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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席絹

  五點半日落時刻,她最愛迎向日落的方向去走,一如早晨迎著朝陽走到學校。

  秋天,落葉抖瑟時刻。由枯黃來妝點,景色益加有意境出來;不會感傷,只是欣賞。四季的遞嬗各有其美麗之處,用以當感傷的附會,就顯得矯情與褻瀆。落葉也只是落葉而已。

  走著、欣賞著,突然由木棉樹後橫出來的一隻手打斷了她的悠閒。

  孟觀濤移身到樹前,身子懶洋洋地半靠著。

  「嚇到你嗎?」他橫擋出的手,轉而拂過她髮梢,抬出一片落葉。

  她揚眉看他衣服上的凌亂與些微掛綵的面孔,後來眼光停留在他左小腿泌出的血漬,沾了一巴掌大的褲管。

  「與人打架了?」

  「家常便飯。」他拉住她手,住林子中走去。他的機車正停在另一邊的小徑上。

  「有上藥嗎?」看起來似乎沒有。她沒讓自己表現出太多關心,他還能站著,代表受的傷不算什麼。在他生長的那種環境,受點傷不足為奇,即使是她不能理解,但也必須等閒視之。

  「到我的地方去,好嗎?」他眼下有挑  的神色。

  羅蝶起看著他,然後又看向手錶。

  「八點以前我必須回家。」

  「可以。」他從機車行李箱中抽出行動電話給她。

  她笑,原來他不是粗心的人。打電話回去交代完後,她上了他的機車,任他載著往不知名的地方而去。他想嚇她,但她有七成把握是他有事要與她談論,而沒有其他不良意圖。

  這個男子應該聰明得足以明白,肉體的威脅對她沒有用。有心與她更進一步,就得讓她認同他、信任他,也必須棗瞭解他。有把握才行動是她的原則。

  而他,也到了要測試她的時候了吧?!

  *     *     *

  顯然,孟觀濤並沒有與他父母住在一起,而住的地方也不是家裡名下的任何一處華宅。他就像全天下賃屋在外而居的學生一般,租了一層小公寓,中古建  ,簡單而沒有任何妝點。距離學校有十分鐘的車程。

  這幢中古公寓有五層樓,樓梯建在外邊,拾級而上,到了最高層。門一打開,裡頭傳出叫聲:

  「老大!」衝出四大金剛。

  「你們怎麼來了?」孟觀濤擰著眉頭。

  「老大,你受傷了!我就知道張揚那個王八恙子不會放過偷襲的機會,我們不會放過他的!」光頭大金剛怒吼如雷。

  羅蝶起身子依在樓梯扶手,靜靜觀察著他們,上一回見面是在黑暗中,這一次才算正式見到。對於風神高中惡名昭彰的四金剛,鄰近各校都相當知名,可以說是地下的校園領導者。但風神高中就像個小型的黑社會,充滿了派系,各擁其王。十來個派別中,其實只須區分為兩種方向。以四大金剛為主的流派,和以張系人馬為主的流派。彼此不兩立,暗中較勁;當然也有游離份子,不趨近任何一派,本身具有孤絕特色又同時令人矚目不敢小覷的人,以往有孟觀濤,以及另兩名神  人物。不過,眼前看來,孟觀濤應是四大金剛的幕後老大,並且不為人所知。

  好個風神高中,起個風雲變色事跡,牽連到已是展鋒高中的人。這個孟觀濤到底是什麼居心?

  她的冥想並沒能太久。孟觀濤抓住她的手往屋內走去。同時對她道:「歡迎光臨寒舍。」

  她看到的卻是四名高壯男子匪夷所思的神色,忍不住抿唇微笑,一眼就看穿了他們四人張口結舌的原因。

  孟觀濤也將她的表情收入眼內,讓他坐在椅子上,自己找出醫藥箱替傷口上藥。

  「老大,她是誰?」頭髮染成橘火色的男子問。口氣除了不置信,還有不善。

  如果這麼平凡的女孩會是他們老大的女孩,是件不滿意但可以接受的事實;但是,老大受傷,而他馬子卻閒在一邊納涼,漠不關心,這就令人忍不住要火大了起來。

  孟觀濤上好腳傷的藥,看了他們四人一眼:

  「你們回去吧,明天再過來。」

  「不,我想我們今天最好把事情討論完。」四大金剛中最沉著的阮智深拒絕了他的逐客令。

  其他人齊點頭。

  不約而同,孟觀濤與羅蝶起互看一眼。她起身:

  「看來該走的人是我。」

  他長手一伸,立即抓她坐在他身邊,一同並坐在床上。對她笑道:「你休想。現在才六點而已。」

  四個人的驚愕目光於他倆無妨。

  她拿起一瓶藥膏,替他臉上的瘀青抹上清涼。好像從未看過他無比整齊清潔的樣子,總會有一些小傷痕在他身上成為招牌。注意看他的臉,才又發現到他黝黑的面皮上留有一些細碎的疤,近看才明顯,遠看就不覺得了。

