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笑!小沒良心的!你給我考這種成續!為什麼每一科都九十分以上,獨獨數學卡在六十分上下?」這真是他畢生的恥辱。
當年他還沒拐跑前妻時,是她的數學家教,讓他由四十分的慘成續飛昇到九十分以上,爾後自己的兒子根本不必他教,哪一次考試不是滿分的?基因好嘛!再說到那票被聯考遺棄到南陽街當遊民的學子們,凡是由他帶的班級,數學全是最強的,他甚至曾創下全班數學沒有不及格者的紀錄!
恥辱呀!他寶貝女兒要是真的笨也就罷了,偏偏每一科都極好,獨獨數學給他難看!這教他這個數學天王的臉往哪兒放?
昨夜改考試卷時,甚至還摔壞了好幾副眼鏡,以為自己未屆四十就得到老花,他季某人的女兒怎麼可能把數學考成這樣?
六十五分!
哦!吐血!他想切腹!
「為什麼不先算計算題?三題三十分全沒了:如果你列出公式,為父我至少可以做一點水,給一點分數。你居然給我空白一大片,為什麼!」
「時間不夠。」她正經地回答。
「你速度有那麼慢嗎?」
「那麼,公式沒有背好。」
「你少給我找藉口!」季鴻範大小眼地瞪她。
羅蝶起雙手舉起:「爸,太複雜的算式我做不來,看了頭疼,索性放棄。」其實對數學一科,她只要知道有及格就不會太拚命去解題。
「我就知道!」季鴻範決定道:「女兒,往後放學到我那兒吃晚餐,順便補習,公式多做就會了,不必死背。」
「我沒空。」她乾脆地拒絕。
「反對無效。除非你數學也考入九十分的標準。」他絕對不是重成績的父親,但數學攸關他面子問題,他固執地堅持著。
她歎氣:「每一科的溫書時間我都有排定,考出來的成績是那樣就算了。如果為了多拿幾分,而又加強數學一科的時間,削減其他事情的時數,我並不覺得必要。」
「女兒,你都不乖!」季鴻範指控兼撒嬌且乞憐地看她。「你要知道,我們季家引以為傲的就是數學天分,從來沒有失誤過,這種天分可以追溯到……」他老兄開始背族譜,實施精神轟炸。
羅蝶起忍住翻白眼的慾望,將眼光掃向窗外,卻猛地怔住了
窗外,欄杆上不知何時坐著一名男子,背光下,清晰可見他笑露出的白牙。孟觀濤?他在那兒多久了?
自從半個月而被勒令自省一星期後,他又消失了。怎麼今天那麼「閒」的又晃到學校來了?不否認,她訝異之餘,心中有一些欣喜。
他身上穿著「展中」的制服。但他這個人似乎從未好好安分去穿一件衣服過。領帶抓鬆了,鈕子拉開兩顆,袖子捲到肩頭,這樣邋遢的扮相居然沒有邋遢不堪的感覺,反而像是理所當然的表現出舒適。
她還來不及做什麼表示,他似乎只等著她看到他,便伸手一揮,一手支住欄杆,跳了下去棗這裡是二樓!
她輕喘一聲,直起身子,快步跑向窗邊。他已安全著陸在草皮上,伸出兩隻手指向她行了個禮,拋個飛吻,跑掉了。
哦!真輕浮,他一定知道他嚇到她了,才會那般得意洋洋。終於給他佔了一次上風不是嗎?浮出笑容,笑意不絕。好個惡名昭彰的孟觀濤!
「蝶起!你這個不孝女,居然沒有聽我講古!」好不容易背完祖先光榮事跡的季鴻範先生捧住自己片片殘破的破璃心發出嚴重的控訴。
她暗吐舌頭,轉身道:
「哦,不好了,我快遲到了。這件事情我們從長計議,有疑問請去找媽研究。拜!」一溜煙地消失,走為上策。
滿腹怨氣的季老帥哥決定去找人開開火,免得火氣太大中內傷,最佳對手當然是他親愛的前任老婆了!
心動不如馬上行動!起駕!
* * *
說起邱預雁這人,是故事中挺有名的人物,不過一直以來都沒有她出場的機會。
她曾任一屆校花,但升上三年級之後,不僅沒有拿下班聯會會長寶座,也在票選當日拱手把校花之位讓給二年級的方箏;不能說方箏一定比她美,而是近幾年來中性的俊美太受歡迎,而方箏恰巧是流行的中心點,加上親衛隊特別多。向來風雲人物的產生若不是文才特優,就是運動見長;而方箏各方面都不弱,爽朗中見清冷,氣質獨特,於是莫名其妙當上有史以來最男性化的校花,硬是擠下了一身成熟嫵媚的邱預雁,讓她以一百二十票的差距飲恨。
邱預雁的新仇舊恨可以說全彙集在學生會那些成員上,顯然,她的恨沒有機會終止,對於羅蝶起,她根本是誓不兩立了。
全校都知道她對孟觀濤的心意,但近來居然有傳聞說孟觀濤會來上課是為了見羅蝶起!
