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痛得像是要裂成兩半,華原美幸能說什麼?自然只有向惡勢力屈服的份。
「偶……偶朱豆漏。」別懷疑,她是說「我知道了」。
「很好,這樣我們就達成共識了。」鬆開她的臉,朝露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還親切的幫她揉揉幾欲變形的臉頓。「其實我們可以好好的說嘛,只要大家好好的,心平氣和的談,那就用不著動手了。」
這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一生養尊處優、沒見過什麼壞人的華原美幸真讓朝露這種不看場合、隨時隨地都可以動手的個性給嚇了一跳。
截至目前為止,向來都只有她給人家氣受,曾幾何時有人敢真的對她動手?而在動完手後,這個台灣女孩怎能又立即變出一副「我很溫柔,我很好商量」的語氣?
見識過朝露翻臉比翻書還快的特異功能後,華原美幸覺得她這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真是詭異得讓人害怕。
「哎呀,別那麼怕嘛,只要你遵守不辱罵人的規矩,我自然不會對你怎麼樣的。」朝露笑得可親切了,「來,相逢自是有緣,我們趁這機會好好的聊一聊吧。」
咦,她的精神好像好了一點,原來欺負人也有這樣的好處……已經懶了好幾天的朝露在心中竊笑。
身不由己的讓朝露簇擁著到一邊的長條椅上坐好,華原美幸戒慎的看著她。「我們有什麼好聊的?」
「那可多了!」朝露那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活像貓看到老鼠似的。她好心的給予選擇,「你可以說說你乾媽的事,也可以說說為什麼這樣仇視愷。」
「沒什麼好說的。」華原美幸不願意跟她談。
開什麼玩笑,這女人說動手就動手,等一下要是讓她聽到不高興的,豈不是害自己白白遭殃?
「怎麼會沒什麼好說的呢?至少你可以說說愷的事啊!為什麼你要這麼仇視他?總不可能因為他非婚生子女的身份吧?」
「當然是因為他私……」在緊要關頭,華原美幸發現差點犯忌諱,連忙改口,「他的母親搶走了乾爹,就連死了都還將乾爹的心一起帶走,害乾媽的大半生都是獨守空房,這樣還不可恨嗎?」
「但那是上一代的事,關愷什麼事啊?」朝露不懂。
「他是那女人的兒子,怎不關他的事?」
「NO、NO、NO!你這樣說就不對了。」朝露糾正她,你必須先搞清楚一件事,雖然愷是非婚生子女的身份,但這又如何呢?這是愷自己造成的嗎?不是的嘛,對不對?其實說穿了,愷也是受害者,因為他對自己的身份並沒有選擇的權利,你不能因為不是他造成的錯而將事情全怪罪到他身上,這樣是很不公平的。」
「可是……」
「沒有什麼好可是的。冤有頭、債有主,對於不是他造成的過錯,你不能全賴在他的身上……當然,我知道你一定是向著你乾媽那一邊的,但請你公平一點。」朝露換了個方式勸她。「你想想,要假如今天立場對調,換成是你讓人莫名的賴上一身的罪惡,你會有什麼樣的感覺呢?」
「我……」華原美幸倒也將話聽了進去,開始想著她從沒想過的事。
「是不是很冤、很悶呢?」朝露替她回答。
華原美幸悶悶的點了下頭,旋即又辯道:「可是事情又不只有這樣。」
「那還有哪樣?」朝露很有耐性的請教。「我又不要求你什麼,只是要你將心比心,不要那麼刻薄的對他,這樣還有什麼問題嗎?」
「哎呀,你不懂的啦!」
乍然聽到自己的口頭禪,朝露愣了一下。
感覺好奇怪喔,從沒想過她會面臨讓自己的口頭禪對付的一天。
「你知道我乾爹為什麼在心裡有人後還要和我乾媽結婚嗎?」華原美幸突然提過去的事。
「你說了我不就知道了。」朝露咕噥。
想了想,華原美幸最後還是說了。
「當時宇文家想將企業的觸角延伸到日本,再由日本進軍國際市場,可是這樣做必須要有強大的經濟後盾,再加上日本是個排外的民族,所以他們就想到找個有財有勢的日商集團聯姻。剛巧天野爺爺的天野集團跟宇文家曾合作過幾次,他一直就很欣賞乾爹,在知道宇文家的意圖後,便做主將沒什麼經營能力的獨生女,也就是我乾媽嫁給乾爹……」
「你乾媽願意?」真奇怪,人家叫她嫁就嫁,這麼沒有主見啊?
