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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檀月(沐風)

  少年的言語令她英氣秀顏掠過一抹不自然的紅暈,隨即哼了一聲,說道:「除了皇上,他會為誰擔心了?再者,我可未吃過敗仗,讓他丟面子。倒是他,連慶功宴也不出席,年紀越大,越像縮頭烏龜。」

  「哈哈哈!」少年皇帝清朗大笑。「好個女將軍,全天下也只有你敢如此罵朕的叔父了!」

  她轉頭望著一臉調皮的少年君主,那雙含笑精練的眼像極了當年的風靜海——在溫文中偶然閃出令人招架不住的精光,但風靜海的眼眸卻更冷然、更深沉,是她一輩子也無法瞭解的眼神。

  她不知道此刻正有這麼一雙眼睛在凝視著她,如深潭不興波,卻又有著萬丈說不出的情意。凝視著她清盈的眼、秀挺的鼻、戲謔的朱唇,不時透著倔強的下巴,穿著戰袍的纖秀身子,以及束著銀帶、流瀉至胸前的烏黑長髮,她倨傲的神情、她瀟灑的笑意,都讓那銳利的黑眸細細收藏著。

  「紫龍將軍,恭喜你再立一功,乾杯吧!」一名武將上前來敬酒。

  她俐落的仰頭一口飲盡,笑著將杯底亮出,席間眾武將鼓掌叫好,紛紛上前來向她敬酒。

  比起文官和宮內侍臣,她向來和武將親近,即使從未在戰場上合作過,也有一種同袍的親近之感。

  只見她來者不拒,笑盈盈的連干了十幾杯,不久酒氣行走全身,眼神清亮,紅暈上頰,瀟灑中見女子媚態,令在場眾人皆捨不得將目光移開。

  酒過三巡,她頓覺無聊,隨便托了個借口,離開了宴席。

  身上戰袍擋住了冷冽的空氣,呼出的氣息卻抵受不住寒凍成為白霧,她獨自漫步在林中小徑,眼光無心的瀏覽著花園中的奇花異草,任由心神徜徉。

  在軍隊中她是眾星擁戴的月、熱源的中心,在皇宮中她卻成了孤僻離群的狼,傲然獨行於雪地,在一片白茫茫中尋找它至死唯一的伴侶。

  月光映照下,松影搖曳,花顏黯然。

  在這遠離喧鬧宴席的一小方天地,突然傳來琴聲,清幽泠泠,如潺潺流水,如幽緲高山,低回的音韻寂寞卻又孤高傲然。

  她聽了這清雅的樂音,紅唇彎出了笑,道:「老是奏這等哀樂,可是會傷神的。」腳步毫不遲疑的循著琴聲而去。

  只見庭院深處,白石雕砌的涼亭中,一道修長的身影端坐撫琴,孤身背向她。

  就在此時,琴韻乍止。

  只聽見亭內男子說道:「你那倨傲脾氣不收斂點,遲早會受罪的。」那嗓音雖是溫文好聽,語氣卻是無喜無怒,如古井靜水。

  她破顏而笑,笑得淘氣,霎時從威嚴倨傲的女將軍,變為當年那名初入風府的調皮女娃。

  「原來,你真有千里眼,總能察覺出我在做什麼。」

  男子站起身,風吹起他身上淡紫衣袍,在銀色月光下顯得雍貴絕美。只聽見他緩緩說道:「宮廷比戰場更加險惡,說錯一句話,便萬劫不復,你年輕氣盛,不明白其中厲害。」

  她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唇,說:「怎麼,許久不見,就端出義父的架子訓起我來了?」

  男子轉過身來面對她,說:「反正你從來不拿我當長輩,說了也沒用。」

  她沒有再回嘴,凝視著眼前一身王袍的風靜海。

  他的面容清俊如昔,詭譎的宮廷、無情的歲月不但沒有磨去他的俊雅,反而洗練出更迷人的沉毅。而立之年,正是男人內外均達顛峰的年紀。

  「你既知我天生頑劣,也就別多費唇舌了。」

  她吊兒郎當的踏上了涼亭石階,走到他對面的石椅坐下,解下了護腕,揉了揉酸疼的手,道:「那蠻子力道還真不小。」

  「過來讓我瞧瞧。」風靜海劍眉蹙起,卻仍是一派淡漠的語氣。

  她將手臂遞過去,眼角餘光卻納入他臉上神情。

  每次她從戰場回來,總是帶了一身傷,雖然他從不出言安慰,然而這蹙眉的表情卻每每令她心動不已。

  風靜海輕輕搓揉著她手臂上的瘀青。這十年間,兩人總是聚少離多。以往是他赴沙場,她在家唸書練武;這幾年換成她披掛出征,他則在宮中坐鎮,安心處理國事,不必南北奔波,心懸不下。

