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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唐紫

  嫣紅魂飛喪膽,萬頭無緒,她不願意帶著這張傷殘破相的臉過一輩子,卻也沒有勇氣尋死,整個人愕然呆坐當場。

  夏侯尚智向聞人持信投了感激的一瞥,不再理會嫣紅,焦急地去追皇甫逍遙。

  他在皇甫逍遙要踏出俞心園之際抓住她,急道:「逍遙,你聽我說。」

  「有什麼好說的?」皇甫逍遙帶淚怒吼,不住地掙扎著。「你這個騙子,今天我總算看清你了!」

  「你居然相信她的鬼話?」夏侯尚智慍怒吼著,雙手使力地箝制住她,她只覺週身骸骨都要讓他捏碎了。

  「為什麼不信?」她忍痛吼了回去。  「如果你沒對她說那番話,她怎麼會知道我是公主?怎麼會知道我和司馬子翔有婚約?又怎麼會知道是我求你娶我的?」這些事在整個俞心園裡,只有她和夏侯尚智知道,是如山的鐵證,若非夏侯尚智,嫣紅哪有能耐編派得出來?

  夏侯尚智渾身一震,皇甫逍遙那雙帶有不信任、指責、怨恨的眼眸,像萬針般刺上他的心,他痛苦地閉上了雙眼,冷冷的笑道:「好,很好,皇甫逍遙,你竟然說出這番話,對我連絲毫的信任都沒有,算我白愛了你一場。」他漾出了一抹憤世悲慼,卻又苦狀萬分的笑容,隨即步出俞心園,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皇甫逍遙呆立在原地,全身血液彷彿凝住了一般。

  夏侯尚智說他「白愛了她一場」?

  她苦苦等待的字,居然在這個時候讓他說了來。

  老天啊,為何要這樣開她的玩笑呢?

  皇甫逍遙嚶嚶而泣,掩面奔回明霞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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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初上,皇甫逍遙獨坐明霞軒,淡淡的燭光,掩映著她慘淡的玉容。

  一番思索之後,她必須承認自己可能冤枉了夏侯尚智。她想起不久前,她發現了嫣紅躲在暗處窺聽之事,這代表嫣紅那賤婢素行不良,他夫妻兩人在暗處所說的一些話語,極有可能被她偷聽了去,未必真是夏侯尚智告訴她的。皇甫逍遙暗暗懊惱,這原是簡單不過的事實,她卻讓嫉妒的情緒蒙蔽了心頭,直到現在才想通。

  她幽幽一歎,她知道「信任」對夏侯尚智的意義有多大,她今天一定大大刺傷他了,她理該向他陪個不是。只是她苦苦等候,丈夫所居的蘭庭軒卻始終沒有傳來他歸家的動靜,教她十分著急。

  她喚來了自己的貼身侍女巧兒,問道:「主人上哪兒去了?怎麼這般晚了還不回來?」

  「這……」巧兒是個老實的孩子,不擅掩飾情緒。皇甫逍遙見巧兒欲言又止,心中有了不祥的念頭,怒道:「快說,幹嘛吞吞吐吐的!」

  「夫人,你別惱,我聽小廝說,主人今晚上柳燕江去了,不會回來。」

  柳燕江!

  皇甫逍遙一怔,不爭氣地流下了兩行淚水。

  柳燕江是什麼地方,她當然明白,那就有如蘇州的秦淮河畔,畫舫穿梭,歌舞繚繞,令人銷魂的溫柔鄉啊!

  夏侯尚智怎麼可以因為同她吵架,便光明正大的去尋花問柳?原來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就可以讓他忘記家裡她這個討人厭的妻子。皇甫逍遙真覺得心寒。

  「夫人,你別哭……」巧兒和皇甫逍遙素來親近,見她珠淚漣漣,她也忍不住跟著掉下淚來。「不然,巧兒讓小廝們去找主人回來,好不好?」

  「不用。」皇甫逍遙咬牙道。「巧兒,你去替我辦件事。」她湊近巧兒的耳邊,吩咐了一些事。

  只見巧兒面有憂色,「夫人,這……」

  「快去。」皇甫逍遙命令道。

  「是。」巧兒無奈,只得領命而去。

  皇甫逍遙倔強的拭去淚水,冷冷一笑。

  她向來好強性烈,今天她縱然有不是,可夏侯尚智公然眠花宿柳的舉動,已大大地惹怒了她,所有的歉意都一掃而空。她要教他瞧瞧她的手段,他敢胡來,她也饒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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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窩墮低梳髻,連娟細掃眉,終日兩相思,為君憔悴盡,百花時。」

  夏侯尚智置身於瑰麗的畫舫之上,江風迎面,伶人細膩的歌曲,伴著陣陣的脂粉香氣,全一古腦兒吹送到他臉上。

  若在從前,他必定開懷大笑,說是「醉臥美人懷,醒嘗帝王宴,真人生一大樂事」。

  但今日非彼時,此時此景,醇酒佳人,他竟然分毫提不起歡樂的心情。

  他不由一陣惱怒,覺得自己真是個十足的白癡,既然來到這柳燕江上麻痺自己,又為何對家裡那個不可理喻的大醋桶牽掛不下?