  孟觀濤拉下她的手,對坐在向前椅子上的四人道:

  「她是羅蝶起,我的人。」

  「展中的學生會長?」

  「你的人?」

  「她?」

  「她就是羅蝶起?!」

  四人齊聲叫著反應不一的言詞。

  原來她那麼有名呢!羅蝶起含笑接受他們挑剔的注目禮;如果他們有戴眼鏡,這會兒大概是滿地碎片了。

  孟觀濤起身指著他們四個介紹:

  「他是阮智深,再過去分別為王建軍、馮叔雄、高鳳翔。你知道的,四大金剛。」

  「久仰。」她點頭致禮。

  四個人的眼光依然錯愕,不知該做什麼反應。

  「你對風神高中的事有興趣嗎?」孟觀濤問著。

  她能沒有嗎?反正他都「挾」持她來了,姑且聽之也無妨。

  「她知道又有什麼用?」光頭老馮叔雄不怎麼看得起女流之輩,也不以為與她有關,這是男人們的事。

  「是呀,是呀。」應和的正是羅蝶起。

  孟觀濤對她不懷好意一笑,手臂一勾,緊緊將她摟在懷中,旁若無人地展示佔有。

  「別把應付你父親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

  她笑著掙脫開他。又坐回原位。

  「好吧,想說就說吧。」

  原來,今日孟觀濤會受狙擊是張系人馬所為。張系人馬的首領名叫張揚,本身也是出自黑道家庭,但沒有孟家悠遠的歷史可追溯,在中部的勢力不若孟家  赫;不過,張家的企圖心是顯而易見的。表面上敬孟家三分,不搶攻其地盤,但張家利用兒子處處與孟觀濤作對,看起來像是小孩子不懂事,血氣方剛的較勁,但種種對峙行動,皆是由家長們所示意出來的。

  今日,張系人馬邀了四大金剛在市區談判,但卻卑鄙地兵分二路,一路來談判,一路前去偷襲孟觀濤,企圖一舉殲滅對立的派系。不過,張揚低估了四大金剛的實力,不帶手下並不代表他們會在一比四的打鬥中失敗,照樣打得他們落花流水。

  而孟觀濤也只挨了小小一刀,將張系人馬打入了醫院,至少得休息十天半個月。

  「對於這種事,兩家大人都不插手?」

  「一插手,就不再是「小孩子」的打架了,而是兩個幫派的血拼。」孟觀濤淡淡陳述著。

  她思考地起身,走到她習慣去的窗邊,才道:

  「與張家人鬥智,想必是你的功課吧?」她相信張家的「大人」授意張派人馬去行事;為了打垮孟觀濤。但同時,孟宗昊只是坐視,任憑兒子去調度應付,或許,這就是未來繼承人必修的課程之一;如果是,那她就不再疑惑他為何有了大學文憑卻仍去讀高中了。

  「是的,我的試驗。」他明白她會自己想透。

  阮智深看了她一眼,才轉向老大:

  「咱們可不能平白便宜了他們。今天打得他們落花流水只能算是頭期款。他欠我們的,我們得主動連本帶利討回來。」

  孟觀濤眼光狡黠地閃著:

  「你的看法呢?」

  這人居然在沒讓她完全理解的情況下就考她?!好過分的壞蛋。不過,她羅蝶起向來不容易被考倒。

  「張系人馬全被打成重傷了?」她問。

  「除了躲在幕後指揮的張揚與所剩不多的嘍囉。」

  「那麼,短期間內,他沒有人可以用了?」

  「但身為風神高中大股東的張家有能力以學校名義去對付他們四人,甚至所有手下。」孟觀濤又回答,

  她有些好奇,又像是深思:

  「告訴我,去年你為何倉卒轉來「展中」?」

  「你認為呢?猜猜看。」

  「如果不是要避過他的陷害,就是想與他玩得更久,不想輕易結束這個遊戲。更甚者,你的目標是透過他而鬥垮整個張家。」

  孟觀濤露出笑容,伸出大拇指豎直,無言地表示讚賞;而一邊的四名男子也同時張口結舌。不敢置信這個不起眼的小女生居然立即明白整個狀況,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可否提供我下一個步驟進行的法子?」

  「如法炮製,以牙還牙。」她眼睛亮了起來,走到放書包的地方,掏出記事本與筆,攤開在桌子上;反正有空,她來客串一場吧。

  五人全部圍了過來。

  她道:「告訴我去年他本來打算用來陷害你的方式,我要讓那方法成功得到施展,加倍回報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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