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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戀棠先托人拿回來給婆婆的嗎?」為了取悅婆婆,她快樂的斟了杯酒,邊飲邊笑咪咪地詢問,一點也沒留意到紅衣男子塭惱的神色已轉為陰沉。
「嗯。」婦人順勢哼著,將揀來的藥草乎鋪在藥几上,不去在意男子犀利的剖析目光。
愁情沉眸深思。婆婆竟不用切脈,望色便可診出綻雪中毒的症狀?「杏花嬌」若有如此好觀出,池夫人便不會施用它了。
它是誰?
「愁情,繡畫你帶來了嗎?」柳綻雪趁服用藥酒之際落坐,不敢讓婆婆發現它的身子其實虛弱得很,又沒力氣走出去,只得勞煩屋襄唯一身強體健的美男子。
愁情沉鬱地瞥了眼,見她俏臉微白,未曾多言即領首走出。他豈會不知綻雪才休養三日的身子屢弱得禁不起長途跋涉,她不過是不想讓她的婆婆擔心罷了。
難道她不知,他為她擔憂的心不輸給養育她的婆婆嗎?
綻雪……
「婆婆,柴遙呢?我讓他在這兒好生照看著你,他可有小心伺候你老人家?」柳綻雪左右張望一遍,不見她所要找的人,心下有些不快。「柴遙頁粗心,竟然拋下你-個人。婆婆休怪他,他一定是見婆婆可以下榻走路,等不及戀棠來,焦急萬分才下山替婆婆找大大去。沒關係,愁情說「續心丹」可解百毒,等明兒個戀棠來了以後,保證婆婆身強無恙,拿枴杖敲起人來又是鏗鏘有聲。」
「你的話真多。」柳綻雪藏不住話的性子,自小便撈叨得人頭疼,長大也末見半點收斂,頁不知娘是如何忍受它的。
「婆婆教訓得好。」柳綻雪諮媚一笑,暗自忍下心坎的漲痛,不敢皺眉。婆婆的眼睛十分銳利,她可得忍著些,別讓她瞧出不對勁了……
「不消一刻,漲痛便會過去。」
「呢?」柳綻雪錯愕地餚著她,繼而不好意思地摸頭笑著。「到底是婆婆,雪兒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你。」
柳綻雪是個耀眼的姑娘家,心思單純,笑語如珠,莫怪乎名滿江湖的美男子愁情,鍾情於她了。
對於愁情這個名字,不論是否身為江湖中人,都該如雷貫耳,卻怎麼也不及親眼目睹來得震懾人心。他所擁有的除了一身高深莫測的武功外,那絕頂的美貌恐非筆墨丹青所能描繪,就怕連漢哀帝愛之若狂的傾城男子董聖卿也要遜色三分。
威震江湖殺人不眨眼的死士,因何變上綻雪這樣不知人間險惡的天真姑娘家?
冷淡望向手持畫軸走進來的人,婦人鎮定的迎上紅衣男子美麗的眼,看出他的眉宇間躍上一族陰厲的煞色。
那麼他瞧出來了……婦人掀唇冷笑。早該在他疑心病起,暗中沾得藥酒嘗用時,她就該猜到愁情已看穿她普經引以為傲的易容術。
柳綻雪純真不容易懷疑別人,然閱歷甚豐的愁情本就是個處事極小心的殺手。他雖不若歡休狂放,也不若悲霄冷峻,但心思卻同樣的深沉、敏捷,精明得駭人。
沒察覺到週遭升騰的殺氣,柳綻雲見愁情回轉,接來書軸便快活的欺近婆婆。愁情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側,不動聲色的美顏仍是一貫的溫文乎和,很難觀出其下的所思所想。
「快打開來餚餚,這是我迭給婆婆的。」柳綻雪低呼著,強將畫軸塞進婦人懷中,喜孜孜的獻寶。
婦人本沒心情觀畫,實在不耐柳綻雪聲聲催促,只得依言展開畫軸,藉以塞住她喋琳不住的心嘴。
畫軸一展開,光滑的白絹裹便躍出一位明艷絕麗的佳人來:那是位頭戴鳳冠、身著霞破,即將出閣的幸福嫁娘。嫁娘懷裹揣了暖女兒紅,娉娉嫻娥地亭立在靜論幽深的園子裡,絕艷的姿容正似笑非笑地睥睨觀晝人。在光滑細緻的上等絲網襯映下,她那優美的姿態更若隨風擺款的虞美人,渾身飄蕩著一股堅毅倔強卻又柔弱的動人韻致,極其醉人。
頗受撼動的婦人驚詫地餚向柳綻雪,眼中隱約可見淚光。
「她是戀棠,婆婆不會識不得吧!」柳綻雪調皮地打著笑語。「呵呵,雪兒繡得很好吧!我知道婆婆思念戀棠得緊。上個月是婆婆四十一歲壽誕,戀棠沒回來婆婆很傷心,又鬧氣不哼半句,我餚哪,戀棠的性子與婆婆一個樣呢!人家啞婆婆來倍說了,戀棠是因為定洲的百姓身染怪疫,才不得不趕去救命。婆婆大人有大量,可千萬別暗自生戀棠的氣,誰讓婆婆生了個醫術精湛的女神醫呢!」笑臉因歉疚而黯淡了,「其實雪兒知道,戀棠是為了舌兒在生婆婆的氣。都怪婆婆不好,不該太忠心,也怪宵兒的家人,若非他們硬將宵兒塞給婆婆,要婆婆照顧雪兒,婆婆也不用與戀棠分離了。」
想起慘死的親人,她難忍傷心又不想掀起婆婆的痛苦,匆促背過身去,拎起袖擺拭去眼角的淚珠,無意間瞄到愁情始終溫情的眸子,心頭不禁又發燙了。
近來他常以這樣羞人的眸光凝視她,像帶著兩小簇火焰在焚燒人,害她幾度無措,不知咳將手腳往哪兒擺。
「戀棠身份卑賤,本該如此。」婦人冷言驚醒凝眸無話約兩人。
「胡扯!」柳綻雪轉身斥責,「戀棠的身份才不卑賤呢!婆婆別因她不克返家便記恨於心,小心我不將「金不換」給你哦!」汶起腰虛張聲勢,她調皮地眨眼恫喝道:「婆婆不可以再生戀棠的氣,不然我就將你那件天大的秘密透露給戀棠知曉哦!」
愁情小心的和柳綻雪保持一定距離,陰沉的美眸冷測地盯著行止古怪的婦人。她究竟是誰?對綻雪似乎有股難吉的敵意,既然如此,為何要委屈自己醫治綻雪?
