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修仁知道司徒守義的過去,後悔問了他,勾起他的傷心往事,於是不再往下問,目光轉而落在聞人持信身上。
聞人持信是五儒生中最冷酷的。他除了一身書生裝扮,內心委實不像側重仁義的儒家子弟。他處事偏向極端,往往以暴制暴,必要時不惜玉石俱焚。
"我認為毋需如此大費周章。"聞人持信說道:"我可以直截了當幫你擋去歐陽紹琪。"
夏侯尚智聽了一陣大笑,"五弟,你若當真這麼做,只怕五儒生是君子的美名都被你害得盡掃落地了。" "外在的虛名,不要也罷。"聞人持信微微牽起嘴角。
"那可不成。"上官知禮馬上抗議,"人面無禮,胡不遄死',你沒聽過嗎!"他名叫"知禮",最重君子的美名了,要真唐突佳人,名譽一落千丈,他上官知禮豈不是要從此改名?
此時,一名手下進來稟報,已尋到那名小叫化了。
公孫修仁登時二話不說,飛快地走出文心園。
第二章
「喂!快放手,這饅頭可是我撿到的。」小叫化對癩痢叫化怒目而視。
「呸!洛陽有洛陽的規矩,你這新來的臭小子給老子閃邊去。」癩痢叫化惡聲惡氣地說。
「放你老子的屁!」小叫化不甘示弱,愈看他手中的饅頭愈有氣,怒吼一聲,朝癩痢叫化撲過去。
縱然對方個頭比她高,身形比她壯,但她就是氣不過這樣的行徑。
洛陽城的叫化子個個欺負她是新來的,連日來進入肚子的食物少得可憐她已經餓得想吃人了。
偏偏這個死癩痢頭還搶去她眼前唯一的食物,存心餓死她嗎?
新仇舊恨一併襲上心頭,小叫化像一頭飢餓的野獸,對掠奪她食物的強敵展開最猛烈的攻擊。
「他媽的,臭小子!」先天條件佔盡優勢的癩痢叫化哪裡會怕她,三兩下便將小叫化按在地上,一陣捶打。「他奶奶的,敢打爺爺我,你找死?」
小叫化原就瘦弱,再加上連日飢餓,更無力反抗。
但是,任癩痢叫化如何痛打,小叫化也不哀號哭痛,反而破口大罵,而罵得更難聽。
「打我的是龜兒子。」
「你再罵,老子打死你。」
「我呸!就算死了也比你這龜兒子強過百倍。」
「他媽的!」
就在髒話、唾沫、拳頭漫天飛舞之際,一個身影凌空落下,正是公孫修仁。
「住手!」公孫修仁頗具威嚴地大喝一聲,地上扭打的兩個叫化子登時停止動手。
公孫修仁將小叫化從癩痢叫化的身下拖出來,見她揮身掛綵,不禁有些生氣。
這丫頭居然敢同體型大過她的男人打架,真是不自量力。
「喂,你管什麼閒事啊?快給老子放手,老子今日要打得這癩痢雜碎學他爹變成一隻王八!」小叫化氣憤地要掙脫被公孫修仁緊緊箝制的手,滿嘴粗話。
「他奶奶的!」癩痢叫化聽了面紅耳赤,氣呼呼地瞪大雙眼要再揍她。
公孫修仁沉下臉,「刷」的一聲展開手中的金扇,嚴厲地瞪著癩痢叫化。「我說住手,你聽不懂嗎?」公孫修仁搖動手中的金扇,口氣冷得似乎可以讓四周結一層冰。
公孫修仁那把金扇在陽光下閃動熠熠的光輝,讓癩痢叫化睜亮雙眼。「金子做的扇子!」他張大缺了好幾顆牙,又髒又臭的嘴道:「大爺很闊氣喔。」
「那又怎樣?」公孫修仁仍然冷冷地搖動手中的金扇子。
這把用黃金做扇骨的扇子是公孫修仁的標誌,也是他的利器。
這把金扇陪伴他闖蕩了數載的江湖路,不敢說所向無敵,卻也難逢敵手。
一般人將金銀之物持在手中,不免沾染銅臭味,但這把金扇在公孫修仁的手中,卻和他華美的儀表和尊貴的氣派相得益彰。
金扇非但不使公孫修仁顯得庸俗,反而襯托他身為儒生的翩翩風采。
這把金扇有個名字,名喚「金緣」,注定只和公孫修仁有緣。
「嘿嘿嘿,大爺很有錢喔。」癩痢叫化貪婪地奸笑道。
「銀子是不少,又如何?」公孫修仁擺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這樣吧!」癩痢叫化假裝慷慨大方地說:「你將這把金扇賞給我,我從此再也不打那小叫化,還稱他小祖宗,如何?」
「哈!」公孫修仁冷笑一聲。「你道你是誰?憑什麼同我討價還價?」他睨了癩痢叫化一眼,手中金扇仍不住地輕輕扇動,跨出一小步,「五儒生之一的公孫修仁還需要同你談條件嗎?」
