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丫頭長得可真標緻啊!義老哥。」笑得十分和善的「和」捻捻白胡,對她無禮的言語不甚在意。
「你好像不倒翁口」收完一個,海遙順勢收走夾在中間的「和」的行李。
「是嗎。大家都這麼說。」「和」慈祥、圓潤的老臉盈滿笑意。「平老弟,這孩子不錯,懂得敬老尊賢。」
「真的嗎?快過來讓我瞧瞧。」標緻的好孩子這年頭難找羅!咦,奇怪?無論他怎麼瞧,眼前都是一片霧茫茫。「平」揉眼睛時,猛然記起自己嫌眼鏡礙手礙腳,早已除下。他放下家當,忙著掏口袋。
湊近乾癟卻充滿活力的「乎」,海遙先放下前兩老的諸多行頭,向前跨一小步。「這樣可以嗎?要不要再前進一點?」她半蹲著,小臉體貼地挪至已戴好老花眼鏡的老人家眼前。「老爺爺,你的眼鏡有些髒。」沒給老人回話的機會,她擅自拔下他的眼鏡,邊呵著氣邊攢起衣角使勁擦拭。
幸好今天他幫她買了幾套睡衣和洋裝。錢克安吁了一口氣,慶幸三位圍著海遙讚不絕口的老人們,沒留意到她身上那套不得體的暗紅色染花睡衣。「克安挑女人的品味不差啊!」這孩子當真既秀美又乖巧。「平」肯定地讚道。
「小美人,告訴和爺爺,你叫什麼名字?」不倒翁笑臉吟吟。
見色心喜大概就是這副垂涎的醜德行。「她叫海遙,年紀差你們好幾輪,人家喊你們爺爺,你們就安心做,別想老午吃嫩草,做非分之想。」錢克安打壞三位老人綿延不想絕口的嘖聲,大刺刺地嘲諷道。「義」陡地回身,不聲不響賞賜克安一記老而不虛的飽拳。「滿嘴胡說八道,不知天高地厚,你被炙那渾小子能帶壞了。」有其主必有其僕,主僕的態度都該整頓了。
「克安吃醋了。」「和」哈哈大笑。
「他吃醋的模樣可有趣?」「乎」瞇起眼睛,相當好奇又燠惱看不清楚。
「擦好了。」未曾留心背後風起雲湧的海遙,歡喜地回身將閃閃發亮的眼鏡戴回老人臉上。
「他怎麼沒有咬牙切齒?」視力恢復正常的「乎」矮身細觀錢克安半晌,極不滿意地側臉欲詢問兄弟時,忽然掃視到靜靜立在一旁的海遙。「哇!這娃兒著實正點。」
「他們真的是小倆口?」「義」狐疑。
「才不是。」老而將斃之人會有什麼臂力?他的肚子根本不疼,只是做足面子給他們,以求度過今晚。錢克安陪笑。「青焰門」內稍有智力的人,都曉得單挑這些集狡猾之大成,唯恐天下不亂的狐狸們,只會折煞自己。
「克安,你肚子疼嗎?」海遙聽見錢克安淒慘的哀音,循聲瞧見了抱著身子彷彿痛不欲生的人。
「正點的娃兒怎麼會看上他?」「義」匪夷所思。
不能生氣,即使別人貶低自己,也不能動氣。錢克安露出教養良好的笑容。
「若以她高貴的品德,是值得配更好的男人。」
「和」夠侮辱人了。錢克安的嘴角塌了一邊,老成的臉微微漲紅。
「克安在加拿大不是有位相交已久的寶貝嗎?」
什麼?他們竟然編纂謊言,破壞他的清譽?這班長舌老人,難怪黑家的三位少爺幾度氣得想劈了他們。錢克安識得時務,敢怒不怒言,牙齒咬得嘎嘎作響。
「用情不專的花心小毛頭,不要也罷。海……海什麼?」人老了,連記憶力也跟著退化,唉!「乎」無限感傷。「她叫海洋。」「義」為自己的腦力得意揚揚。
「什麼都好,我只管叫她小美人。」「和」笑咪咪。「小美人,以後你叫我和爺爺就好。」
「我是小美人嗎?」海遙莫名所以地迎視「和」紅潤的圓臉。「我不叫海洋,叫海遙啊!」
「反正你叫他和爺爺,就得叫我義爺爺。」這樣的確好分辨。
「所以你該喚我乎爺爺。」以此類推嘛!哈哈,平白撿到一個漂亮的孫女了。
老人們孜孜不倦的尋??精神,再次感化於海遙柔軟甜美的聲音裡。
「人家願不願意還是回事,刖高興得太早。」錢克安毫不留情的潑了他們一身冷水。
「克安越來越有炙惹人厭的特質了。遙丫頭,陪爺爺進去,以後不准你和克安在一塊。」「平」理所當然地差使著,壓根忘記海遙是外人。
「不准和克安在一塊。」她不明瞭……海遙被三位老人前呼後擁推著走,完全無力招架。「行李……」她回頭指指堆積成山的箱子。「那些克安會處理。」三位老人異口同聲。
「當然是我來就好。」錢克安無奈至極。
「人家還是很體貼姑娘家的。」「和」曖昧地笑彎了眼睛。
「你們說到哪兒去了,海遙只是一個陌……」錢克安在惹佳人傷心前,忙煞住話,轉移話題,「咦,其他五位長老怎麼沒來?」
「全被炙氣病了。」「義」端緊老臉,義憤墳膺。不提起這檔子事,他還真給忘了。
「還是三位長老身子骨硬朗。」錢克安阿諛奉承。少爺夠厲害,能一口氣鬥垮五位狡詐的長老,此舉不啻是史無前例,將黑氏一族的任性和我行我素發揮到極致,說不定青焰歷史從此被少爺改寫了呢!
