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原來他和伊籐一起受現代教育。她就說嘛,一個古人怎麼可能知道現代事,列寧和希特勒是近代歷史多麼出名的人物,幾乎可媲美她的誕生。據說她出生那一年男嬰特別多,所以她才會如此搶手,連遠在日本的伊籐家族都先下手為強,也因此她才會如此倒霉,被那屢踩不死的蟑螂糾纏,甩都甩不掉。
那也不對呀,他說他和伊籐一起成長,那不就表示……
「你的意思是說,我和伊籐之間的所有過節你都知道?」詠賢的臉像喝掉一打威士忌般迅速漲紅,一副快斷氣的樣子。他點頭,歪頭欣賞她的窘樣。他不欣賞她文靜的模樣,就偏愛她困窘時的活潑。他可能就像她時常罵伊籐伸繁那樣「犯賤」吧,誰教他們的姻緣是天生注定的呢。
「包括我砸便當、潑咖啡還有甩花?」這太離譜了,為什麼連這種丟臉事他也能夢見?
「我不但知道,還喝過你免費送來的咖啡。你丟東西的功夫練得不錯,甩門的技術更棒。」還有罵人的字眼、踹人的腳力。難怪她的男同事們見了她就逃,還乾脆封她一個「頭號女煞星」的外號。
「那……那你還喜不喜歡我?」詠賢閉上眼睛大聲的問,心想大不了一死,反正已經夠丟臉了,結果對方悶不吭聲。
沒反應,怎麼會?她偷偷睜開一隻眼睛打量他的表情,結果卻看見一張正經嚴肅的臉。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不喜歡她?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悶悶的開口,表情促狹,「我記得我只問過你想不想留下來,沒說過喜歡你。」
意思就是她自作多情。
「你……」她氣得快得腦溢血,展裴衡則樂得快衝上天。
他作夢也沒想過她竟會喜歡他,他還以為自己只是單戀呢。
「你明明說過──」他說過什麼?從頭到尾他只是逗著她玩,一會兒龍蟠一會兒展裴衡的換個不停,什麼時候說過喜歡她?
「我是說過,只要看過我真面目的人就只有兩條路可走。」展裴衡邊說邊挽起她毫無反抗意識的手,擺明了用懷柔政策。
詠賢立即像中了魔法般的乖乖屈服,迷失在他晶燦的眼眸之中。
「現在,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他抬起她總是倔強的臉,第一次看見少女般的羞怯。他溫柔的手指滑過她的粉頰,第二次將選擇權送至她手中。他愛她,不希望以勉強的方式留下她,他寧可以抱著失去她的遺憾終身寂寞,也不願剝奪她選擇的權利。
這是他愛她的方式,不管他活在哪一個時代皆然。
「我不會硬要你選擇第二條路,因為這是一條辛苦的道路。你有權利回到你熟悉的世界,不必陪我生活在這窮困貧乏、正義不得伸張的地方。」
是啊,這的確是個貧富不均、正義蕩然無存的世界。但現代呢,難道二十世紀就比西晉強?現代社會一樣貧富不均,一樣教人無所適從,甚至要忍受比生存更大的壓力。在西晉,能吃得飽即是最大的幸福,今日的台灣卻有著源源不斷的問題,衝擊著人們的週遭。
她為什麼不留下來?她應該的,這裡有她最愛的人,而且她可以盡一己之力,為可憐的流民謀更多的福利。
但是,人家又沒說他喜歡她,她就這麼一聲不吭點頭答應,那多沒面子。
「如果……如果我說我願意留下來,你是不是就會喜歡我?」詠賢索性厚著臉皮豁出去,並慶幸沒有任何一個同事瞧見她的窘況。
「我不可能喜歡你,永遠也不可能。」展裴衡再次歪著頭看她臉上倏然升起的紅暈,彷若晚霞般的色彩令人迷醉。
「我愛你,傻瓜。從你第一次揪著我的領子對我喊NO的那刻起我便愛上你了。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卻千真萬確。」看來他還真有被虐的傾向。
他愛她,這怎麼可能?尤其在他知道伊籐的遭遇之後?但他的眼神是如此誠懇,語氣又這麼輕柔,教她的心也跟著沉淪,陷入她一向厭惡的柔情之中。
「你臉紅的樣子很美,但我寧可聽你的回答。」他低緩的詢問,在等待她的同時將她的頭悄悄拉近,以溫熱的鼻息徹底癱瘓她的神經。
「是YEA,還是NO?」他用剛剛才學到的語言喚醒她。
詠賢雖十分嫉妒他的學習能力,但現在已無暇計較他的語言天賦。此刻她的心跳快得像雙頭馬車,早已超出思考範圍。
