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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湍梓

  這一番話若她是醒著的,打死少儒也說不出口。人多愚蠢啊!他明知道自己已經愛她入骨,卻沒有勇氣當著她的面說出口,只敢在她昏迷不醒的時候訴盡情衷。

  「泯清,你就叫余泯清。為了查出殺害你家的兇手,從此改叫這個名字。」

  這不是老當家的聲音嗎?麗清倏然明白自個兒又掉入過去。她看著年僅十六歲的襲人哥雙手抱胸,嚴肅的點頭,轉頭交代秋飛哥,神氣而霸道,不容別人違抗。

  驀地,場景一變,她看見自個兒已經十三歲,正只身前往京城。她邊走邊想事情,右手還不忘撫摸少儒的玉珮,就怕它丟了。此情此景,讓旁觀的她不知不覺的笑出聲。

  她的笑容還在,就看見十三歲的自己正被一群持刀的莽漢團團圍住。混帳,是「山烏寨」!「山烏寨」與「清靈寨」素來不和,早就想找「清靈寨」的麻煩,襲人哥和秋飛哥的功夫了得,四大長老更不在話下,最差的大概算是自己。此次落單,對「山烏寨」來說,不啻是天賜良機,這次大概是在劫難逃了。

  麗清見十三歲的自己節節敗退,「山烏寨」仗著人多,一個接一個的向她逼進。麗清想出手幫忙,卻發現在過去的時間裡,她只是個隱形人,無法發揮什麼作用。她著急的揮動著雙手,隨即想起在這個時候應該有人會救她,那個人就是──

  掄語劍騰空躍起,飛經麗清的眼前。他一個轉身,手中那把劍出鞘。「山烏寨」的土匪們,早已被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給嚇得四處竄逃。再傻的人也看得出來,這位玉面公子的身手了得,他們這一群山匪哪裡是他的對手?早早逃命才是上策。麗清看到「山烏寨」的搶匪們作鳥獸散,又看見掄語劍彎身扶起臉紅的自己。她請教他的大名,也看見他遞給她的溫暖笑容。這就是語蘭的大哥,標準的好男人。她想向他道謝,無奈他像是一陣風般消失無蹤。

  「謝……謝……」麗清困難的吐出這兩個字,教處在身下的少儒聽得蹙緊了雙眉。她在向誰道謝?又為了什麼?他無法進入她的夢中,而且為這點焦急不已。

  她的身子溫暖多了,已經跟常人無異。他可以放下她了,但卻不想這麼做。原因無他,他想抱著她,直到地老天荒。

  麗清迷惘的看著掄語劍遠揚的身影,她現在人在哪裡?又該往何處?她的靈魂一直在飄遊,一直回到過去,而她的軀體呢?她迷惑的往前走去,看見天際被一片大火染紅,景色煞是美麗。突然間,她的身旁有一道急馳的身影,那是兩年前的自己。這麼說,那場大火的地點是……

  「不!不要燒我家。」麗清的眼角再度流出淚來,哀怨的悲鳴扯痛少儒的心。少儒看著滴落在胸前的淚水,除了撕掉契約時她曾落淚之外,他從未看過她流淚。她到底遭遇過什麼事?從她片斷的囈語中斷定,她必定經歷過喪親之痛。可憐的老婆!少儒更加摟緊懷中的麗清,他發誓從今以後,一定要好好對待她,不讓她再有機會傷心落淚。

  麗清發現自己正身陷火海之中。她生活了八年的「將軍府」,此刻正被一場刻意的縱火吞噬。她拚命揮動著雙手,想找人來救火,卻發現週遭一個人也沒有,她是獨自待在「將軍府」的。

  「襲人哥……秋飛哥……」昏迷的麗清不自覺的舉起雙手,企圖捉住什麼。

  少儒才放下麗清,就看見她在空中揮舞的雙手,他趕緊翻身捉住她的雙手,以免她打傷自己。

  誰是襲人?秋飛又是哪一號人物?為何泯清在昏睡中會喊他們的名字?少儒頓時覺得怒火攻心,醋意橫生,但他又不能搖醒麗清問個明白,只能嘔死自己。

  雖然他氣得半死,卻沒有忽視掉自麗清雙手傳來的訊息。該死!她又發燒了。怎麼辦?