這世界瘋了嗎?醜人當道無可厚非!但一大堆帥男人猛追著醜女跑成何體統?要讓全校的美女面子往哪擱?風聲!風聲!光是風聲就足夠邱預雁咬碎一嘴銀牙了!憑著兩家生意上的交情,她絕對有可能是未來被選入孟家當媳婦的人選之一。孟觀濤不僅擁有龐大黑社會勢力的身家,以及聰明的頭腦,最重要的是他分明而立體的五官是那般狂傲不馴,用「俊」或「帥」來形容太膚淺,也太不足。他是獨樹一幟的奇特。
而,這樣的男人。怎麼會去對羅蝶起那樣心機深沉的女人動心?不會的!也不可以,即使只是風聲也不行。
放學時刻,她守在樓梯口,等著攔截羅蝶起。雖然無比厭惡去面對她,但必要的警告仍得傳達;站在她身邊的是與她同一陣線的同學,也同時是她父親公司經理的女兒,一同來替她壯聲勢。她們耐心地等著。
她們三人確實必須有足夠的耐心去等到日落西山。
裴紅葉在二A班教室找到今天值日的羅蝶起,告知了邱預雁的事。
「你有什麼想法?」
「沒有。」羅蝶起乾脆而簡單地回應。緩緩擦著黑板。
「需要我助陣嗎?」雖然自己趕時間,但她仍是很有義氣地問著。
羅蝶起抬頭對她一笑:
「那不太委屈你了?扮嘍囉不適合你的身份。心領了。」
裴紅葉其實也不會擔心羅蝶起鬥不過邱預雁,所以她也不再說些什麼:
「好吧,你自己小心,通常一般的失敗者如同瘋狗,都是不可預測的。小心狂犬病。」
真厲害,罵人還可以罵得一臉優雅,完全不損她的美貌。
「好了,快回去吧!不然你那些家教還當自己要被革職了。」羅蝶起揮手告別。
身為大企業獨生女的裴紅葉每天上的家教課可不是國英數理之類的東西,而是由她父親欽點而來的財經名家與商學系的名師,上的是未來企業接班人得吸收的課。由於上大學後也必須同時進入公司見習,所以在高三時期,所有課程皆緊鑼密鼓地排了個滿檔。不能喊累;她是繼承人,沒有喊累的權利。
裴紅葉回去之後,不久,又來了一個閒著沒事的人。也不會是別人,就是奉父親之命,今天一定要押妹妹回他們家補數學的苦命哥哥季濯宇是也。
「妹子。工作完了吧?老爹說今天燉上好的四物雞湯要給你補補身子,以慰你平日的辛勞。可以走了嗎?」
「不行。今晚我得計畫校慶的活動,並且與媽媽討論場地的問題。」她開始搬椅子倒放在桌上。
季濯宇一次搬兩張椅子。
「你是故意不去的吧?數學沒那麼可怕啦。」
羅蝶起正色道:
「我有自己作息的規畫。如果老爸非替我補習不可,我星期天會過去,但若叫我單為數學一科而挪開正事,是不可能的。」
「正事?學生的唯一正事是唸書吧?」妹子可能本末倒置,搞不清楚狀況了。
「在我而言並不是。在你,就有可能。」
「哪!你暗諷我無所事事、游手好閒?」
真敏感!常被陷害,就容易有受迫害意識,沒事疑神疑鬼。羅蝶起笑道:
「濯宇,我並不是每次講話都另有他意的。」
季濯宇揚眉:
「那麼,跟我回家。」
「今天沒空。」
「你想被綁架嗎?」他露出壞人的表情。
「哥」她勾住他手臂:「與其在這邊恐嚇我,不如代替妹妹我去引開樓下那三隻惡犬,好嗎?」雖然有點想下去會一會邱預雁那個美人兒。但如果能同時驅逐濯宇又打發掉邱預雁倒也不錯。
「惡犬?」基於身為兄長的使命感,與保護弱小的天性,季大帥哥立即挺起胸膛,一副出征的架勢。
「對呀,樓下有三個女子正等著找我算帳。」
「是嗎?你在這邊等,我立刻下去看。」
風也似的,他已飛奔下樓去代妹出頭了。多麼友愛的哥哥呀!百年後可列入第二十五孝!
不過,羅蝶起當然不會待在這邊等季濯宇回來抓她去見父親。她關好窗戶,鎖上門,書包吊上肩,腳步輕快地出穿廊走入行政大樓,再由行政大樓另一邊的樓梯走下去,不必三分鐘,她人已站在後校門口,與打掃的工友伯伯們道別後步上回家的木棉道。不方便去前門車棚牽腳踏車,只好用走的,明天再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