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夫人怎麼敢笑成這個樣子呢?即使她不怕人知道她有火雞般的笑聲,至少也要擔心她臉上的「水泥」龜裂才是呀。瞧,每出一聲「咯」笑,白粉就像下雨似的抖落在她週身的地上。
「趙太太,我想你的妝是化得太濃了。」方箏的語氣中充滿關懷,絲毫沒有被激怒的現象。
「濃妝能表現出我的美麗,你在嫉妒嗎?哼!」氣焰無比高張,為自己能罵倒社交界名人而沾沾自喜。明天只待消息一傳開,她就會更有名了,咯……
方箏的表情更是凝重而善良:
「愛化濃妝是你的自由,喜歡當妖怪也不是你的錯,但跑出來嚇人可就是你的不對了。」
虧得方箏能說得一臉真誠,沒讓滿肚子笑意狂湧而出,一邊的林淳棕可沒有這個功力,早就笑跌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這方箏,又表現出她善得罪人的本性了,真是死性不改的頑劣。
「你這個人妖!」趙夫人臉皮一抖一抖,抖光了臉上的粉之後,她終於決定飛撲而上。
「卡!」是一雙十萬塊鑲金高跟鞋的斷裂聲;「嘶」的聲音來自她動作太大,居然就這麼硬生生撐破三十萬打造出來的連身窄裙。出師未捷身先死,八爪女變成一團驚慌的肉球跌向方箏。
信奉騎士主義的方箏當然義不容辭地一把扶住了趙夫人。
不過這趙夫人居然不忘目的地甩了她一巴掌,那就別怪方箏無禮,人也不扶了,趁她還沒站定,由著她四腳朝天地跌到一邊的水池中。
「還不快去救人。」方箏瞪了趙衍夫一眼,唇角有鹹鹹的血味,嘴巴破了皮。那趙公子看來非常快意,因為第一次看到方箏挨耳聒子。
「別理他們了,走吧。」林淳棕搖了搖頭。審視方箏的左頰只是微紅,想也知道不怎麼痛,所以沒有出手討回公道,反正今天看的笑話也看夠本了。不過他還是對趙衍夫道:「因為她是女人,所以方箏不計較,不過你最好小心,別讓方箏有機會在你身上連本帶利討回來。」
趙衍夫畏縮了下,想起了方箏強而有力的拳頭,可見這個警告很有效。
「走了,我們去喝一杯冷飲。」方箏擦掉血,對林淳棕叫著,逕自先往餐廳走去。
「你應該打破不打女人的慣例,反正你又不是男人。」林淳棕追上來說著。
「我早破例了,不過打了一次之後,我更肯定不會再打女人。沒成就感,打起來軟綿綿的觸感挺嚇人的。」她想起了突然消失不見的孫儷。目前她的工程依然與東昇公司合作,但遠峻已悄悄退出,沒再談合作事宜。石敬馳那人挺神通的,可以搞定那些人。本來她還預料孫儷還會出現幾次咧。
「方箏小姐,」
一名黑衣男子在入口處叫住她。
她揚眉:「有事?」
「我家老爺想見你。」
「是嗎?請他打電話向我的秘書預約。」她繞過他往二樓的餐廳走去。
黑衣男子本來伸手要阻止,但站在角落的老人伸手讓他沒動手,看方箏遠遠走開了去。
「馮爺?」男子低聲請示。
「由她去,反正今天對她的瞭解也夠多了。」馮馭湍淡淡笑了一會。有個性的女孩是迷人的,最特別的是她居然沒什麼好奇心,與一般的女人大不相同。
事實上,應該說是沒有女人味,卻又致命地吸引人。有這種兒媳,對他孤僻冷漠的兒子而言是好事吧?至少御騁永遠不必對難理解的女人心去苦惱。
但願……他的大兒子也會有這種幸運!
