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玄武歎了口氣,用力擲下書本:「大門有路你不走,誰教你們爬牆進來的?」打從他們的雙足一點上他家的屋瓦開始,他就知道這群傢伙來了。
「什麼爬牆進來的?」多遜,「憑我們的身手需要用爬的嗎?」輕輕一躍便過,有什麼難的?
黑龍軍大咧咧地進門,進門時依舊不忘四處打量,小聲地問:「人……不在?」
朱玄武用力閉上眼,真受夠了他們的賊樣。
「不在。」
竇常勝也在這時候跨進門:「喝!原來是不在,難怪你會一臉的『鬱悶』啊——」他曖昧的語調逗笑了一夥人。
朱玄武也只能任由他們去,想也知道他們指的「人」是誰?
既然不願意跟對方碰上,甚至連聲招呼都不願意打,自然就得偷偷摸摸地來、偷偷摸摸地去,免得碰上了對方連聲「嫂子」都叫不出口,既失禮又尷尬,他還不瞭解他們嗎。
只是誰也沒想到,他們最不想碰見的人此刻正往這裡走來。
而四個臭男人的痛快笑聲正毫無顧忌地傾瀉而出。
「說真的,你最近還好吧?」馬漢威用手肘頂了兄弟一下,關心之情不言而喻。
一聽到自己的兄弟成了被人下毒的目標,他們豈有坐視之理,逮著了空檔就全都衝過來了。
「糟透了,」朱玄武沒好氣地說。他的心情浮躁動不動就心煩,全因為……
不知道她會不會懷了他的種。
「怎麼會?你們倆不是挺恩愛的嗎?」竇常勝挑了挑眉,一臉的曖昧。
「恩愛?」他的表情像嗎?
「我跟你最恩愛!」他火大地拍著竇常勝那張惱人的笑臉。
「輕點、輕點!」竇常勝哇哇叫,「會痛耶!」
「痛才好!看能不能把你打清醒些,少亂說話。」
自從他這票損友攔截到他陰錯陽差地服了催情草——他們誤以為事實的情報後,從此他就沒有安靜的日子過。
「你心情不好喔——」黑龍軍幸災樂禍地以食指點著他。
「何止不好!」他一臉的窩囊,「打從遇見了她,我沒一天順心。沒一件事順心,沒一次順心。」他火大地說。
門「咿呀」地被推了開來,順著門吹進來的風勢令大夥兒一起回頭——全都同時住了嘴。
只有面向著門口,胸膛起伏不定的朱玄武定定地瞪著來人。
「哼!」采湘嫵媚一笑。對付背地理說她的人,她最有辦法,「我也是!打從我一遇見了你,沒一天順心,沒一件事順心,沒一次順心。」她火大地一拍桌坐了下來,心情糟透了,「怎麼辦?」她瞪著他,眼光硬是和朱玄武的槓上,「你說我怎麼辦?我還能怎麼辦?」
三個大男人齊瞪圓了眼睛,面面相覷。
這就是玄武所說的……「有趣」的妻子?
想不到這麼潑辣。
已經氣得口不擇言,豁了出去的采湘更加放肆:「我能把你怎樣嗎?」她威脅地瞇眼湊近那張討人厭的俊臉,更加把那三個男人驚得全張大了嘴巴。
不敢相信!
真的不敢相信!
被皇上賜婚的結果……竟是這樣。
三個大男人搖搖欲墜,不忍再看下去,只有起身告辭。
天啊!親眼看見了朱玄武的慘況,令他們三個想到了自己悲慘的未來,天哪……他們要回去燒香拜佛了。
「喂,別走啊!留下來用膳。」采湘沒好氣地瞅著他們三個,嘴裡只是說說,可沒有起身留人的意思。
「不用了,不用了。」
三個男人連忙迭聲地說,頭也不敢回地只想快快離去。
「小心門檻啊!別絆倒了。」
「咚!」竇常勝被她這麼一說,當場跌了下去,采湘「噗哧」一笑。
不用說,竇常勝燒紅的俊臉說有多尷尬就有多尷尬,他的兩個兄弟更是想笑又不敢笑,只能趕緊走人。
笑完了的采湘得意洋洋地轉回臉蛋,剛好迎上了那雙冷眼。
「別瞪!」她從容地替自己倒杯茶,在他的注視之下落落大方地喝著,「咱們曾經約法三章,在人前務必表演『伉儷情深』,你沒做到。」她聳聳肩,「我又何必遵守?」
他瞪著那張曾經哭過的俏臉,注視著她臉上的紅腫。
「你渴不渴?」
她重重地砸下杯子:「你沒看見我一直猛灌茶嗎?」這還用問?
「是不是覺得腦袋很重?連骨頭都會酸?」
是呀!可是她才不承認呢!
