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就不能斯文一點嗎?』她一邊慶幸難得的好運,還能留住這個夢,一邊爬了起來,沒好氣地責問他。
那男人瞥了她一眼,像是覺得她的問題很奇怪,接著又回頭,專心地搶救那些微焦的實驗品。
『喂,你推了人,是不會道歉的嗎?雖然是作夢,但在夢中,我還是會覺得痛的耶,你知道嗎?』她小小地不爽他高傲的態度,開始為他完美的形象扣分。
男人再瞥了她一眼,那表情像當她是神經病一樣,接著不再理她,專注地為那些搶救回來的烤肉塗上他剛剛調配好的各式醬料。
『哇,越來越香了,讓我吃一口。』羅一家也不等他說什麼。自己動手。拿起一邊的筷子就來起一塊色、香、味俱全的烤雞腿來吃。
那個帥得不像話的男人看著她……不!他瞪著她,那表情就像是看見一個瘋婆子一樣,古怪得緊。
『喂,你那什麼表情啊?反正這是在我的夢中,我最大,你的烤肉分我吃兩塊是會怎麼樣?』羅一家理直氣壯地凶他,還很順手地又來了一大塊塗了醬的烤雞腿。
這其實不是她的個性,在朋友的眼中,她的性子就像只小白老鼠一樣,膽小又溫和,很容易讓人欺負,任人宰割都沒有反擊的能力。
好比這回她兩個好友找她一起來這個烏不拉屎的地方同居的事一樣,她根本沒機會開口說不,就只能打包行李乖乖地來住了,就連後來她們兩人結夥出門自助旅行、丟下她一個人在家,她都還不敢偷跑。
沒錯,她就是那種溫馴好欺負的軟角色。但,那是她平日的性格,而現在是在夢中,她又餓得要命,所以她豁出去了;反正真要有什麼事,只要一醒來還不都是沒事?
秉持著這樣的念頭,羅一家更加肆無忌憚地大口吃肉,一塊又一塊地夾起他剛弄好的烤肉,也不管他一次又一次的白眼,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在這個夢中吃到撐,吃到吐!
啊!真是人間美味,不只好看,吃起來也是那麼地美妙。看來,她在現實中所缺少的,萬能的天神決定在她的夢中好好地補償她,不管是食物還是俊男,但……為什麼就只能在夢中?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不知道有多好啊?
『哇!要是這些都是真的,不是作夢,那不知道有多好啊?』一邊大口吃著,羅一家嘀咕著。『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慘,我從昨天晚上就沒東西吃了,但因為懶得出門,我想一個晚上不吃東西也不會怎麼樣,就當減肥。哪知道不行,我的胃餓得都快發痛了。』
嘴一張,又是一大口肉咬進口中,她繼續說道:『而且你知道嗎?我本來想早點睡,可是我已經半年多沒交稿了,那種責任心、那種壓力讓我睡也睡不著,只能頂著餓得發痛的胃撐到天亮才睡。幸好夢裡有你跟食物安慰我,不然我真會覺得我是這世上最不幸的人。』
看見旁邊有瓶她平日想喝又買不起的汽泡式礦泉水,她一把抓過來,咕嚕咕嚕就往肚裡灌去。
『安啦,反正你只是夢裡的人,少一瓶水對你來說也沒什麼分別,反正等我這個夢一醒,你跟水還有這些烤肉就會全部不見了。』她大刺刺地對他說道,因為看見他挑眉,像是不以為然的樣子。
『還有啊,我剛剛講到哪裡了?嗯……啊!就是說我是全世界最不幸的人,唉……你無法想像我的痛苦啦,你知道嗎?我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利,就被我朋友拐來這個鬼地方。她們說是為了我好,要我專心在這安靜的純住宅區裡工作,但你知道這裡有多不方便嗎?』她越想越氣。
『沒錯,這個住宅區的房子是很優,而我以前確實是沒住過這種木造的平房式房子,但那又怎麼樣?我實在適應不來這種仿國外的純住宅區,不說什麼,光是吃的問題就很不方便了。你能想像嗎?這鬼地方竟然連7.eleven都沒有,是7.eleven耶:』
她有些激動,然後是一臉受不了的表情。『要不是確定坐了公車、過幾站後我就能回到文明,我還真要以為我掉入時空洪流,跑到古代去鬼混了。』
她誇張地歎了一口氣。不過就算聽見她歎氣,那帥得不像話的男人還是連看也不看她一眼,那是在聽見她鬼扯什麼時間洪流、回到古代的鬼話後新做下的決定。
『你為什麼不理我?』她咬了一大口肉,心裡有些納悶,由於平常沒什麼機會跟男人說話,尤其是像他這種有海盜頭子氣質的大帥哥,總覺得沒對話到是很可惜的事。
見他仍是不理會,她自作聰明地又說道:『這樣也好,難得有機會讓我說話,你負責聽就好了。』
話鋒一轉,她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唉……我現在很煩惱,等我真的醒來後,是不是有力氣出門找真正的食物?真煩:早知道我就去學開車,再不然就騎摩托車,最不濟應該也要把腳踏車學好,可惜,我一個也不會,只能仰賴公車跟計程車。可是現在社會這麼亂,坐計程車實在是有點危險,再者這裡要叫車也很難,說來說去,想買個東西,就只有公車了,還有還有啊……』
哇啦哇啦的,像是找到了垃圾桶一樣,羅一家可憐兮兮地大吐起她的苦水,不只這陣子的不順,就連她創作上的瓶頸也一股腦兒地說著,一點也不像她平常悶葫蘆、什麼事都往心裡擱的樣子。
原因無他,對她來說,反正是夢嘛,不說白不說,嘻!
