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瓏?原來十三王爺把自己的服色給了你啊,真稀罕哪!」那名身手不凡的少女有些詫異的說道:「他在王族中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我以為紫色到他身上就會斷絕了呢。」
「紫色斷絕?什麼意思?」她一臉困惑。
「西陵王族每一支都有自己的服色,像我家就是不起眼的月牙白,」少女比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宮裙。「而十三王爺是聖君之下最尊貴的紫色,全朝廷只有他能穿紫色的袍服喔。」
她聽了,低頭瞧瞧自己身上的淡紫衣裙,心中有股奇怪的感覺。難道他真把她當作傳人?
少女換了話題:「你很本事啊!一點武功都不會,還能把那群神氣的傢伙整得東倒西歪,難怪一向自視甚高的十三王爺會收養你。啊,還未介紹呢。」
這小姑娘轉換話題甚快,馬上一比那俊麗少女,說:「她姓梅,是從東莞國來求學的。至於我嘛,叫做風靜菊。」
紫瓏一聽,忍不住叫道:「等等!你的名字怎麼和他如此相像,只差一個字?」
少女笑道:「什麼他呀他的,真沒禮貌,你不是應該稱呼十三王爺為義父嗎?」
她哼了一聲,說:「那傢伙想做我老子,再燒十輩子香吧。」
少女聽了咯咯的笑,手伸進腰間小袋,抓了—把瓜子出來。「知道他們為何要欺負你麼?要不要吃?」
紫瓏聳聳肩,說:「無聊吧。」從新認識的朋友手中接過瓜子,啪的撥開殼,往空中一丟,瀟灑無誤的落入口中。
「他們非常嫉妒你喔。」名叫風靜菊的少女一邊磕瓜子,一邊說道:「因為你是十三王爺的義女……」
「我不是那傢伙的義女!」她火大的抗辯。
「好啦好啦!不是就不是。靜海王爺仍然未婚,西陵國中不知有多少貴女想穿上他那身紫哩,你卻不屑一顧。」
風靜菊續道:「你知道嗎,十三王爺可是咱西陵王族的傳奇人物喔!據說他三歲識字,八歲就下筆寫策論,十五歲時匿名參加制舉大考,得到甲榜第一。但他身為王爺,若以官階來算,和一品侯相當,但新科狀元最多只能封到四品,著實讓當時的禮司傷透了腦筋。嘿!真想看看那些大人們苦著臉的模樣。」說著又咯咯的笑了起來。
「至於武功方面,那更是不用說了。咱們西陵王族尚武,不論男女都是從小就開始習武。聽說他十六歲就披掛上戰場了。先帝還在世的時候,他就已立下不少戰功。我嘛,同樣是『靜』字輩的,跟靜海王爺比起來簡直是廢物,一看到兵書就開始頭痛……喂,下回兵法課的考試你要幫我喔。」
「好啦好啦!」紫瓏急欲多加瞭解撫養人的一切,忙連聲問道:「還有呢、還有呢?」
「還有啊,聽說他的武功相當精湛,可惜很少在人面前展露,我真想親眼瞧瞧。」風靜菊的小臉露出嚮往之色。
「風十三在東莞國也很出名。」梅姓少女也有禮的加入談話。「他幾次領兵出征都讓東莞的將領吃了大虧。」
「我早知他不只是尋常的貴族公子,卻沒料到原來他這麼厲害……」紫瓏有些詫異的自語。「難怪叫做靜海,深靜的海,波濤不興,心底在想什麼鬼主意誰都不知道。」
她曾經在弘文閣外聽到他命令鐵衛去讓某某大人「對皇上尊重一點」,當時聽他的語氣輕描淡寫,現下想來,卻令她心底寒毛直豎。
梅姓少女笑道:「如果不是他那些『鬼主意』,西陵國早就被滅了也說不定。」
「所以我才不喜歡他,」她嘟嚷道:「哪天把我賣了也不一定。」
風靜菊打量她,好奇的問道:「怎麼你好像很討厭靜海王爺似的?」
「當然。」她想也不想的回答。「你們都被他好看的外表騙了,他其實是個大壞蛋。」
「是嗎?」風靜菊歪著頭,有些不太相信,梅姓少女也臉露詫異之色。
她繼續危言聳聽的說道:「他會把小孩抓起來打,再丟到冰水裡凍,還不聽話就擺到鹽裡醃。」
「你說的是真的嗎?」風靜菊露出恐懼之色,下次看到十三王爺要躲得遠遠的。
「當然。」她斬釘截鐵的回答。當然——只有第一句是真的。
她再乘勝追擊,說:「所以你們說,打小孩的人是不是壞蛋?」
「是!」兩人再無懷疑,異口同聲的回答。
