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吟走到他身後,鼓起勇氣道:「我是愛你的,真的。」
他倏地轉身,不明她是否說真的,還是……
「你……」
她退了一步,又一步:「真的。雖然很傻,但真心的歸處連我也不能制止──我去睡了。」
轉身想要逃開他的視線,這種告白,令她羞赧,卻也如釋重負。說了,像脫出了八年來的枷鎖,再無羈絆,只是在他的錯愕中有些難堪罷了。
在她手沾上門把時,身後一隻大掌伸出蓋住她放在門把上的手,另一隻手有力地勾住她的柳腰,讓她訝異得低喘一聲,側著頸子看向身後的他。
兩具身子的緊貼燃起了身體中戰慄的灼熱在小腹中奔竄。
忘不了那夜狂熱的人,豈只有他?
「我……我要回房了!」她羞赧不休地慌道。
「你為什麼會愛上一個不曾對你善待的男人呢?」他氣息吐納在她頸側。感覺到她的顫抖,更摟緊了些。
「我不知道。」她軟弱的身子無力貼在他懷中,眼中帶著遙想。對這種親密不會感到不自在,甚至可以說是愛極了,一種安心依靠的感覺……很好。
「你寧願不愛上我?」
「是的,如果我能選擇的話。」
「謝謝你。」他深深地低喃,嘴唇印在她耳後,逕自感受自身的喜悅。
在這種奇特的一刻,他不得不承認,他對愛,一直是渴望的,有人愛他,是件奇異的事,他會為此深深感激。
他的妻子愛他!
身為丈夫,再有何求?
蓮吟低喘著,辛苦壓抑自身不當的需求。不是現在,她不能沒有愛而性……
「我以為……我原以為你會藉此嘲笑我。」悄悄地掙扎,想不著痕跡地遠離他唇舌的進攻。
但顯然沒用。他是有意挑逗她嗎?
「我不會去嘲笑一分真愛。尤其它來自我的妻,倍加珍貴。」
他不知道「愛」是什麼,但此刻心理、生理湧上的激越情潮卻氾濫得讓他無力自製──也不願自制。
或可歸類為勃發的慾望,或可稱為新生的感情,她在他心目中已不單單只是一名妻子或床伴了;似乎多了些什麼無法解釋的東西,讓他對她產生了疼惜……
妻子,是娶來呵疼的──這句話是誰曾對他說過的?為何此時蹦上他心頭,如此讓他苟同?
對!是沈括宇那老小子。當時他的反應是什麼?放口大笑?也許吧!不過此時,他不得不承認沈拓宇還是說對了。妻子是娶來呵疼的──如果他有一名可愛的妻子的話。
他不想放開她,數日來禁慾已太久,加上此刻情境更引發出波濤洶湧的熱情。
也許有些卑鄙與趁人之危,但他不在乎,見她力圖清醒的模樣,連忙增加攻勢,火熱地包裹住她的身子與所有感官知覺。
今晚,他是要定她了。
彎身抱起她,直直走入書房內的小客房,以笑容與吻蠱惑了她。
今夜的東京,星光滿天,是個美麗旖旎的夏夜……
清晨五點,曙色正起。
從他的懷中醒來,是個奇特的經驗。睜著眼眸看向天花板,沉思於上頭的幾何圖形中。
在他強壯堅實的懷中找到舒適的地點安置自己不是難事,何況她也不願因大力移動而驚醒他。由他沉穩綿長的鼻息中可知他正熟睡著。那種男性的氣息,給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肉體的喜悅激情,原來是這般致命!不管她曾有怎樣的想法理念,也敵不過他溫存的挑逗。
是愛吧?愛情使得肉體輕易臣服。這種軟弱,注定了她必是先投降的那一個,無怨地投身於那種燃燒的熾烈中。那種運動對她而言,仍是新奇且刺激;每一次不同的狂歡引得她益加投入,沉迷不已,才會輕易讓他進佔成功。
總會有一些遺憾的。他可以在不愛她的情況下與她上床,想來便有些悲傷,可是卻也有矛盾的喜悅,她所愛的男人迷戀著她的身子,對她漸露溫存,而不是上回那般為上床而上床。如此算來,他進步得很快。
就像岡田櫻子警告過她的。若堅持丈夫不愛她就別碰她,這種條件對男人而言是苛刻的,也是最笨的法子。中國民間故事中,大禹治水以疏導方式而成功,反觀他的父親鯀因圍堵而失敗──雖然舉例得有點奇怪,卻又有其共通點。
身為一個遺傳學的專家,對於雄性與雌性的異同她也是有研究過的。
男性最悲哀的一點是自青春期之後,不管他愛不愛,都必須有生理上的發洩;不能稱他們為好色、攻擊性強,實因動物本能非他們所可以自制的。