「啊!你……」癩痢叫化聞言,不禁嚇去半條命,魂魄彷彿飛到九霄雲外。
他只聽過五儒生響叮噹的名號,從未見過那些傳奇人物。
想不到今日公孫修仁竟活生生站在他眼前,並且有如凶神惡煞般地望著他,癩痢叫化的兩條腿登時不聽使喚的發軟。
「大……大爺,是小的有眼無珠,您饒了我吧!」癩痢叫化顫抖地跪在地上,驚恐萬分地猛磕頭。
「哼!」公孫修仁轉身背對他,從齒縫中冷冷的進出一個字,「滾!」
癩痢叫化彷彿天上掉下救命符一般,隨即跑得不見影。
「哇!」小叫化看見惡形惡狀的癩痢叫化一溜煙地跑走,不禁訝異道:「喂,五儒生是什麼東西啊?怎麼那龜兒子像火燒尾巴一般逃命去?」
公孫修仁不禁蹙攏劍眉。
這丫頭分明是女兒身,竟然滿嘴粗話。
嗯,這將是他公孫修仁首先要改造她的部分,沒有一個名媛淑女開口閉口都是粗話。
「五儒生不是什麼東西,他們是五個人,難道你沒聽過五儒生的名號?」
小叫化不耐煩地揮揮手道:「誰聽過啊?就算聽過,老子也懶得去記,橫豎洛陽人沒半個好東西。」
「喔?為什麼?」
「呸!」小叫化又氣憤地啐了口痰,這個動作再次令公孫修仁皺起眉頭。「他媽的,洛陽人又小氣又惡劣,連臭叫化也像一群土匪。」
「原來你是吃不飽在發牢騷啊。」
說到吃不飽,小叫化頓時想到自己被搶去的饅頭。
那癩痢叫化被嚇得跑走,連饅頭也顧不得了。
小叫化又開心又興奮地拾起地上的饅頭,高興地張開嘴便要咬下去。
「這不能吃呀!」公孫修仁一驚,急忙抓住小叫化的手,將饅頭拍開,饅頭又滾回地上。
饅頭上沾了——層黏黏的泥巴、鼻涕,又硬得跟石頭一樣,他看了就噁心,這丫頭居然還想將它拿來吃?
「哎呀!你幹嘛啦!」小叫化氣憤地甩開公孫修仁的手,又急忙撿起那個饅頭往嘴裡送。
「不許吃!」公孫修仁再度迅速地扭住她的手,將饅頭揮得老遠。
「啊!我的饅頭!」小叫化眼見饅頭高高地飛出自己的視線外,惡聲惡氣地對公孫修仁道:「他媽的,你想餓死老子不成!」
公孫修仁捺著性子,以溫和的語氣道:「這東西不能吃的。」
「聽你放屁。」小叫化想也不想,一句罵慣了的粗話又迸出口。「老子這幾天吃的東西加起來都沒它好,快把饅頭還給老子。」小叫化氣急敗壞地推了公孫修仁一把。
公孫修仁原本被她一嘴粗話惹得滿腹怒火,忽然被她最後所說的話震住。
「你這幾天吃的東西加起來都沒它好!」公孫修仁簡直不敢置信。「不會吧?平時你究竟吃些什麼啊!」難怪她的身子如此單薄,公孫修仁不禁感到萬分憐惜。
「關你屁事。」小叫化沒好氣地翻翻白眼,滿肚子火地準備走人。
橫豎饅頭也沒了,再待在這兒與這傢伙大眼瞪小眼,只會愈看愈生氣。
「可惜啊。」公孫修仁對著小叫化的背影歎道,他的聲音裡隱含著一絲笑意。「丟了你一個饅頭,我才想著要賠你好上十倍的東西,你卻要走了,哎!算了,省了也好。」
「喂,你說什麼?」小叫化聞言,迅速地回頭道:「你剛才說什麼來著?什麼是好上十倍的東西啊?」她猛吞口水,肚子餓極了。
「嗯,我想想。」公孫修仁帶著微笑,煞有其事地屈指計算。「也許是清蒸黃魚,或者是糖醋鯉魚。洛陽的魚少,嘗起來滋味一定格外好。還是柳枝熏雞,五香醬肉也不錯,要不然八寶煨鴨……」
「好了、好了。」小叫化的口水都快流滿地,再流下去,洛陽城怕要淹大水了。「這些東西在哪兒?你快給老子端來。」她急躁地催促道。
「想吃嗎?」公孫修仁笑問。
「廢話!」
「那隨我上儒社去吧。」
「儒社?」小叫化蹙起雙眉,「那是什麼鬼地方!」
「儒社是五儒生的居所。」
「喔?那我去是只吃這一頓,還是天天有得吃?」小叫化精打細算地問。
「天天有得吃。」公孫修仁大方地道。
「老子得住在儒社嗎?」
「當然。」
「那老子不去。」小叫化想也不想地一口回絕。
「啊!」公孫修仁訝異的問,「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