  少儒飛快的拿掉蓋在她身上的被子,一一丟下床,企圖幫她退燒,但麗清滾燙的身子傳來陣陣燥熱,額頭不斷冒出冷汗,雙頰通紅。

  「好……熱……」麗清不自覺的拉扯著衣領,彷彿這正是燥熱的來源。

  「乖,別急。我會讓你涼快些。」少儒在麗清的耳邊低語。他猶豫了一下,隨即動手解開麗清的衣物。他將她的上衣一一解下,直到赤裸為止。隨即又堅決的往她下身探去,這不是猶豫的時候,他告訴自己。反正她是他老婆,就算是全身被他看光,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他解開她的外裙,正要扯開她的內裙,無意間碰到一塊冰冷的東西。他不解的皺眉,隨即將它解下拿出來看個究竟,看見拿出來的東西竟是他的玉珮時,他呆住了。

  這不是他輸給吳麗清的玉珮嗎?怎麼會在她那兒?他翻到刻有「成王府李少儒」六個字的那一面,沒有錯,就是這塊玉珮。這原本是一對的,另一塊在少允那兒,刻著「成王府李少允」,是先皇念成王府助他開國有功,特地賜給他們兄弟倆的。原本這麼重要的東西,誰也不敢輕易拿來當作賭注,但他硬是讓吳家的丫頭給拐走。他不禁回想起那一天──「不男不女的,你在做啥?」麗清蹦蹦跳跳的來到少儒的眼前,他不悅的抬頭瞪她。

  「你沒長眼睛啊!」他不管她,繼續研究佈局。下棋不是他自誇,像他這般年紀的公子哥兒們,根本找不到一個足以匹敵的對手。

  「哦!原來是在下棋啊!」麗清索性在少儒身旁蹲下,研究起他的棋局。

  「你這醜八怪懂什麼?給我走人,以免打擾到本公子。」少儒神氣的展開他的小白扇。

  「我不懂?」麗清斜眼瞪他。「要不要打賭,我能破你布的棋局?」

  「就憑你?」哼!簡直癡人說夢。

  「不敢賭就算了。我早料定你沒這個膽子同我賭。」麗清不屑的說。

  「你說我不敢?」少儒火大了。他早就想修理這個丫頭,沒揍她已經不錯了,竟然還敢挑戰他引以為豪的棋藝。

  「就說你不敢。」麗清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好!我跟你賭。你要是破不了我的棋局,從今以後,不准在我家出現。」省得礙眼。

  「成!要是破得了的話,我要你身上那塊玉珮。」她老早就想要那塊刻有他名字的紀念物。

  「這……塊玉珮?」少儒楞了一下,拿起玉珮猛瞧。這塊玉珮是皇上賜的,玩不得。

  「不敢賭?」

  「誰說我不敢?!賭就賭!」反正一定不會輸,有什麼好怕的?

  「你自己說的哦!」麗清勾起一個賊兮兮的笑容,伸手移動一個黑子,原本天衣無縫的棋局,竟然因她這一步棋給破解了。少儒呆若木雞的瞪著眼前的棋局,半天說不出話來。

  「輸了吧?」麗清得意的哼道。她四歲起就下棋,他當真以為只有他精於此道?才怪!

  「你──」少儒驚嚇到無話可說,只得用拿著玉珮的手指著麗清,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

  「哎,願賭服輸。」麗清趁少儒神智尚未恢復,趕緊自他手中搶下玉珮,得意的在他眼前晃動。

  「混帳!還給我!」少儒企圖搶奪玉珮,卻撲個空。

  「想賴帳?門都沒有。」麗清笑道,準備開溜。

  「還我!醜八怪。」少儒果然邁開腳步捉人,但麗清早已走了。

  「作夢!」

  「玉珮還來,醜八怪!」

  「不要,你已經輸給我了……」

  他確確實實將這塊玉珮輸給吳麗清,為什麼此刻出現在這裡,在「泯清」的身上?他仔細端詳泯清的臉,努力回想自遇見她以來就隱約感覺到的熟悉感,吳麗清長大後是什麼模樣呢?小時候的她很胖,若瘦一點應該是個美人吧?她母親原本就是艷名遠播的大美人,女兒應該差不到哪兒去。他試著將腦中的影像具體化,驀地發現,他腦中已成形的吳麗清成人模樣,竟跟眼前的泯清吻合。

  「爹……女兒……對不起……您。」在睡夢中的麗清痛苦的呻吟,彷彿犯下滔天大罪。

  爹?難道是指吳守和將軍?而她剛才喊著被燒的屋子,竟是兩年前被一場無名火燒掉的「將軍府」?少儒瞪著麗清陷入昏迷的臉龐,難道她真的是吳麗清?他小候的死對頭?

  「少允兄……你的計畫……我……答應。」躺在床上的麗清不知道又夢見什麼,話雖說得模糊,少儒卻聽得清楚,她嫁進「成王府」是有預謀的,而這個事實深深的剌痛了他的心。

  他早就知道麗清會嫁給他是少允的計謀,但萬萬沒想到,她會是吳守和將軍的女兒──吳麗清。這麼說來,她會嫁給他是因為要報仇雪恨?是因為有「成王府」這層關係,查起案來會順利些?還是因為小時候捉弄他不夠,長大後一併報仇?她對他是否存有一絲愛意?還是徹頭徹尾都在逗著他玩?他想起了他們的鬥嘴、他們的接觸,和她欲離去時的刺激,難道那只是假相,只是遊戲?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深深被刺傷,而這痛的根源來自他深愛的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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