  夏侯尚智深深一歎,沒想到他中毒竟已如此之深,除了皇甫逍遙,他已經對其他女人失去興趣了。  「夏侯公子,你這麼久沒來了,今日好不容易盼著了你,卻為何皺著眉頭?」柳燕江上,首屈一指的名伶如煙端著檀口,嬌媚的笑問。她以彩袖捧起玉鐘,湊到了夏侯尚智的唇邊,「來,讓奴家敬你一杯酒,恭喜你回復了風情才子的美名。」

  她的話讓夏侯尚智挑起了一道劍眉,正欲開口,遠遠又靠近了一艘畫舫,飄來了足以令人銷魂迷醉的嗓音,柔柔唱著一

  「嫩拂鴛鴦枕,休縫翡翠裙,羅帳罷爐薰,近來心更切,為思君……」

  聞聲不見人,但那雕工精而至極的畫舫,那宛如天籟迷人的聲調,早已使得江中其他畫舫盡皆失色,男客的眼光都飄到了那船上,直覺其中必然有著天仙一般的脫俗人物。

  夏侯尚智也不例外,他好奇的打量著那艘畫舫,船首坐了名侍女,他定神一看,不禁嚇了一大跳。

  夏侯尚智霍然站起了身子,揉揉雙眼,那侍女居然是巧兒?

  此時,書舫繡簾悄然掀起,江中揚起了一聲聲的驚呼。

  好個絕色女子!

  只見她臉襯桃花,眉彎新月,雲鬢迭翠,粉面生春。

  論風流,如水晶盤內走明珠玉態,似紅杏枝頭籠曉月。

  這個美女不是別人,正是皇甫逍遙。

  她一襲白綃輕紗,薄得可以窺視到她貼身的紫色內衣,低胸袒露,可見一片賽雪凝脂,而她紊手皓腕,藕臂生春,真看得人心神搖蕩,目瞪口呆。當然,除了夏侯尚智以外,他已經氣炸了。

  他鐵青著臉,渾身顫抖地瞪視著她。

  但皇甫逍遙不理睬他,她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似嗔非嗔,風情萬種的笑容,吐氣如蘭地道:「小女子初到貴寶地,聞道此地人文薈萃,俊才濟濟,心中仰慕得很,可有哪位公子願與小女子促膝長談,共享長夜呢?」

  她故意說出這番曖昧的話,擺明了要氣死夏侯尚智,她偷偷打量著他氣得發青發白的臉,心中真是爽快極了。

  哈!他以為只有他是「風情才子」,那她就做個「風情才女」給他看。

  此時,巧兒用顫抖的手悄悄扯了一下她的衣角,小聲道:「夫人,別再玩了,主人……」她不敢看向夏侯尚智的臉,怕一看就會嚇暈。

  夫人不僅脾氣大、膽子更大,竟然不怕主人發怒。

  皇甫逍遙低聲一喝:「怕什麼?真沒出息!」

  此時,一個飽含淫慾,粗嘎的聲音笑道:「美人的邀請,豈能不從?」說完,這個滿面虯髯的中年男子足下一蹬,便要躍到皇甫逍遙的畫肪上去。

  只是,他才來到半途,卻突然慘叫一聲,壯碩的身軀直直落入江底,再也沒有浮起來了。

  夏侯尚智身形一閃,已然站到了皇甫逍遙的畫舫之上,冷然地問:「還有人要上來嗎?」

  眾人噤若寒蟬,誰不知眼前這玉面公子,是大名鼎鼎的五儒之一,哪還敢上去送死?

  夏侯尚智轉身面對皇甫逍遙,他眸中射出熊熊的怒火,雙唇嚴厲地抿成一線,胸腔不住的上下起伏,明顯是惱怒到極點了。

  皇甫逍遙悄悄嚥下一口口水,但表面上硬是不認輸,她挑釁地還他一個冷冷的眼神,「你會玩女人,難道我就不會玩男人嗎?」

  夏侯尚智沒料到這個女人居然如此膽大包天,他勃然大怒,伸手向她抓去。

  皇甫逍遙驚呼一聲,本能的往後退,但此時江面上突然水花大濺,竟冒出了數道黑影,由身後扯住了夏侯尚智,將他拉入江底。

  「啊!」皇甫逍遙尖叫一聲,顧不得船身劇烈搖晃,大叫:「相公——」便要跟著躍下江中,她完全忘了自己根本不識水性,只想跳下去拉出她的丈夫。

  「夫人,不可以!」巧兒大驚失色地拉住她。「你不會游泳啊!」

  「放開我!放開我!我要找相公……」皇甫逍遙大聲痛哭,驟然間,她一口氣提不上來,立即昏了過去。而江水歸於平靜,卻不見夏侯尚智的蹤影,江上江畔,人聲鼎沸喧嘩,沒有人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第九章

  夏侯尚智失蹤了,出動再多人力找尋打撈,都沒有發現他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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