「嗯?」柔得像天鵝絨般的音調夾雜著不經意的低沉,掠過她的耳際,她覺得自己宛如一塊早已超過保存期限的夾心酥,一吹就會散掉。
「Ye……Yes。」她決定在自己化為灰前吐出答案,以免被夾心酥的主人吃掉。
展裴衡露出一個放心的笑容,將她的後腦勺壓得更近,伸出舌尖輕舔她的下唇,暗示她鬆弛她的防線。
「小心你的傷。」她非常聽話地張開嘴,迎接他的叩門。
「無所謂,大不了再重縫一次。」雖然她的手藝十分恐怖,但為了伊人的香醇,流點血算得了什麼。
也對,反正她已決定留在西晉,日後要練習的機會多得是,就從他可敬的身體開始好了。
詠賢張開嘴接受他的侵入,在舌花浪捲中找到她拒絕多時的溫柔。或許這就是她一直拒絕伊籐的原因,因為暴躁如她,承受不了太多的溫柔,她習慣的是直截了當的互動方式。然而,她真的討厭這樣的溫柔嗎?在這一刻她迷惘了,隨著彼此胸膛的起伏,她對愛情的看法似乎重新找到方向,心中老是偏北的指南針彷彿也歸回到原位。
她神奇的遭遇不但改變了她的人生觀,也幫助她找到愛情。她多麼希望能夠永遠網住這魅惑的一刻,墜入永恆的寧靜中,但天總不如人願,她最討厭的嘈雜聲再次打破平靜,為他倆的決定增添更多的變量。
「你們不能亂闖呀!」遠處傳來的爭論聲打碎短暫的水乳交融。
詠賢和展裴衡不約而同的結束他們的熱吻,豎起耳朵仔細聆聽門外的動靜。
「那兒是活菩薩的雅居,你們千萬不能打擾活菩薩,否則必遭天譴。」詠賢的盲從者深信不移的擋在官差的正前方,極力阻止官差侵入她的棲息處。
「少擋路。」官差狠狠的推了僕人一把,口氣陰寒,「我管她是活菩薩還是死羅剎,總之我一定要進去搜。你再敢多管閒事害老子捉不著龍蟠領賞,老子非扒了你一層皮不可。」接著官差用更陰毒的口氣大聲宣佈,氣氛倏地升到最高點。「給我徹底的搜!有人密報龍蟠就藏在這兒,大老爺說了,只要能逮著龍蟠和他的羽黨,不論死活一律有賞!」
遠處傳來的呼應聲清清楚楚的迴響於孫府大宅,躲在宅裡最深處的兩人不禁同時臉色發白。
「該死!」展裴衡怒斥,顧不得身上的傷勢硬撐著起身,憂慮的看向逐漸逼近的火把。
他們終究還是決定除掉他和詠賢,他必須做出決定。
「把牌簡給我。」他伸出手,盡量不讓自己發抖。雖然做出和自己心意相反的決定是如此痛苦,他還是強迫自己拉下臉。
「我……我才不給。」詠賢倔強的將手背在身後,明白他正準備一把搶過牌簡硬送她回家。
「給我,詠賢。」他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說,晦暗的臉色說明了他這次絕不讓步。
這又是另一個她未曾見過的展裴衡,不再輕聲細語,不再好商量,只是一心一意要送她走。
「我答應過要留下來,我不能背信。」她拚命的後退,逃避他巨大的身影,原本應該孱弱的身體此刻卻壯得像泰山,有無可商量的強悍。
「我不介意你背信,我只希望能救你的命。」強悍的雙手握住她細柔的手腕,詠賢即使用盡全身的力氣也掙脫不了他的箝制,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牌簡落入他的手中。
「告訴我要如何使用這塊牌簡?」他表面上問得冷漠,內心卻在淌血。為何上天要如此捉弄他?為何在他好不容易才得以呼吸之後再奪走他生命中最珍貴的氧氣,為什麼?
「我不知道。」她沒說謊,她自己也一片茫然。「詠賢!」展裴衡狂吼,對她的倔強不耐煩到了極點。
「我是真的不知道嘛!」她理直氣壯的回答,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樣。
「我以為只要有這塊牌簡就能打開時空之門,誰知道它動都不動。」她也很迷惑啊,幹嘛對她那麼凶。
這下可好,原來他傷了半天的心只是白搭。現在他該怎麼辦?再過一會兒官差便會搜到此處來,他倆除了逃命一途之外別無他法。
「走吧。」他拉著她的手勉強撐至門外,唯今之計只有先回家再說。
「我們要上哪兒?」地恐慌的看著他腹胸間血跡斑斑,他的傷口一定又裂開了。「回我家。」展裴衡的嘴唇漸漸失去血色,傷口痛得像被人撕裂般難受,他很懷疑自已能否活過今晚。「馬就栓在……後門的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