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雖下意識的低呼了一聲,但卻是完全的撤下了平日屬於武將的警銳防備,毫無抵抗的任他摟抱入懷。
感覺浴袍下的婀娜曲線緊貼著他的身子,風靜海立即感覺到全身流過一股從未有過的、來自男性本能的竄動。
由於天生睿智,他從小就被視為王族的棟樑,施以英才教育,長成後更是東征西戰、奔波勞碌,從無喘息的時刻。每回在宮中出入,總是無意中辜負了那一雙雙含著愛慕之意的美麗眼眸。西陵國的人民大概從未料想到,這位外貌溫雅、風神俊秀的王室青年,在他三十二年的生命中,今日竟是生平首次的探索異性。
而此時此刻,她的體溫、她的氣息,以及她溫熱的胴體,幾乎使他迷失了心神。
掌心輕柔的摩挲著她溫裸的肌膚,才剛品嚐到女體肌膚的溫潤觸感,他那比平常人不知敏銳多少倍的意識,忽地切人一道訊息——
「你沒穿青甲。」他劍眉蹙起。
青、玄、銀、金四色戰甲乃是由一位巧手名匠所打造,分屬天下四位名將所有。這四件戰甲由於所用的金屬材質截然不同,不僅擁有不同的色澤,就連特性也全然不同,就如同它們的主人——四名性情截然不同的武將。
精巧緻密的青甲多年前即為風靜海所有,而在紫瓏十八歲初上戰場時,他將自己的貼身軟甲給了她,當時再三囑咐:不可輕易脫下這件護身至寶。
「嗯。」倚在他懷中的她,將頭埋在他的頸窩,深吸著只屬於他的男性氣息,模糊的應著。
他沉聲說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軟甲要貼身穿著,不論是在戰場上、營帳中,即便是回朝來,吃飯、睡覺都不能離身。」
「嗯。」她又敷衍的應了一聲,手臂環緊了他緊實的腰,仍貪戀著這得來不易的溫存。
「紫瓏—」他擺出了父兄的口氣。
「噯,」她嬌怨了一聲,翻身坐起。「難道在你身邊、只有你我兩人時,也要穿著嗎?」
在西陵國,似她這般身居武職的女子不少,但和心上人獨處溫存時,還穿著盔甲或是護身寶衣,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當然。」他想也不想的回答。
「唉!風十三啊風十三,」她歎了一口氣,離開他的懷抱站起身來。「枉費你生了如此俊雅容貌,還姓了個風情萬種的『風』字,卻是一點也不解風情。」
風靜海聽了,忍不住哈哈大笑,平日沉鎖的眉宇舒展了開來,道:「閒話休提。你這上將軍也做得太漫不經心了吧?統領數十萬大軍的兵符在你手上,難道不怕有心小人派遣刺客來殺人奪取兵符?」
她雙手環胸,挑眉斜睨著他。「別忘了,我的一身武藝是你調教出來的,如果全天下有誰能殺得了我……」她紅唇上揚,「那就非你莫屬了。」
風靜海臉上突然閃過一抹複雜難解的神情,淡漠說道:「世事難料,難保沒有這麼一天。」
「好吧,十三王爺,末將遵旨。」她一甩浴袍寬大的袖子,對他行了個十足十的宮禮。「以後隨時不忘貼身穿著青甲,這總可以了吧?」
她這一番唱作俱佳立即卸下了他那張冷漠的面具,風靜海微微一笑,輕敲了下她的頭,調侃道:
「都要受封一等武侯了,還這麼頑皮。」
她紅唇勾起,斜瞅著他。「義父大人,本人今年芳齡二十四,而且即將成為西陵國惟一的一品武將,已非昔日的頑劣女童,請您手下留情好嗎?」
從小到大,不管在何種正式場合,她從不在人前喚他一聲「義父」,反而在兩人獨處、私下互相奚落時才如此叫他。
「哦?我倒看不出有何不同,」他好整以暇的說道:「脾氣一樣不知收斂,兵法一樣亂七八糟。」
「亂七八糟?」她聞言柳眉高挑。「拿下了半個天下,風十三,你有這個本事麼?」
他輕鬆的說道:「至少,攻下月宛,不需要如此辛苦。」
她聽了眉頭一抬:「請指教。」
風靜海提起筆,在紙上畫了條曲線表示河流,折線則是山陵。「這是軍陽山的地形,當時月宛的布軍是如此……」
他快速的在紙上畫了許多圓圈代表步兵,X形代表弓箭隊,Y則是騎兵。「當時你若耐住性子,等待最佳時機,采分進合擊,則可一舉擒住對方主帥,也可減少雙方軍土的傷亡。」
