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當然好!」小孩眼明手快的搶下溫玉手中的王佩。別看他年紀小,他可是能一眼望穿這玉珮值不少錢,他賺到了。
「哪,給你。」小孩將博浪鼓丟給溫玉後拔腿就跑,深怕溫玉又反悔,跟他拿回王佩。
其實溫玉哪會反悔,他根本高興得不得了。有了這枝博浪鼓,冬舞一定會原諒他,搞不好還會誇他兩句呢!
溫玉此刻最大的願望沒別的,只求冬舞開門同他說話。於是他馬上帶著換來的博浪鼓,連跑帶跳的回家,直往冬舞居住的院落衝去——
而關在房門內的冬舞倒也沒閒著。
房間裡疊滿了帳冊,冬舞盡可能的利用時間和這些陳年爛帳搏鬥。只是,她故意不跟溫玉說話也是事實啦,誰要他亂買東西。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整理這些帳。雖說這些帳目都已經是過去式,但在開源無望的情況之下,或許她能找出過去有哪些沒收到帳的店家收回帳款也說不定。
為了專心做事,她關上門,吩咐下人誰都不許打擾她。僕人倒也聽話,除了按時送飯之外,腳步不曾響過,讓她有充分的時間算帳。
冬舞才想再多整理一些過去的帳目,不期然聽見門外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互相撞擊一般。
她應該是聽錯了吧?
冬舞不怎麼確定的聳聳肩,最近她忙壞了,會產生幻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她搬走先清算完的帳冊,正伸手拿另一疊還沒算的帳冊時,怪事又發生了,她真的聽見那奇怪的聲音,而且朝她越靠越近。
冬舞皺起眉頭,豎直耳朵,踞高腳尖一步一步走向門口,一顆心兒蹦蹦跳。不是她膽小,要知道她的廂房正好位於溫家最裡面,萬一要是歹徒人侵,恐怕連喊救命都沒人理。
她屏住呼吸,聆聽那聲音朝她一步步逼近,她的心亦如同那不明撞擊聲般的隆咚、隆咚跳個不停。
冬舞緊張地舔舔下屬,除了那不明的撞擊聲外,冬舞還聽到有沉重的腳步,伴隨著咚咚、咚咚的聲音,一路晃到她的門口。
她的心越跳越急,越跳越快,門外的聲響也越來越大。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唔——
咦?這聲音聽起來好耳熟,好像是……
咚咚唔、咚咚唔、咚咚舞——
這、這不是——
「冬舞,你快點開門,看我給你買了什麼?」
溫玉興奮的呼喊,在冬舞腦中乍然想起那些撞擊聲來源時,達到最高亢的地步。
這混蛋居然買了她最討厭的博浪鼓回來!
「冬舞,你快開門,我給你買了……」
溫玉的話還沒能說完,緊閉的廂房果然如他所願的打開,走出好久不見的冬舞。
「你看,我給你買了一技博浪鼓。」一見著冬舞的面,溫玉立刻像個急於獻寶的小孩,將搏浪鼓遞到地面前,一點也沒現她的臉色壞得跟鬼一樣。
「誰叫你買這個的?」冬舞氣呼呼地瞪著溫玉。
「你不喜歡它嗎?」溫玉像只受傷的小兔子一般委屈,他還以為她會和他一樣興奮。
「我為什麼要喜歡它?」冬舞凶巴巴地反問溫玉。
這一問,倒是把溫玉問成啞巴,瞪著博浪鼓發呆。
對哦,他憑什麼認為她會喜歡他買的東西,她根本不喜歡他。
可是……
「我只是以為你會喜歡博浪鼓。」溫玉難堪地搖晃手中的搏浪鼓,藉以掩飾他心中的尷尬,偏偏博浪鼓發出的聲音就是很吵。
「別再搖了,很吵,你知不知道?!」被吵得精神分裂,冬舞氣得摀住耳朵大罵。「你以為我和你大少爺一樣什麼事都不用做,整天閉蕩,專搞這些無聊的玩意兒就行嗎?告訴你,我很忙!我要算帳,還要想辦法變出戲法來挽救你們溫家!我根本是倒了八輩子的霉才會嫁給——」
冬舞連珠炮似的抱怨,在瞧見溫玉驚愕的神情後倏然止住。
干……幹嘛啊!她不過是抱怨了幾句,又不是食人魔,幹什麼用這麼驚驚的眼神看她。
「你……你怎麼突然想到要買這個回來?」在他無辜的眼神下,冬舞只得放低聲音並轉移話題,算是為突然嚇到他道歉。
「你是說博浪鼓嗎?」溫玉的臉上乍然射出光彩。他不敢指望她道歉,只要肯和他說話就行。
「嗯。」冬舞點頭。
溫玉好高興。