「她沒什麼好選擇的。當時的天野爺爺已是風燭殘年,滿心就想替獨生愛女找個好歸宿。」華原美幸解釋。
「可是就算是孝順,也不能拿自己的婚姻來做賭注,結婚可是一輩子的事。」朝露還是無法接受。
「這無關於孝不孝順,整件事本來就是我乾爺爺說了就算。」這是生長在大戶人家的悲哀。除非自己剛巧碰上門當戶對又情投意合的對象,要不生於大戶人家的女子對於自己的婚姻鮮少有自主的能力。
不能瞭解這樣的做法,朝露皺起眉頭。
「總之,我乾爹為了天野家的財勢而跟乾媽結婚了,可是我乾爹竟然打從婚姻成立之時就開始不忠。天野爺爺在的時候他還收斂些,等天野爺爺過世後,乾爹便肆無忌諱地公然跟那個情婦住在一塊兒了,這你要我乾媽怎麼想?」
「嗯……」朝露不好回答。這確實是「那個」了一點。
「他媽媽活著的時候完全擁有我乾爹的人與心,就連死了都將我乾爹的心一塊兒帶走,留下我乾爹的軀體為工作而活……你一定很難想像吧,結婚二十年,兩夫妻從未同床共寢過。這算哪門子的夫妻?」華原美幸有些激動,無法不為自己的義母感到不值。
「可是這又不能怪愷。」
「能不怪他嗎?要不是他的媽媽,我的乾媽不會將青春浪費在一個幾乎不存在的丈夫身上。這丈夫不但壓搾了她的青春,就連後來只留下身體耗在工作上的時候,還一點一滴的將原本屬於天野家的一切轉成他宇文家的。就在半年前,他死了,可是除了每個月的零用金外,他將所有的一切全給了跟那情婦生的小孩,包含原本是天野家的財產!抑鬱了二十年,最後還得面對這樣的結果,換做是你,你會怎麼樣?」華原美幸將問題丟給她。
「難怪她會有憂鬱症了……」朝露心中琢磨著。
「你不能光是怪罪我們仇視宇文愷,這些事讓我們無法寬容的看待他。我的乾媽是一個可憐的女人,從未得到過『人』不說,家財還讓這人盡數吞食,最後還落在那人與情婦所生的孩子身上……這個結,怕是永遠也無法解了。而我,本是一個遠方親戚的遺孤,是乾媽收留了我、教養我成人,所以你不用再跟我說什麼放棄仇視的那一套,我是一定站在我乾媽這一邊的。」
說完了這些,華原美幸開始懊悔。
從沒跟別人說過這些,她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沒戒心,就連她讓乾媽領養後的想法也全告訴她了?
「我……我不跟你說了。」拿著藥,華原美幸想離開,可是有人拉住了她。「你做什麼?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了。」
「如果……如果愷將天野家的事業還給你乾媽呢?」朝露的樣子顯得十分認真。
「什麼?」沒想到她會這樣說,華原美幸著實愣住了。
「我想,你乾媽會得憂鬱症,大概是因為沒什麼生活目標,所以只能以恨愷來度日,這樣的心態絕對是不健康的……要是愷將她該得的還給她,你想,她會不會快樂一些?」朝露大膽假設。
「這不可能的!」華原美幸不假思索的否決,「你知不知道天野家的資產有多少?那是很大的一筆金額,宇文愷怎麼可能將好不容易得到的錢財拱手讓人?」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相較於華原美幸,朝露的表情顯得信心滿滿。
她是不知道那將是多大的一筆數目,只覺得既然不是屬於自己的東西就不該拿。
「你……」
「好啦好啦,就這樣說定了。你快回去吧,想辦法讓你乾媽開心一點,憂鬱症嚴重起來也是很讓人傷腦筋的。至於愷這邊,我會跟他說的,到時候看怎麼樣,我會要愷跟你聯絡的。沒時間跟你說了,Bye─Bye!」
華原美幸有點不知所措,但看著朝露的燦笑,她莫名的也跟著有了信心。
然後,在回應朝露的揮手道別後,帶著這莫名的信心,她踏上了歸途。
華原美幸離去後,朝露也沒閒著。她可是個迷路的人,還得找路回去哩。
哎呀!她剛剛怎麼不問問華原美幸呢?
對自己的遲鈍懊悔不已,朝露在一條又一條的走道間尋尋覓覓……
院長室呀院長室,你到底在哪兒?
第七章
「好了,現在我人在這裡了,你們想跟我說什麼?」好整以暇的坐在院長大人的寶座上,宇文愷朝所有人看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