「忠、孝、愛不是去蒙地卡羅試手氣了嗎?」「平」質疑著。
「仁和信奔波過度累倒了,也是不爭的事實。黑炙這孩子真是的……」「和」輕歎。
「克安,撒旦怎麼了?」輕柔的樂音飄飄然地闖入眾人的爭議之中。徹頭徹尾抓不住重點的海遙,一聽見她熟悉的人名被提起,好奇心馬上被挑起。
「撒旦?」
完了,再這麼扯下去,保證沒完沒了。「既然只病倒兩個,為何其他三位長老不……」糟糕,不小心將他的竊喜宣揚了出來,這些狐狸老歸老,可是何等精明啊!
「『只』病倒兩個?」果然,「義」率先發難,臉色極其難看。
「有人巴不得我們全進棺材。」
注意力處於虛無縹緲間的海遙,稍微超前了數步,忽覺不對勁地回頭一看,且見錢克安百口莫辯,被三老圍堵在玄關口進退不得。
「很晚了,爺爺們不累嗎?」她奇怪著。
「爺爺們……好,小美人的嘴巴真甜。」她隨口一聲爺爺,叫得三位老人家心花怒故,當即盡釋前仇。
多虧了海遙,她真是善良的守護天使。錢克安偷偷捏了把冷汗,慶幸事情沒鬧大,吵醒少爺大家一起倒楣,到時候在家休養的人可就不止「信」和「仁」了。
「克安,回房休息去,你得儲存體力應付明天--」「平」刻意詭譎地拖長結尾,「以後。」
錢克安有種風雨欲來之惡兆。三位長老這回似乎做了背水一戰的打算,他們不會是窮途末路,幹出什麼歪事了吧?這些人有沒有生命共同體的概念啊!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不必擔心,從明天開始你就解脫了。」「和」安慰地拍拍錢克安繃緊的臉龐。
世界未日了。無名的冷意涼颼颼地刺進錢克安驚恐不休的心。
※ ※ ※大清旱見到這些喋喋不休的老人,無疑是生不如死的酷刑。
「就這些?」黑炙輕柔地愛撫胯下急躁不安的馬匹,聽三位老人們慢條斯理、折磨人似地解釋完錢克安奉派南非的來龍去脈後,英俊的臉龐波瀾不興,異常平靜。
炙的性子一向不好捉摸,相較於前幾個月隱約可聞的暴躁,此際這人的態度溫和得過火。心懷疑慮的長老們面面相覷,無來由地興起了不安。
「這回可是太上皇親自下的命令,與我們無關吶!」「義」率先撇清。這樣倔脾氣的孩子,表面上風乎浪靜,誰曉得他私底下會不會玩出老把戲,一走了之。
廢話一堆。「我想我知道。」除了老頭,「青焰門」裡也沒人有資格調動他的下屬,連炎和焰都沒那份通天的本領。
「克安被調去南非是為了調查歐陽禹……」通體黑亮的駿馬不耐久候,突然高揚起前蹄,嘶聲威脅著滔滔不絕的「乎」,嚇得他踉蹌後退。
「套句台灣的流行話,歐陽禹的分身在南非,本尊在拉丁美洲嗎?」隨著馬身優雅起伏的黑炙,鎮定疏離地控制韁繩,以平復愛馬得不到解放的不滿情緒。
黑炙淡淡奏出的弦外之音,彈得又急又快,登時弄糊塗了三位腦力退化的老人家。
穿幫了嗎。。
剛剛他們有說歐陽禹在拉丁美洲嗎?
事先大家不是串好供,擇定歐陽禹潛藏之所在南非,莫非他們腦力嚴重退化,不小心說漏嘴了?三老互相瞄來看去,一時尋不著正解。
「還是連你們也不清楚他應該在哪裹,只管遣開克安?」黑炙譏誚地彎起剛毅完芙的薄唇,彷彿老人們如墜五里霧中的混沌神情早在他計算之內。
三位長老你看我、我看你,驀然憬梧到自己上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