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玉說得是口沫橫飛,冬舞聽得是兩眼冒火,溫玉這才總算瞧出些許端倪來。
「呃……你不高興嗎?」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高興?高興個頭啦!他們都快沒錢吃飯了,他居然還買了這麼個沒用的陶盆回家,看她不宰了他才怪!
「你覺得我看起來像很高興的樣子嗎?」冬舞咬牙切齒地斜瞪著他,不曉得他憑哪一點跟人說敏感,總管八成是在騙她。
「是不像。」溫玉開始低頭,她又在凶他了。
「很好。」總算她的牙沒有白咬。「我問你,你哪來的錢買陶盆?我明明吩咐帳房不可以拿錢給你。」儘管他很乖的低頭認錯,冬舞仍然照刮。
「我沒有跟帳房拿錢。」溫玉連忙抬頭辯解,宣示他的清白。
沒有?
「那老闆怎麼肯讓你把東西帶回家?」冬舞一臉狐疑。
「很簡單啊,我簽帳嘛!」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你……你說什麼?」冬舞懷疑自個兒的眼睛出了問題,他欠了一大筆債竟還這麼興奮。
「我說——我簽帳。」溫玉忙點頭。「你說不能向帳房拿錢,沒說不可以簽帳,所以我就簽啦!」他可是很乖,一點都沒有違背她訂下來的規矩哦。
溫玉得意洋洋地看著冬舞,自認為自己聽話得不得了,是個不可多得的模範丈夫,而事實也是。
她說不能跟帳房拿錢,他就不拿。她沒說他不能簽帳,所以他就簽帳,這是什麼道理,她為什麼非得忍受這個白癡不可?
「你這個白——」眼看著罵人的話就要出口,冬舞猛然想起和老管家的約定,一張嘴就這麼張在半空中。
少爺很敏感,真的很敏感……
是,他敏感,她就粗魯。為什麼老天就是不讓她痛痛快快的把話罵出來,硬要她憋著?
「冬舞,你在說什麼?什麼叫我這個白……」溫玉不曉得她在於嘛,一張嘴嘟得老高,又不把話說明,害得他只好也跟著嗯嗯啊啊地問。
「白——面書生!」算了,憋著就憋著,誰要她答應總管在先。
「對了,就是白面書生。」幸好她腦筋轉得快,硬拗過來,否則可要破戒了。
「白面書生?」溫玉被她的腦筋急轉彎弄得一時轉不過來,過了一會兒才會意。「冬舞,你是說……你覺得我長得很像白面書生,很斯文嘍!」
溫玉喜出望外,細長的頸子不自在地扭動著,不時還發出咳咳的咳嗽聲。
冬舞奇怪地看著溫玉,不曉得他幹嘛沒事把自己搞得像頭麒麟獸。她曾偷偷翻過秋繪臥房裡的畫冊,裡頭的麒麟就和他同個模樣,一樣愛伸長脖子。
冬舞聳聳肩,不打算細究溫玉奇怪的表情和動作,她比較在乎的是他又花了多少錢,什麼時候才肯停止敗家。
「你花多少錢買這盆子?」冬舞極為熟練地敲敲陶盆的邊緣,毫不意外聽見粗啞的雜音,劣質品就是這樣。
「不貴、不貴,才一千兩。」溫玉很高興的報出價錢。
「一千兩?!」她有沒有聽錯。「你居然花了一千兩買這個破東西回來?」這個陶盆恐怕連一百兩都不值。
「破東西?」溫玉和她一樣愣住。「可是……可是老闆說這陶盆燒得很好,而且還有佛祖坐過,一千兩不算貴……」
「不算個頭啦!你用哪只眼睛看過佛祖坐在上面?」人家怎麼說,他就怎麼信,冬舞開始發飄。
「呃……」也對啦,他是沒有看過。
「你就算沒有常識,也要懂得看書啊!佛祖坐的是蓮花座,身邊什麼時候有過鯉魚,還游來游去?」冬舞越說越生氣,呼息益發急促。
「是……」仔細想想,他的確沒看過佛祖旁邊出現過鯉魚。
「佛祖是吃素的,根本不開葷,更不可能無端坐在陶盆上!」又不是沒地方坐。
「是。」溫玉越來越覺得她說的有理。「那這陶盆可以拿來做什麼?」佛祖也不坐陶盆。
「養鯉魚!」他到底曉不曉得她在生氣,還一個勁兒地問些傻問題。「反正這陶盆上到處都看得見鯉魚,你乾脆拿它養鯉魚算了!」
原本冬舞只是隨口說說氣話,沒什麼意義,可沒想到溫玉卻點頭。「對哦,我怎麼沒想到,這陶盆正好可以拿來養鯉魚。」溫玉好高興,原來陶盆還有這個作用。「現在是冬天,水池裡那些鯉魚原本就沒地方放,現在可好,買了這盆子,正好可以用來養鯉魚。」
溫玉越想越開心,嘴咧得越大。
「冬舞,你好聰明,居然想到這上頭去。」溫玉十分佩服冬舞的機智,然則冬舞已經氣呆了,根本不可能反應。
「來人,快把桶子那些鯉魚搬來,別忘了打水!」
