就拿你來說吧--」
宇光耀突然頓住腳步,瞪著他。
「你的臉他幫上忙了沒有?」
宇光耀沒說話。
「當你在醫院昏迷不醒的時候,他對你伸出援手沒有?」
宇光耀的眼神愈來愈冷。
「你的腳一瘸一瘸的,多難看!他應允你的禱告沒有?」撒旦愈說愈得意,笑容愈來愈大,「你需要他的時候,他在哪裡?你祈求他的時候,他在哪裡?你向他呼喊的時候,他在哪裡?」
「夠了!」宇光耀突然暴喝一聲,一股怒焰在他的胸間爆開,「我要聽的不是這個!」他咬牙切齒的咆哮,「我要知道的是為什麼是我和語柔其中一個?」
「我不是說了嗎?這全是上帝的旨意。」撒旦懶懶的剔了剔指甲,巴不得宇光耀多恨上帝一些。「你的臉、你的腳,全是他的旨意。」
「我要知道的不是這個。」宇光耀咬牙切齒的說。「我要知道的是為什麼?為什ど是我和語柔?」這不公平!他的人生正要開始,憑什ど說停就停?
打從他領悟人生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不再怨對上帝;他不能接受的是必須和語柔分開的事實。為什麼?為什ど?為什麼是他或她?上帝憑什ど要他做這樣的抉擇?
「這是上帝的旨意。」撒旦打了個大阿欠,「上帝這傢伙一直不太講理,有理也說不清。」他攤著兩手,一副他也很無可奈何的模樣。
宇光耀望著床上的人兒,雙手不禁用力握緊。
為什ど?為什麼他和語柔只剩下四天?為什麼?
回首從前,兒時的點點滴滴,他和語柔相處的時光竟是如此漫長卻又短暫!為什麼?為什麼?是他做錯了什麼,所以上帝才如此懲罰他?
「怎樣?你考慮得如何?」
「我不甘願。」他痛苦的閉上眼睛。
為什麼在他發現該把握當下的時候,卻發現生命已到了盡頭?
為什麼生命竟是如此美麗又冷酷?
讓他手握著愛情,卻無法握住它,任由它從指縫間流逝。
「不甘願的不只你一個。」一旦發現被拐入地獄,從此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中,心中的憤怒何止是不甘願?「如何?你決定好了嗎?」
磨磨磨的,他等得都快睡著了。
「難道我一點都無法反抗?我的生命得操在上帝的手裡?」宇光耀愈想愈憤怒。
「不,你若把你的靈魂交給我,我可以讓你的生命得到永恆。」
「你?!」
「是啊。」
「你能怎ど幫我?」他嗤笑道。再笨他也不會去跟撒旦談條件。
「那上帝呢?」撒旦可怕的瞇起了眼睛。「你需要他的時候他在哪裡?他聽到了你的禱告?聽到了你的請求嗎?」
「沒有,可是他卻賜給我最好的。」他溫柔的看著一直昏睡的語柔。
他不能說他沒有遺憾,卻是遺憾他醒悟得太晚,不能把握得更多、不能相處得更好。
情苗日益滋長,生命已到盡頭,這是他最大的遺憾!
「看看你自己。」撒旦彈了聲響指,突然蹦出一個一模一樣的宇光耀。
只是這個宇光耀,是未受傷前的宇光耀,是諸多羨慕加身的宇光耀,站在「自己」的面前,在鏡中一比,真實的自己顯得自慚形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