「古人日風林火山,你出兵向來能達到疾如風、徐如林、侵略如火的境界,然而不動如山的功夫,卻是不行。」
他這一番犀利的剖析說得她心服口服,只得歎道:「唉,我看就算我打下了整個天下,你都還有得挑剔。」
風靜海說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你始終不明白這個道理,還有……」
「將不可驕,驕者必敗。」她插嘴接下話。「這句話我聽你說過不下百遍了。」
停頓了一下,她不馴的說道:「驕傲又如何?勝的人就是會勝,不會因為他驕傲而失去用兵的手腕,反之,只會更有自信。再說,現下兵權盡在我手,就算我驕傲招忌,又有誰能奈我何?哪天皇上若真看我不順眼,也不敢動我分毫。」
聽見她如此狂傲的語氣,他不禁皺起了眉,沉聲警告道︰「紫瓏——」
「算了算了,」怕他再提起那套尊君的訓示,她偎向他,雙手撒嬌的環著他的肩。「別談這些煩人的宮廷事。」
她坐在他膝上,赤足在男子的淡紫浴袍下晃著,那模樣彷彿回到了十幾年前,那名讓他撫養的小女孩。只不過,那時在他膝上挨打的時候多,和今日溫存旖旎的景象,有天壤之別。
風靜海輕擁著她,心情是從未有過的平和與甜蜜,其中卻又夾雜著一絲不安。他和紫瓏,將來還能有如此輕鬆玩笑的時光嗎?
不知為何,他心上湧起一股山雨欲來的莫名恐懼。
她卻對身旁男子的心事一無所知,拉長手翻著桌上堆疊的奏摺,皺眉說道:「你難道就不能稍稍放下一切,為自己想想嗎?啊!」前傾的身子失去平衡的歪了一下。
修長的手無聲無息的支住她的身子,風靜海淡淡的說道:「先擔心你自己吧。」
一陣涼風吹入,他忍不住輕咳了一下。
她詫異的望著他。「怎麼了?你從來不咳嗽的。」
和風靜海一同生活了十年,偶爾見他在四處奔波之後露出疲態,而內功底子極佳的他多半躺個一夜就沒事了,卻從未見過他咳嗽,只除了她人在外頭征戰的這兩年。
「沒的事。」他勉強鎮住了湧上喉頭的不適感,輕描淡寫的說道:「前些日子受了點風寒,沒有調理好,休息個幾天就沒事了。」
「我知你心繫國事,但——」她彎身在他的鬢邊落下愛憐的一吻,柔聲道:「別把身體給搞壞了。」
感覺到她柔軟溫熱的唇瓣,風靜海身子一顫,心中砰砰急跳,久久不能自已。
自小在宮廷長大,皇族規矩嚴格,處處以禮節來維持王室威儀,與人保持距離,就連親生母親也不曾稍稍擁抱過他,他何時承受過這股親憐蜜意?如此濃情對待?
而疏於與人互動,使得王族子弟在成年後,與異性的交往上產生兩種極端:一是放浪形骸,對女性予取予求,如英爵爺等一班年輕子弟;另一則是戒慎的深鎖心門,持身甚潔。而屬於後者的他,在冷然了半生,初嘗女性的溫柔時,心中乍然湧出的奔騰情感,自是難以言喻。
「紫瓏。」他輕喚著她的名,扶住她腰的大手逐漸潮熱。
「你準備何時向皇上提我們的婚事?」
聽到「皇上」二字,他身子倏地緊繃,神思猛地從濃情蜜意中抽出,臉上神情瞬間恢復了平日的冷然和深謀。
將他的僵硬和轉變看入眼底,她不以為意的笑了笑,說:
「我知你最不願意的就是離開皇上,此事你感到為難,但,我也深知你最重責任與信諾,為了使你答應,才以天下為餌,這就是我的戰略,而力者為王,則是我的生存之道。所以……」
身子逐漸讓連日來的疲累給征服了,她的眼瞼慢慢的垂下——
「不管你情不情願,我終究還是得到了你啊。」她呢喃著。
況且,我有一輩子的時間,能使你忘了小皇帝,得到你完整的心。
她心中如此想著,困頓的合上了眼。
風靜海抱起她的身子,緩緩走入寢房,悄聲放下了床前的紫紗簾帳,輕輕的為她拉上了薄被。
倚坐在床邊,見她平日英氣的容顏,此時露出略顯稚氣的睡容,他忍不住俯身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紫瓏,我的破軍星啊,我到底該拿你如何呢?」
歎息間,他修長的手指徐徐輕撫著她披在枕上的長髮,透著一股靜謐的溫和;然而他的眼中,卻透出了深不可測的黑光。
夜,彷彿在為這對不久之後將兵刃相向的戀人,發出了深沉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