不遠處的樹叢後轉出—條頎長人影,紫袍大袖在微風中輕輕飄動。他將三名少女天真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聽進耳裡,只見他俊雅的臉龐露出微笑。
「梅鳳書,東莞國人氏,出身書香世家,天資勤勉,性情謙恭,是連續三年策論文試的第一名。」譚生剛從飛霞府人事官處調出卷宗,就立即向主子報告。
「嗯。」
「風靜菊則是九王爺的遺孤,只是她罕少出入宮廷,所以在眾位公主中並不引人注目,在飛霞府的成績也平平。」
風靜海聽了點頭,說:「此女小小年紀有如此功夫,卻不驕傲張揚,也不是凡兒,看來,紫瓏交了相當不錯的朋友。」
「爺,您嘴裡說不理會她,其實放心不下,所以還是過來瞧瞧了。」譚生笑嘻嘻的說道。最近有個意外的發現——他這個外表冷漠的主子其實有好父親的特質。
風靜海聽了,不自然的轉開臉,眼睛望著牆外遠方的天際,淡淡的說道:「該回府整理行裝了。」
飛霞府花園內。
「曾經臨風詠柳絮,梅菊紫瓏落飛霞。」老榕樹垂須下,傳來少女輕柔的吟哦聲。
「好啊!好啊!果然是才高八斗的梅,一眨眼就做了首好詩。」風靜菊拍著小手笑道。
「惡,這是什麼爛詩,好聽是好聽,一點意思都沒有。」紫瓏卻是埋怨著。
「沒法子,要把咱們三人的名兒嵌進去,又要對仗押韻,就做成這副風花雪月、言不及義的德性了。」梅鳳書清麗的小臉露出歉疚的神情。
風靜菊朝溫文的好友眨了眨眼,說道:「梅,別睬她,這傢伙只懂得一字長蛇陣、雙龍出水陣、七韜八略、三十六計,這麼優美的詩句對她來說太深奧了。」說完便清脆的笑了起來。
「哼!看我的猛虎出閘!」紫瓏一拳朝笑得像朵可愛小菊的好友頭上揮了過去。
這些日子以來,她為了不再受欺負,認真的在飛霞府學習武術。平日有武功不凡的好友過招,再加上風靜海偶爾有空也會點撥她幾招,益友加上名師,她進步神速,已非當日讓人欺侮的角色了。
兩人打了起來,小拳小腿掃得風聲呼呼,煞有介事,斯文的梅鳳書則是攏著衣袖,面帶微笑的站在一旁觀看。
紫瓏打了個過癮後,便一屁股在樹根上坐下,隨口說道:「梅,過年時來風府玩吧,那傢伙不在家。」
她口中的那傢伙即是她的收養人。
「哪個風府啊?」風靜菊又著腰不服氣的說道:「我家也是風府哩!咦?靜海王爺大過年的不在家嗎?」
「他常不在,誰管他跑哪去了。」她故意擺出一副毫不關心的神情。
梅鳳書略感詫異的說道,「紫瓏,你難道不知十三王爺領兵出征了嗎?」
「無情的傢伙!要上戰場怎麼不通知我一聲,」她叫嚷的跳了起來。「我也要去瞧瞧,嗯,叫譚生帶我去。梅、菊,過完年再見!」轉眼已經跑得不見蹤影了。
風靜菊見她說走就走,毫不留戀,便向溫文的好友埋怨道:「梅,你覺不覺得紫瓏喜歡戰場甚於我們兩人啊?」
「應該是說她打心底喜歡十三王爺吧。」梅鳳書臉露微笑。「只是她自己好像不知道。」
西陵主帥帳內,放著兵圖的桌前是身穿紫衣戰袍的修長青年。
他手邊放著擦痕纍纍的銀鳶盔,眼睛注視著適才以硃筆畫出的敵軍兵力分佈圖,眉峰聚攏,自語道:
「為何仇烈陽沒有出來迎戰?難道他另有奇策,還是出了什麼事……」
「用虎翼陣好不好?」一張小臉從帳幕後露了出來。
「紫瓏,你怎麼來了?」他站起身,面露詫異之色。
「爺,紫瓏吵著要來看您帶兵,我只好將她帶來了。」一旁的譚生無奈的說道。
「胡來、胡來!怎麼可以帶孩子上戰場!」風靜海連聲責備,接著轉向收養的頑皮女孩,正色說道:「紫瓏,你馬上乖乖跟譚生回去,這裡不是小孩兒玩耍的地方。」
「不要啦!我要看打仗!」她扯著他戰袍的衣角直嚷著。
「聽話,回去!」他擺出父親的臉孔。
「不要!」
「回去!」
「不!」
風靜海拗不過她,只得歎口氣。「好吧,」長臂一伸,將她抱起,說:「明兒個就帶你去戰場上瞧瞧。」
「好耶!好耶!終於可以上戰場了!」她歡欣大叫,圍著一身盔甲的他手舞足蹈了起來。望著她雀躍的背影,他意味深長的說道:「早一日讓你看清沙場的殘酷也好,現下想要後悔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