湯以白沈著臉,視那噪音如無物,以一貫的認真與專心調理著他的食物。
其實是很莫名其妙的,他不過轉個身進屋裡去拿出他將要實驗的各種口味的醬汁,哪知道一出來就看見個女人在他的烤肉架前,夾著一塊小羊腿在偷吃?
按常理來說,他該生氣的,但這一日實在是太難得了,在他這個最專業的料理師失去對烹調的熱情、躲到這小島國後,這是他第一次像往常一樣有了靈感,有了創作的心情,而他不想破壞它,尤其他都買好了材料後。
更何況,現在不只是肉已烤到了一半,就連這次實驗的烤肉醬汁他都已經調味好,就只差塗抹上去的這一步而已,這讓他真的不想破壞這一切。
所以,他告訴自己算了、不要去計較,因為他準備的材料不少,並不差那一塊被她染指、還不幸掉到地上的小羊腿。
就算她後來很不知恥地繼續夾走他剛塗完醬料的肉塊,他也是以同樣的想法,想著分她兩塊烤肉吃吃之後,她總會知足,也會知道羞字怎麼寫,最後總會自動離去。
但哪知道,這女人實在是欺人太甚,在他以一種不信邪的態度逕自烤著肉時,她的嘴一邊喳喳喳地說著她生活上及工作上的不順遂,然後他烤一塊,她就夾一塊,把他一架子的成品全掃進她自動自發拿來用的烤盤上去。
這算什麼?
『台灣的女孩……都像你這樣的嗎?』再也忍不住,湯以白開口,心頭極是不活了三十個年頭,眼前的瘋女人跟她的厚臉皮程度都是創他首見,他真是第一次碰上這麼古怪的人跟事。
『耶!你開口啦?我還以為你不會說話呢!』羅一家有點嚇一跳,生平難得有吐苦水的機會,她正說得過癮說。
『我想那大概是因為你不給人機會吧。』嘲弄的語氣,冷冷的視線,在在都強調了一個訊息:他不歡迎她!
她有一點小呆住,因為那酷得不像話的表情;她從來沒見過、也沒想像過,一個手裡拿著烤肉夾、負責烤肉的男人能神氣到像他這樣的。
幸好她很快地就回過神了,就看她胡亂地揮揮手,像在揮舞煩人的蒼蠅一樣地說道:『我知道你是在嫌我話多,但沒辦法啊,平常我也沒機會說這些,只能算你倒楣,不過你也只是個夢中虛構的人,哪來那麼多感覺?尤其是我的夢耶,你是夢裡的人,我說,你負責聽就是了,別計較那麼多。』
湯以白瞪著她,想像著該怎麼對付這個不請自來又精神異常的客人。
再一次的,他那純男性化的瞪視讓她的心頭小鹿亂跳了起來。羅一家斥責著自己,怎不濟到對著夢中人物發花疑的地步?等反省完後,她試著把話題帶回他剛剛的問題上。
『其實我沒辦法回答耶!』她思考著。『我是不知道其他的台灣女孩是怎麼樣的,但就我所知道,我那兩個朋友……就是我剛剛跟你說的,騙我跟她們一起同住的兩個女孩,她們兩個一樣是台灣的女孩,但那個性真是差到天南地北……咦,想想也不對。』
像是想到什麼,羅一家分析道:『她們兩個,一個是外露的剽悍性格,至於另外一個,雖然一副嬌滴滴、水柔柔的模樣,但那就像是一層包裝,嬌柔之下的性子也是個悍字,不過這應該只是她們兩個人,並不能代表所有的台灣女性啦。當然,這事我也只能在夢中說給你聽,不然,我準會讓她們兩個分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