「什麼秘密?」心不在焉的婦人隨口漫應。
「呵,想探我?我知道你嘴上說不理戀棠,好面子的不讓她知道你思念她,其實私底下花了三年時光替她縫好、繡好一襲華麗的嫁棠,對不對呀,婆婆……」她賊溜溜地掩嘴輕笑,纖手意有所指地點著絹畫。
怔愕的瞪硯畫中人,婦人冷漠的神色急遽瓦解,最後竟垂下淚珠,傷心地摸起栩栩如生的畫中人。
娘……你真有造麼愧疚嗎?
「婆婆!」見她一臉莫名的傷心,柳綻雪有些無措的拿出手絹兒,替她拭淚。「別這樣嘛,我不會告訴戀棠的,明天我飛鴿傳書讓巧巧差人將「金不換」帶來給你,快別感動了.」
說到那件千金不換的天上織物,皇帝御用錦「金不換」,得感謝愁情肯大方割愛;雖然割愛的代價是幾乎付出它的性命,但她不在意,反正沒死。不過臥榻在床數日,便能得到一件貴甚黃金的御錦,又不必天天被婆婆威逼著學習柳家幾近鬼斧神工的繡技,值得的。
婆婆看遍天下織物,最遺憾未能看到「金不換」,本想將那襲華麗貴重的錦衣贈給婆婆當成壽誕賀禮,不料最近發生太多事情,她奉婆婆之命忙著下江南探詢親爹的下落,來不及趕回便被無故追殺,還累及婆婆。
思及婆婆拚命護主的何樓身影,淚水不禁又盈上柳綻雪自責的眼,愁情見狀,溫柔地扶她坐下,抄袖拂去她眼角的濕濡,不願她毒傷末愈前折損了虎尾的身子。
「你該進房休息了。」他輕聲道。
「婆婆也是。」救他露骨的擬硯看得瑞不過氣,柳綻雪再次羞紅了小臉,心跳忡然。她藉機竄逃到婦人身邊,雙臂撒嬌地環抱冷漠的婦人,渾然不覺婦人徒然僵緊的身軀,亦沒發現愁情突生警覺的眼神。「唉,如果當初婆婆沒那麼愚笨行事,我就不必天天挨婆婆的好打、好篤了,至少有戀棠分擔著……」
因害躁而深埋在婦人肩窩的小臉忽像發現什麼似的驚慌抬起,柳綻雪瑰紅的臉色急急褪成死白,迭步往後退去。淚光浮動的眸子驚恐地瞪著婦人,她將擔心據在嘴裡,忙又瞥同被棄置在書案上的絹軸。
「婆婆……婆婆呢?」柳綻雪全身發冷,顫聲質問婦人,若慌的淚水不斯滑落。
婦人像是有些驚異地揚起眉端,卻不回答。是自己有意讓她察覺,還是綻雪對娘的關心遠比地想像的要深?
「她沒事對不對:戀棠。」擋在風戀棠身前,柳綻雪抖顫下唇,擔憂得幾乎問不出聲。
她話末的稱呼,著實教易容的風戀棠-陣錯愕,隨即迅速恢復沉著。沒心情應付柳綻舌必然的傷心與盤問,她乾脆易容成娘,結果還是被她發現了,風戀棠沉下臉色。很好,她倒要看看柳家嬌貴的千金小姐如何看待娘的死。
「綻雪……」愁情將手足無措的人兒輕批進懷裹呵護著。她是怎麼發現的?綻舌向來粗枝大葉,對於朝夕相處的婆婆的瞭解,不若他多,才會聽不出來這名女子清越的嗓音並非婆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