既是人,便會有七情六慾,無可奈何。
女性則相反,未曾嘗過肉體交歡,不能體會情潮激盪,便少有性慾。即使體會了個中美好,若沒有遇到擅調情的男子,也不會輕易動念;何況女人重情境、重愛情,與男人大大不同。
這一點上頭,男人是注定吃虧的。
對感情是必須堅持沒錯,但渴求感情的方法已不適合一再高不可攀,等男人奉上真心來換取。
也許她不懂男女追求法則,但在她所能及的知識領域中,她可以用更聰明的方式來取得丈夫的愛。
肉體不該用以勒索感情,何況他們是夫妻,在跨過了那道界限,已沒有堅持不從的道理;而且,她愛他。
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讓她體會出了很多事;學著去愛人,學著去付出,學著退一步。
在夫妻相處哲學中,爭一時意氣,只會讓不甚堅固的情感加速崩盤,並且無法協商出可行的方法來互相融和。
既然認定了婚姻是長久的事業,那麼,不管當初基於什麼現實理由強行結合,日後,才是生活的開始。也許一開始的艱辛,會使日子容易過得多。經歷海誓山盟的愛侶最後一拍兩散的例子,不勝枚舉。
她不該再耿耿於最初的理由。要他的愛,就去爭取,一再怨懟逃避,等男人哪天頓悟來匍匐裙下的心態早已過時,也太矜持了。
對於婚姻,她待思考的事還很多,畢竟已不再是她一個人的事了,不能事事以自我為中心。數十日來的思念還不夠她覺悟嗎?她該以更客觀的心去看待才是。
只是,這樣事事與他配合,久了,他當成理所當然,依然無法對她產生愛情,那怎麼辦?如何能讓他對她動情呢?
這便是她最大的難題了,費解得令她洩氣。也許她真的不夠美麗,唉……
「為什麼歎氣?」他初睡醒的嗓音低啞得叫人酥了骨頭。
「你醒了?我吵醒你了嗎?」她下意識將被子拉到下巴,貼著他身子的肌膚開始感到熱。
「你是不是後悔了?」他翻身壓住她,認真且嚴肅地問著。
他們的友好關係畢竟尚薄弱,所以他極小心。
她搖頭。
「只是不明白,與我上床,是因為你是夫、我是妻嗎?」
他不甚明白地反問她:「為什麼你總要把一個問題弄得萬般複雜?我要你,當然因為你是我合法的妻。但『妻子』只是一個死板的通用詞,『你』才是獨一無二的個體!我與你上床,而你是我的妻,有何不同?」
這精明的傢伙一遇到有關感情的事即成一名白癡。她不知道該說丈夫粗枝大葉,還是自己太無聊神經質?
她在他身下移動著,想避開他的體重,不料卻引得他粗喘不休,看她的眼神又成了深得近黑的顏色。她當然明白是怎麼回事,在他又開始上下其手時,她忙問:「如果我不是你的妻子,你會想要我嗎?一個不叫東方太太的古泉蓮吟?」
「雖然我覺得你的問題很無聊,但我可以告訴你,這種時刻,我被一個叫古泉蓮吟的小女子撩撥得無力自制,已不能管她是不是我的妻子了。」他呻吟地吻她:「但,幸好你是我的妻。」
「為什麼?」她漸漸失魂……
「我從未碰過良家婦女,尤其像你這般單純的丫頭。如果你不是,我是死也不會碰的。」
這是他的原則,可以稱為是君子的行為。蓮吟在昏昏沉沉中,告訴自己,以後不會再問這種問題了;她是他的妻,她也是古泉蓮吟,永遠不相衝突,也不必再刻意去做二分法了。
愉悅的心頭浮上一層篤定。
東方磊也許不會愛上古泉蓮吟,但東方磊一定會對他的妻子無限疼愛;那是因著一種佔有與負責任衍生的情感。而責任,則較容易轉化成愛。
她可得好好計量才是。
先當東方太太,再來引誘他愛上古泉蓮吟!很棒的歸納,不是嗎?
第八章
從生活中頓悟,修正自己的步伐,其實就如同在實驗室中做實驗一般,死守一種方法是不行的,要針對各種可能性加以嘗試,才能有所創造。
將相同的精神加以融會貫通,與東方磊的相處便不再是辛苦的事。
畢竟哪,通往羅馬的路不止一條,她又何須依著他人的方式來等待愛情呢?搞不好都是錯誤示範!她得以科學的精神來創造自己愛情的方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