  「跟你說過多少次,真正的大將軍是坐鎮指揮,運籌帷幄,你老愛上陣和人廝殺,弄得傷痕纍纍。」他以父親的口氣輕聲叨念著,指尖往她手臂穴位用力按下。

  「老躲在帥帳裡指揮,有何趣味可言……嘶——」她倒抽了一口涼氣,嚷道:「喂、喂!高抬貴手,輕點兒好嗎?」

  風靜海手上不放,口中挪揄道:「大呼小叫,沒半點姑娘家的樣子。」

  「你養我多年是為了帶兵打仗,不是為了做新嫁娘吧!」

  她斜睨了他一眼,狀似隨口問道:「聽說你對王族子弟向我提親一事漠不關心。」語氣雖滿不在乎,心下卻留意他的反應。

  只見風靜海眉一挑,悠閒的說道:「我若代為說媒,只怕英爵爺將來怨我誤了他一生。」

  她聽了頗不服氣的說道:「你還真把我給瞧扁了!這些年來,想娶西陵紫龍的男子,可是從皇宮大門排到陵河邊上都還足足有餘哩。」

  他好整以暇的說道:「雖然你太久沒回朝,不知皇宮改建,大門離陵河只有三步距離,排上兩個人都嫌太窄。」

  她好氣又好笑的瞟了他一眼,繼而自言道:「說也奇怪,想娶二品女將軍的人還真不少,難道他們喜歡悍妻嗎?真是令人不解。」

  他淡道:「想娶女將軍做妻子,如果不是為了炫耀,我想不出其它的理由。」

  她聽了朱唇微揚,心底著實覺得一陣溫暖。十年相處,她已讀懂他那以精銳掩飾、內斂到幾不可視的關心。

  風靜海輕輕摩挲著她纖長的手,銳利的眸卻沒漏掉她唇畔的笑。

  十年了。看著她由倔強的小女孩慢慢褪去孤兒的彆扭,如今面對他時已是從容自若、瀟灑以對的成熟女子。當年她被貴族子弟欺負,咬著牙不肯吐露的倔強神情,仍在他心中清晰得仿如昨日。

  他放還了她的手,說道:「你這回征討乃蠻雖是大獲全勝,卻也風險極大,以自身為餌,若稍有差池,就算有十萬雄兵也無法挽回。」

  她側過臉龐,望著白石亭柱,輕聲說道:「我不放心你一人在宮中。」

  風靜海聽了,心弦一震,強自忽略那自心中汩汩流出的情懷。劍眉一軒,沉聲說道:「還沒有人能讓我為難。」

  她聽了微微一笑,最愛看他那一現即逝的高傲。

  捕捉到她的笑靨,他心中不禁一動,隨即壓了下去,俊容凜然的說道:「教了你許多兵法陣式,你卻總是好打野戰,若碰到真正的用兵高手……」

  神武將軍仇烈陽,已於十年前被莞帝下旨禁錮千年獄,永不得釋放。他驀地想起前日潛伏有在東莞的探子傳回的信息。

  她眉一挑,不馴的說道:「打仗勝了就好,用什麼方法不都一樣?」繼而瞅著他說道:「全西陵國也只有你,打贏了還不忘將我訓一頓。」

  風靜海正色說道:「為將之道,忌驕忌妄,否則將惹禍上身,你千萬要切記。」

  現在的紫瓏,還不是仇烈陽的對手,他心下如此想著。雖已過了十年,他仍未忘記當年戰場上那名威武如猛虎一般的男子。

  對他這一番用心良苦的義正辭嚴,她卻是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說:「好啦好啦,驕者招毀,妄者捻禍,喜怒不當者滅。從小你就叫我熟背這些東西,說是中原一個大大有名的人物叫諸葛亮說的,結果呢,他所說的『將者之弊』我每一條都犯了,怎麼既沒毀也沒被滅,還活得好好的?」

  她續道:「中原還有一個叫孫武的傢伙寫的兵法書更是好笑,什麼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九變、九地等等的戰術講了一大堆,最後叫大家最好不要打仗,簡直是莫名其妙。我看哪天我自個兒來寫一本兵書,一定更加精采。」

  風靜海聽了不禁搖頭,道:「紫瓏,自古以來,越是高明的兵術家,越清楚軍事對國家人民的損害,所以……」

  她輕忽的偏著頭,問道:「你有無聽見鷹叫聲?皇宮內怎麼會有野禽?」

  對她如此明顯的裝混態度,他不禁有些好氣又好笑,只好回答道:「御花園內養著幾隻鷹,供王族子弟圍獵時驅使。」

  西陵宮中子弟愛逞威風,總是一群人簇擁著去圍獵,或者召來美女侍酒。然而他生性清冷,總是一人坐在園中彈琴,說是自娛,還不如說是習慣於孤獨。他的氣質,沾不了美女酒香的圈子。

  「我最看不慣這些王族公子,愛逞威風不上戰場,卻在小花園裡獵狐玩鳥,哪裡有男子漢的氣概?」她撇了撇紅唇,不屑道。

  風靜海沒有答腔,深湛的眸子凝視著一臉不以為然的她。

  她的外貌早已擺脫了孩提時代的精靈淘氣,越加出落得美麗英爽,昔日小女孩稚氣的狂妄,被不羈的傲氣取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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