溫玉笑嘻嘻的吩咐下人去把他心愛的鯉魚移師到陶盆裡。壓根兒沒發現到冬舞已氣紅了臉。
「我還擔心魚兒沒地方棲身呢,這下可好,它們不但有地方住,還多了許多伴兒。」所謂的伴兒,指的顯然就是那些畫在陶盆上的肥鯉。
溫玉用手指撥弄了一下水面,嘴唇還不時的發出吱吱的聲音來逗陶盆裡的鯉魚,愛護之情顯露無遺。
「你很喜歡這些鯉魚是吧?」好不容易才回過神,冬舞發現陶盆裡早已注滿水,放滿鯉魚,以及溫玉同樣滿足的笑容。
「是啊!」溫玉點點頭,他本來就很喜歡養這些小東西。
「那你去跟它們作伴吧!」
沒有任何徵兆之下,冬舞兩手一推,當場把毫無防備的溫玉推人陶盆裡,跌個狗吃屎。
「咕嚕、咕嚕……」
冷不防地,栽進陶盆裡的溫玉著實喝了一肚子水,他人還沒能坐穩,就聽見冬舞生氣的聲音。
「把飼料給我。」冬舞氣呼呼的搶過女僕手上的魚飼料,一股腦兒地全灑在溫玉的身上。
溫玉先是愣頭愣腦地看著她將飼料倒在他身上,然後才發現不妙——
「我鄭重的警告你,以後不准再亂買東西。」冬舞樂於看見全部的鯉魚都往他身上跳,間接幫她報仇。
「是……是。」溫玉被搶吃飼料的鯉魚咬得哀哀叫,幾乎忘了點頭。
「你給我聽好了,溫大公子。從今以後不准簽帳,也不許跟帳房拿錢。等你被你心愛的鯉魚咬夠了,我會命人把陶盆退回,知道了嗎?」話不講清楚一點,誰曉得他又會變出什麼花招。
「知……知道。」溫玉哪敢出什麼花招,他都快被鯉魚咬出洞來了。
「知道就好。」冬舞冷哼,甩甩袖子當場就準備離去。
怎料她才走到門口,競越想越不甘心,又回頭把原先沒倒完的飼料一次傾倒完畢。
「少爺!」
溫玉被貪婪的鯉魚咬得快不成人形,女僕喊得震天價響,伸長手拉他。反觀他的妻子,卻是頭抬得老高,輕喊一聲:「活該。」
唉,他是得罪了誰?他也不過是想為他的鯉魚找一處安身之所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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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但溫玉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他不該亂買東西。
右手搔搔後腦寸,左腳向前跨大步,溫玉腦中思索著陪罪的方法。
該怎麼做,冬舞才會原諒他呢?
溫玉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答案。
自從那天他買了陶盆挨訓以後,冬舞就再也沒有正眼瞧過他,終日將自個兒關在房裡,無論他在她門外再怎麼說對不起也沒用,她一樣不理,不跟他說話。
他是真的很想同她說說話啊!溫玉歎氣。從小他就是一個人,現在好不容易總算有個人來和他做伴,可她卻不理他,這該如何是好?
溫玉逕自傷腦筋,一個人在長安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行走,耳邊不時傳來咚咚的聲音。
咚咚、咚咚——
清脆明亮的聲音使得溫玉停下步伐,眼睛看往聲音的方向。
咚咚、咚咚、咚咚咚——
聲音持續鼓動著,而溫玉的眼眸也轉趨明亮。
咚咚哈,咚咚舞!這就是他所需要的,老天真是厚愛他。
「小弟弟,你這博浪鼓讓給哥哥好嗎?」溫玉決定要買枝博浪鼓送給冬舞,他發出的聲音跟冬舞的名字好像,她一定會喜歡的。
「不行。」小孩見有人跑過來跟他搶玩具,急忙把博浪鼓藏在背後。
「這博很鼓是娘買給我的,不能讓。」小孩踞高腳尖,仰望已經彎下腰的溫玉,覺得他好像巨人。
「可是我真的很需要這技博浪鼓……這樣吧,哥哥用東酉跟你換,好不好?」溫玉堅持要小孩手中那技博浪鼓,因為它發出的聲音特別好聽,彷彿有生命一樣。
「你要拿東酉跟我換啊?」小孩聞言瞥了溫玉一眼,認真考慮。
「好吧,就同你換。」看他的穿著,應該是個有錢人。「你要用什麼東西同我換這枝博浪鼓?」
「呢……」小孩這一問,當真問倒了溫玉。由於冬舞規定帳房不可以給他錢,所以他口袋空空,唯一帶在身上的只剩……
「哥哥就用這塊玉珮同你交換,好不好?」溫玉拿出隨身的玉珮詢問小孩的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