「你染上風寒了。」
第六章
「你長大了一定要嫁給我喔!」
兩小無猜的情景在采湘的夢中漫遊。
「嗯。好,我長大了一定嫁給你。」
小女孩合作地伸出右手無名指,讓他用蘆葦綁上蝴蝶結,那是她的定情之物。
蝴蝶結呢?
蝴蝶結在哪裡?突然,她看到自己兩手空空,蝴蝶結不見了!她拚命尋找……
采湘猛然驚醒,迎上的卻是一對擔憂的眼眸。
「總算醒了!」大夥兒驚呼一聲。
歡天喜地的聲音令她迷濛地眨著眼睛,看著湊向她的一張張焦慮臉孔。
「少夫人,你總算醒了,可把大家都急壞了。」
房裡的每個人全一副鬆了口氣的表情。
她到底是怎麼了?采湘驚異地看著他們。她只知道自己的頭好沉,腦袋一直辟啪作響,像要裂了一樣,不得已她只好上床躺一會兒,她記得——
采湘看著丫環:「昨晚你來叫醒我,可是我實在睜不開眼睛,爬不起來。」
「昨晚?」 丫環驚叫。她昨晚沒來啊。
「是啊!你不是告訴我,特別熬了什麼……粥嗎?」
「哎喲!夫人,」 丫環跺腳,「那已經是四天前的事了。」我的天!原來夫人還以為那是昨天的事。
「四天前?」她也驚異地叫出聲。
大夥兒齊向她點著腦袋,證實丫環說得沒錯。
她驚恐地瞪向朱玄武。
朱玄武拉起被子輕柔地替她蓋上:「你已經昏迷四天了。」
「真的?」
「當然是真的。」他揮揮手,示意眾人退下。
「我怎麼會……病倒了?」她捂著額,不敢相信。
怪不得,怪不得她老覺得有人在她的身邊吵來吵去,一下子拍著她的臉,一下子要她起床別睡……
「你好點了嗎?」說話的同時,一隻大掌探向她的額頭,看看她有沒有起色。
他實在太大意了,那天就發現她染上了風寒,卻只囑咐她記得跟丫環要碗薑湯,隨即不聞不問;沒想到她竟然真的病倒了,而且一連昏迷了四天。
「我怎麼會突然生病了?」采湘不敢看他,低頭瞪著羽被,因為一見到他凹陷的雙眼,她就覺得愧疚。
那一天兩人吵架的情景她可沒忘記,他害她丟臉,她也沒讓他好過;沒想到送走了那三個臭男人後她卻突然生病了。
可能是受不了刺激吧。
「忘記我那天說的話,」他知道她還在生氣,「那些話確實重了些。」他只是心情不好想發洩一下,沒想到全被她聽了去,害得她鬱悶到現在。
「我確實遇見了你以後沒一天順心,沒一件事順心,沒一次順心。」她瞪著他說,「你也是。」
她的坦率令他不由得會心一笑。她還不錯,有話直說,不做作。
「都是你在照顧我嗎?」采湘的眼睛一直逡巡在他疲憊的臉上。
他看起來好累。
「嗯哼。」他任由她注視。
「不累嗎?」他看起來好像幾天幾夜沒睡的樣子。
「當然。」朱玄武露出了笑容,隨即起身。
因為她讓他想起了一直暗藏在心中的身影。
「我……謝謝你。」只要一想到她昏迷不醒時,他衣不解帶地照顧她的情形,她的心就一陣感動。
「不客氣。」他回首瞅著地。
兩人因這短暫的敞開心懷而不再有敵意,距離也拉近了不少。
她突然很想多跟他聊聊。
「我會不會很難伺候?」她指的是自己昏迷期間有沒有對人又踢又咬不肯吃藥?
「是不怎麼好伺候。」朱玄武由衷地歎了口氣,「喂給你喝的藥全都往我身上吐,而且還一直說著夢話。」
她就這樣「唔唔唔」,連唔了四天,直到醒來為止。
「夢?」她眼睛一亮,「我確實做了不少夢。」
那個夢一直在她腦中徘徊不去,就連她昏迷時也照做不誤。
「你……做了『不少』夢?」他的表情怪異。他只不過是隨口說說,她倒認真起來了。
「嗯。」采湘煞有其事地點頭,真的好想跟他聊聊她的心事,「我一直在做著奇怪的夢。」
她神秘兮兮的語調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拉了張椅子坐到床邊,準備聽她說。
「什麼奇怪的夢?」他好奇死了。
「我經常夢見一個男孩。」這個夢一直在她腦海裡反覆出現。
「什麼男孩?」
「一個長得很俊的男孩。」
朱玄武一副沒好氣的表情:「拜託你一次說完好嗎?」
她「噗哧」一笑。他認真聽故事的表情實在好玩,讓她忍俊不禁。
「說!」他不耐煩了,任由她笑去。
等她笑夠了,她這才說:「我不知道這個夢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好像打從我有了記憶,它便一直跟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