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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彤琤

  聽完她的分析,再也受不了她胡言亂語的湯以白抓住一個重點──『是誰告訴你,你現在是在夢中的?』他一開始當她是神經病,但聽她說了這麼久之後才發現,她似乎真當自己是在夢中,而非現實。

  『我剛剛有沒有告訴你,我是個集全天下不幸的可憐人?』她一臉認真地要回答他。

  『你說了,而且是無數次。』他懶得提醒她,除了『集全天下不幸於一身的可憐人』這一點之外,靠著她的嘀嘀咕咕,他還知道了她叫羅一家,是個寫言情小說的作者,而且是個已經半年沒交稿、也就是沒收入的言情小說家:不久前被兩個朋友說服要一起同住,沒想到兩個朋友湊足了錢後,丟下她一人,高高興興地出門旅遊去了。

  『那你還問?』她給他一個『我既然都說了,你還問什麼問』的表情。

  『不幸的人跟作夢有什麼關係?』湯以白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抓狂的慾望,以合乎禮儀、而且是太過於有禮的語氣請教。

  『怎麼會沒關係,像我這樣集所有不幸於一身的少女……』

  『少女?』湯以白瞄了她兩眼。要是他沒聽錯,他剛剛明明聽她說她已經二十八歲了;二十八歲的『少女』?

  讓他這樣一個帥到沒天理的男人以評判的眼光打量,尤其是她還知道他的反應是不以為然,就算是夢中,就算她臉皮再厚,這時還是忍不住稍稍地臉紅了一下。

  等一下,她幹麼臉紅?這是她的夢,她最大,她可以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因為這是她的夢,她的特權!

  重新做過心理建設後,她暗暗做了個深呼吸:決定再來一次……『不行啊?這是我的事,我說我是少女就是少女。』她口氣兇惡地反問他,武裝著自己。其實從沒做過這種事,但羅一家還是試著做出她最兇惡的表情來嚇唬他。

  『隨便你。』對於一個現實與虛幻都不分的人,湯以白懶得糾正太多。

  『就因為我是集所有不幸於一身的少女,你想,在我累得要命又餓得半死的時候,看……』她指指烤肉,再指指他。『美味的烤肉,英俊的帥哥,如果不是作夢,你真以為這種好康的事會降臨到我這個不幸的少女身上嗎?』

  『好吧,如果你真認為這一切都只是你的夢境,在你吃下……』他瞄了下她手中烤肉已所剩無幾的盤子,這才繼續說道:『在你幾乎吃掉我一架子的烤肉後,再怎麼餓,肚子也該飽了吧?你不覺得那種飽足感真實得很不合理?』

  因為他一副說理的樣子,也因為他說得還真是頭頭是道,所以羅一家也很認真地跟著感覺了下。

  『對耶,好真實喔:那種肚子很脹的感覺,看來這個夢真的很不錯,讓我覺得飽到很幸福。』說完她還老實不客氣地打了個隔,一臉的幸福。

  『你還以為這是夢境?』湯以白受不了她的遲鈍,氣得想拿塊燒紅的木炭來燙『當然是作夢,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我這種集不幸於一身的人,在真實的人生中,是不會平白有烤肉、帥哥同時出現在我面前的。』不只這樣,她還有其他的道理。

  『還有啊,你看,像這種有點熟又有點陌生的場景,通常是在夢裡才會出現的,好比這裡跟那裡。』她指了指他院內遮蔭的大樹位置所在,再道:『我現在住的地方也是有種遮涼的樹,但位置跟現在所看到的不太一樣,不過雖然樹的位置不同,這整個院子的樣子又有點兒相像,這就是我所謂有點熟又有點陌生的意思,你懂嗎?』

  『你想,這種有點熟又有點陌生的場景,問題會不會出在因為這個社區的院子都長一個德行的緣故?』他很客氣地提醒她一聲,受上天恩寵的俊顏上堆著太過禮貌的微笑,極容易讓人顧著看他的笑,因而錯過他握緊的拳頭跟關節處因為用力所產生的泛白。

  她,羅一家,那個自稱集所有不幸於一身的『少女』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她只看見他的笑容,根本就沒發現他本就不多的耐性已被她逼至極限。

  『咦?對喔!』聽完他的話後,她很受教地點了點頭,還四處望了望,然後頓住。『耶?怎麼你隔壁的房子那麼像我現在住的地方?』

  『你想,這有沒有可能是你睡迷糊了,誤闖進我的院子裡,然後又很不小心地吃掉我的烤肉?』他看向兩家院子中留有的一處通道,試著替她找台階下,省得他氣瘋了,真拿燒紅的木炭來燙她。