「是這樣的,我一直想為那天惹你生氣的事道歉,可是你一直不開門,也不跟我說話,我不曉得怎麼辦。正巧今天在大街上看見一個孩童手上拿著博浪鼓,發出咚咚咚的聲音,我定下神聽,發現那鼓發出的聲音好像你的名字呢,所以當場就追著小孩把它買下來了。」解釋完後,溫玉搖搖手中的博浪鼓,證實他所言不假。
「胡扯,誰說我的名字像博浪鼓的?」冬舞氣呼呼地問。溫玉的解釋一點也沒讓冬舞感到好過,反而害她聽噪音。
「是真的,冬舞,不信你聽。」溫玉搖得更大力。「咚咚唔,咚咚舞。你的名字就像這枝博浪鼓發出的聲音一樣清脆、好聽,而且充滿活力,讓人不知不覺打起精神來。」
溫玉一臉暖意的望著冬舞,和煦的笑容,一點也不受冬舞的臭臉影響。冬舞欲言又止的反看溫玉,先前的怒氣蕩然無存。
「你真的……真的覺得我的名字很好聽嗎?」冬舞不怎麼有自信的問他。從小她就討厭自己的名字,尤其他又不偏不倚的猜中她的小名。
「當然是真的。」溫玉相當認真的點頭,想不透她怎麼會以為他在說謊。
「可是……」冬舞清了清喉嚨。「可是你不覺得我的名字很可笑,而且你猜對了,我的小名就叫『咚咚舞』。」
「我知道你的小名叫『咚咚舞』,我曾聽你爹說過。」
溫玉意外地說出冬舞不曉得的事,讓她小愣了一下。
「你見過我爹?」冬舞驚訝地看著他,她還以為他和她一樣都是煤的之言下的犧牲品呢。
「見過。」溫玉笑開。「你爹娘剛決定出外遊玩的時候,第一站就是拜訪我爹,那時他就同我爹訂下這一門親事。」
也就是兩年前。
初聽見這消息的冬舞,驚訝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他說爹娘的第一站就是來他家,那也就是說,她是第一個被嫁掉的,可她卻又是最後一個走出「羽夢館」,這……簡直亂七八糟。
「你曉不曉得我爹為什麼把我許給你?」冬舞決定不去追究爹娘在數順方面的觀念問題,反正她是最後一個出嫁的就對了。
「知道啊,而且我還記得你爹是這麼說的。」溫玉理所當然的點頭。「他說:『我家冬舞啊,你別看她個頭小,可是我們家最會精打細算的哦。她的算盤不但撥得精,又擅於理家,比起她那三個姐姐來可強多了。」』他據實以報。
「真的嗎?我爹真的這麼說?」不瞞大家說,冬舞樂歪了。她和夏染一樣好勝,卻沒有其他三個姐姐的天生才華,唯一強的就是理家。
「真的。」溫玉想不通她怎麼老愛懷疑人。「你爹不但一直誇獎你,說你很會理家,還告訴我,你總是生氣蓬勃,最能帶動週遭的氣氛。」
那氣氛是好是壞並不一定,端看她當時的心清而定。不過整體而言,她爹是對的。打個比方來說,每當家裡死氣沉沉,毫無生氣的時候,她一定是第一個找夏染碴,跟她吵到連春織都不得不過來勸架的人。
她很強悍,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她卻是家庭的主軸。「羽夢館」如果少了她,勢必不能運作,當然也不可能老是熱熱鬧鬧的。
「我爹他老人家還真瞭解我呢!」被她爹讚美得醺醺然,冬舞的臉上竟泛起難得的羞赧。
「是啊!」溫玉同意。「他老人家不只瞭解你,她還非常疼你哦,你的小名就是他取的。」
她當然知道自個兒小名的由來,不過她可不認為這跟疼愛扯得上邊。
「我討厭這個小名。」無論他再怎麼說,冬舞就是不喜歡自個兒的小名。
「為什麼?」溫玉十分驚訝。
「因為我時常被取笑,所以我不喜歡它。」冬舞孩子氣得嘟嘴,忘不了老是因為小名而被夏染恥笑的仇。
「你討厭它,我可是喜歡得緊呢!」溫玉不瞭解為什麼會有人因小名而被恥笑,只管拿起博浪鼓拚命敲。
「冬舞,你聽,聽這博浪鼓的聲音。」他敲得很愉快。「那清脆的聲音,是不是正一聲聲傳遞出快樂的訊息呢?」
溫玉刻意將博浪鼓擺在冬舞的面前,讓她有機會感受博浪鼓充沛的生命力。博浪鼓是專門做來給小孩子玩的,可正是因為它簡單、咚咚咚地提醒人們生命原來這麼單純,所以未來才會充滿希望。
冬舞彷彿受到催眠似地看著眼前的博浪鼓,看著繫於鼓面兩旁的麻繩,綁著兩粒小圓球不斷地敲擊鼓面,恍忽間恍若回到很久很久以前那個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