「我可以與你較量一下嗎?」
凌晨兩點半,小睡過後醒來的方箏,因為沒了睡意,所以索性弄醒枕邊的風御騁,問他這個問題。
他支起一肘,低沉問著:
「太久沒有被找麻煩,手癢了?」
「不是,我只是好奇你被訓練多年的身手究竟厲害我多少。」她翻身下床,找出她的練功服穿上,催促他道:「起來啦,陪我活動一下筋骨。」
他邪惡地調笑:
「咱們的活動量還不夠嗎?」
如果他預料方箏聽了會害羞,那他可要失望了。
「要均衡呀,動完了下半身,也要照顧一下上半身的運動量。」她伸手給他,讓他起身。
風御騁赤身下床,穿上他的休閒服,既然他的娘子興致勃勃,他當然要捨命陪君子。
「為什麼男人的力量會比女人大呢?」她坐在床上,瀏覽著他強健體魄所呈現的力與美,每一塊肌裡都勃發著無與倫比的力道,那是她身上看不到的。
「力量大不代表必勝,有靈活的大腦才值得欣羨。女人除了力量不足些,可以利用的武器並不少。」
她走過去代他將頭髮縮成一束在頸後。
「我比較喜歡去研發一具身體潛能的極限。也許武俠小說是敘述得太誇張,但我相信人的身體有無限的可能性,現在的人就是動腦太過,所以身體機能愈見退化。與其和別人大玩我虞爾詐的遊戲,我寧願對手派來一串人與我廝殺。」
他們一同往頂樓的和室走去,他將她摟在身邊:
「既然如此,為什麼你會厭倦孫儷那些人的打擾?」
「情況大過複雜,她和每一個你母親或父親派來的人手,是不是代表著反對呢?我無法不去想這一層的顧忌。無論如何,想到這個,再灑脫的人也放不開,或許日後所謂的婆媳關係不會有什麼問題,因為你說你打算與我定居在台灣,但……知道自己被反對,總是——很難愉快得起來。」在三樓的扶手處,她背靠著牆,面對他道:「我向來不怕麻煩與打鬥,更甚地說簡直是樂在其中!不過,那是因為我不必擔心對付的同時還必須去想受不受喜愛的問題。我喜愛你,自然而然也會希聖你家人做到最基本的不排斥我,否則我們的未來可能是一片黯淡。」她的行事原則向來不強求,也絕不委屈自己。
風御騁突然拉住她往樓下走去。
「怎麼了?要去哪裡?」方箏不明白地低問,控制音量不去吵到宅子內的其他人。
「去找我母親,你們該正式見一面了,有話全攤開來談。」
「哎!現在才兩點半多,而且……你母親在哪裡你知道嗎?」方箏可沒打算去面對他那些偉大的家人。
他拉她回房間拿車鑰匙,並且很快撥了一通電話給狄森·威爾。
「給我我母親的地址。」
十秒後,他掛掉電話,對她道:
「走吧,我也很久沒看她了。」
方箏躲過他要抓她的手,戒備道:
「你臉色看起來不大好。」
「放心,我沒有與長輩決裂的習慣,我只要她的祝福而已。」
「祝福?誰提到婚禮了嗎?你何必早早去威脅你母親,嚇她心臟的承受力呢?我認為此刻她沒什麼心理準備的。」
風御騁沒給她掙扎的機會,而他敏捷若猛豹的身手也不是方箏防範得了的。迅速一探,她已牢牢被他摟住,半挾持地往車房而去。
坐上車之後,他才道:
「我知道你對這種事感到厭煩了,所以我要敬馳代我除去一切騷擾,連孫儷也弄回美國,不惜欠下一堆人情債。只是我沒料到你終究還是會介意受不受歡迎的問題,這是我的疏忽,但凡有令你介意的事,皆是我首要解決的大事。」轉頭給她一個吻,低喃道:「待你完全沒有心結時。我們就該步入禮堂了。有祝福、有花、有真實的婚禮與準備相守一生的兩顆心。」
這是他人生的大夢。追夢來台灣,就是為了完成他今生之所盼;如果方箏想要未來婆婆的祝福,那她一定會得到!
方箏由他眼中的晶亮光芒,以及溫柔口吻中所傳達的訊息,也明白他最想得到的是一個真正的「家」。
沉默了良久。她思考一個問題:
「御騁,你有沒有想過……你母親這麼做,或許只是想取得你的注意,她不見得是討厭我,只是有某些希冀的事也渴望達成?」或許初步的打鬥是一種試探,過後較為過火地派孫儷前來,怎麼會沒料到孫儷可能會有的舉止?一個江湖上叱吒風雲二十來年的女巨頭會沒預料到這點失誤嗎?
風御騁怔了一下,很快地否決:
「你不瞭解她,我與她之間是『上下屬』的關係超越一切身份;她並不需要情感方面的養分來豐富她的生命,從來就不需要。」
「可是,如果你能有對情感的渴望.又怎麼能否決生你的母親會沒有呢?你究竟是她的骨肉。遺傳自她的所有不是嗎?」
「你是這麼希望的,是嗎?」對於與他共處二十八年的母親,還有誰比他更瞭解的嗎?何況方箏根本沒見過,種種不正確的臆測都推翻不了他的認知。
方箏搖頭:
「希望是一回事,但我的猜測並不是由那個為出發點。我很少自欺欺人,也許你是當局者迷,我才是正確的。」
車子奔馳於墨濃的夜色中,沉寂的車內因沒有交談而凝窒,許久之後,風御騁回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