  『嗯,很有可能,原來我作了一個跑到隔壁家吃烤肉的夢,你想,這會不會是預知夢?我知道有的人有這種天分,能事先夢到將發生的事。』她興致勃勃地問,但很快地又沮喪了起來。『算了,你當我沒問,我有自知之明,我的好運……像這個美夢一樣,只有在夢中才有,現實生活中哪能碰上這種好事?』

  湯以白好不容易逼自己維持住的耐性,因為她的發問,如今已一寸寸地崩毀,說話的聲音幾乎是要咬牙切齒了。『你還是以為你在作夢嗎?』

  『當然是……啊!』她理所當然的回答沒辦法說完,立刻變成慘叫出聲。

  哪能想得到,一直表現冷靜的他會突然出手,不但毫無預警地揪住她的臉,還一邊一手地揣著她的臉頰往外用力拉扯開。

  『啊──吐!吐!吐!豪吐啊!』她哀嚎著,因為臉頰被用力地往外拉扯,讓她喊『痛』的聲音變成喊『吐』,『好痛』也變成了『豪吐』。

  『會痛是吧?』他不放手,一臉陰惻惻的樣子,活像刑求犯人的大海盜般,就看他語氣再輕柔不過地問:『那你告訴我,現在是在作夢嗎?』

  這麼痛,不像是作夢,而且如果真是在作夢,讓他這麼一掐,應該早就醒了吧?

  臉頰上的痛在她悟清他話中的意思後,就變得不算什麼了。

  媽啊!難道說……難道說……她真的在睡得迷迷糊糊中跑到別人的院子裡,像土匪一樣地搶了別人的烤肉吃?

  只要一想到她的行徑,羅一家的心就涼了半截,然後再一想到她剛剛對著他胡言亂語所說的一大堆話……回想中,不經意地對上他一臉陰沈的表情,羅一家在心裡哀嚎出聲──天啊!好丟臉喔,她怎麼做出那麼丟人的事呢?

  嗚嗚……她果然是全世界最不幸的人啊!

  第二章

  即使事隔三天了,羅一家的臉頰猶隱隱作痛著。

  她知道那是心理作用,但她就是覺得痛嘛,而且連同著她的尊嚴。

  恥辱啊:她這樣告訴自己。

  想她羅一家這一生的二十八個年頭以來,內向、害羞、見□向來就是人們對她的印象,也好比她從幼稚園到專科,哪一個老師給她的評價超出這一類的?

  可是她……她竟然在他這麼一個陌生人……好吧,再補充一個形容詞,是一個很帥的陌生人面前,但這好像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竟然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像個小潑婦一樣地喳呼,而且是個自以為在作夢的發瘋小潑婦,然後還像個餓死鬼一樣,那麼不知羞地搶人家的東西吃。

  天啊──地啊──好丟臉!好丟臉喔!一個發了瘋像餓死鬼投胎的小潑婦,她怎麼會做出這麼丟臉的事呢?

  她這一輩子從來沒這樣做過,也從來沒有一次像這樣,讓人那樣惡狠狠地揪著臉,像捏模□一樣地揣來揣去,揣得她的臉極痛,自尊心也跟著受傷,羞恥感這些天如影隨形地跟著她,讓她沒辦法忘了這件事。

  真的,雖然沒有黑青、沒有紅腫,也沒有其他的任何問題,但她就是覺得臉頰隱隱作痛著,而心裡的那一份難堪也讓她覺得難受極了,還有還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繼臉上的痛、心裡的傷之後,就像是會感染一樣,她覺得她的胃也跟著不舒服了起來。

  煩躁地想忘掉那些發生過的、讓人發窘的事情,好讓她專心於她那又連著三天沒半點進度的稿子,但她沒有辦法!

  繼續對著畫面空白一片的電腦螢幕,她發著呆,一如這三天來,活在她自艾自憐的自責當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不再專注於臉上那種隱隱作痛的感覺了,因為這時有更真實的痛抓住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讓她無法再顧及心裡的難堪或想像出的臉頰上的痛,是真的,她的胃好痛,而且越來越痛、越來越痛,直到遲鈍的她發現這不是錯覺的時候,已經痛到冷汗直冒了。

  快速地關掉手提電腦,她步履不穩地走到廚房想找些胃片來吃,但等她打開那個專門裝藥丸子的糖果罐後,不幸再次降臨到她的頭上,頭痛藥、感冒藥……等的成藥中,獨獨就是缺了胃片。

  也是到這時候,羅一家才又後知後覺地想到,上個禮拜她就把最後一片胃藥吃掉了,雖然那時會想過要盡快地補貨,但之後那次的出門,也就是當發瘋的小潑婦後她趕緊出門買糧食的那次,她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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