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想不透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我們……是怎麼……」在她驚訝的注視下,莫沁濤幾乎開不了口,她的眼神彷彿他傷了她,事實也是如此。
「你受傷了,被你自己的馬踢傷。」夏染紅著眼解釋,無法相信他真的絕情到什麼都給忘記。「軍醫怕你發燒沒有人照顧,所以我自告奮勇留下來照顧你,結果你真的發燒到不省人事,我們就……」接下去的情節她僅以咬緊下唇表示,在在流露出受傷的情緒。
經她這麼一提,莫沁濤倒也慢慢有些記憶,似乎真有這一回事。他捧著腦袋,強迫自己組合片段的記憶,想起她紅著眼問他要不要緊,能不能說話,想起她睜大眼顫聲問到他可認得她是誰,當然也想起他之後做過的一切。
他的確和她上了床,就在他幾乎燒壞腦筋的時候。
好了,現在該怎麼辦?木已成舟,就算他想賴也賴不掉。
莫沁濤看看渾身赤裸低頭噙淚的夏染,突然覺得她真的是個小可憐,都已經被他欺侮成這樣了,卻還得低下頭、含著淚,接受他的質問……
罷了,做都做了。現在最要緊的事是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清理善後。
「過來。」再次歎氣,莫沁濤拉過她赤裸的身體讓她坐在床沿,自己則順手擰了塊碎布握在手中,忍著痛站起。
夏染溫順的讓他拉過去,可等到她的大腿一被扳開,她立刻變得困窘,輕聲抗議。
「你要做什麼?現在是大白天——」
「閉嘴。」他不耐煩地白了她一眼。「我要幫你清理。」語畢,他當真拿起濕冷的布塊擦拭她的大腿,將上面的血跡清掉。
夏染的雙頰立刻因這親眼的動作而燒紅,莫沁濤卻還覺得不夠。
「站起來。」他蹙著眉輕聲命令,順勢將她撈起。夏染不知道他想幹麼,可是她知道最好照他的話去做。
她戰慄,雙腿幾乎支撐不住因他觸撫帶來的情潮,轉眼就要傾倒。莫沁濤眼明手快地扶住她的腰,炯炯有神的眼睛比誰都瞭解她為何有此反應,因為他自己也差不多。
「我有沒有弄痛你?」他粗魯低沉的嗓音竟帶有些許難為情,都夏染驚訝,也讓她直覺的否認。
「沒……沒有。」夏染紅著臉閃避他銳利的眼睛,卻逃不掉。
「真的設有?」他一點也不相信她的鬼話,流那麼多血不痛才怪。
「或許有一點……」在他強硬的口氣下,她只得乖乖吐實。
「我想也是。」他歎口氣,手指依然挑弄著她,流連了一會兒後忽地跪下來,以熾熱的舌浪代替原先的愛撫。
夏染驚呼一聲,萬萬也想不到他竟會來這一招,困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別亂動。」
「這樣子好多了吧,有沒有舒服一點?」他問她,而夏染根本無法回答。
第八章
自從夏染被莫沁濤不小心給上了以後,他們的關係便產生了一種很微妙的改變。從此軍營裡面再也看不到莫沁濤橫眉豎眼的臉,也看不見夏染小可憐似的表倩。起而代之的,是莫沁濤日漸鬆弛的防備之心,在夏染充滿光彩的笑臉中流轉,直至幾乎完全消失不見。
對於這個結果,整個軍營的人都為夏染感到高興,因為他們除了可以不必再忍受莫沁濤陰晴不定的情緒外,也樂見夏染的努力終於開花結果,苦盡甘來。
這天,唐營裡特別熱鬧,每個人嘴角上淨是掩藏不住的笑意。大伙笑得這麼開心的原因有二;一是由於連日來的嚴加戒備,西北邊的戰事已趨穩定,大夥兒終於可以重新安排延著許久的輪休,二是因為他們不識字卻酷愛收集字畫的大將軍,今兒個又尋得一幅好字,心情自是格外的好。這種種因素加起來,使得軍營一掃連日來的陰霾,睽違許久的笑聲,連帶驚動了遠在將軍私人帳幕內休息的夏染。
她好奇地探頭尋找聲音的來源,等她發現笑聲竟是從主營裡傳出來的時候,就更好奇了。
究竟是什麼事讓大伙笑得這麼開心?她納悶。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夏染走進了主營,才剛踏進去就發現帳裡頭都是人,擠得水洩不通。
「夏染姑娘好。」一個被擠到帳門口的士兵眼尖首先發現她,笑嘻嘻的跟她打招呼。
「你也好。」夏染亦微笑點頭,一雙銅鈴般的大眼拚命瞄向莫沁濤的方向,試著從人群中覓得他的人影。
「夏染姑娘,將軍被前面那堆人擋住了,你再怎麼踮腳都沒有用,看不到。
一見她頭抬得辛苦,士兵笑著提醒她,笑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他們這麼多人擠在前面做什麼呀?」雖然明知再怎麼踮高腳尖也看不見箇中的端倪,夏染還是很好奇。
「在看將軍買的字畫。」土兵回答道。「莫將軍正在展示他剛買到的一幅題字,聽說是很有名的人寫的。」
莫沁濤買題字?可他不是不識字嗎,買這玩意兒做啥?
夏染滿肚子疑問,想不通一個不識字的人幹啥買字畫的當頭,這時士兵卻扯開嗓門大喊:「統統讓開別擋路,夏染姑娘來了!」
於是乎大傢伙兒的眼睛一會兒全轉向她,夏染只好放棄思索,硬著頭皮穿越人群,走入裡頭面對莫沁濤大大的笑容。
「什麼事情笑得這麼開心?」方才靠近莫沁濤的身邊,夏染旋即發現他今天的笑容很不一樣,男孩似的爽朗笑意看起來格外吸引人。
「因為我剛買了一幅好字,所以心情特別好。」莫沁濤得意洋洋的宣佈,引來身邊之人的齊聲喝采。
「真的,你買了什麼人題的字兒?」夏染見他這麼高興,先前的好奇全被提了上來,遂伸長了脖子猛瞧。
「曹孟德的『短歌行』。」莫沁濤咧大了嘴。「賣字畫的店家可是花費了天大的力氣,才給我找來這麼一幅墨寶,聽說是六百多年前的東西。」
「六百多年?有這麼久啊,那我可得瞧仔細了。」聽他這麼一說,夏染的脖子伸得更長了,莫沁濤見狀,索性起身將字卷兒從上到下攤開,省得她累。
「可不是嗎?你仔細瞧了。」莫沁濤不但笑得開心,表情也踐踐的。「看看裡頭的字,寫得多好呀!『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完全寫出人生的短暫及無奈,寫的真是不錯。」他越看越滿意,越說越得意。這四句話是賣字畫的店老闆告訴他的,還說和他的英雄氣很配,又是幾百年前的骨董,所到他才會花大錢買下它。
他洋洋得意地看著夏染,試圖從她口中聽到讚美的話,可等了半天只看見她沉重的眼神,這才想起她不識字。
難怪她要想這麼久!莫沁濤頗能體會她的心情。想當初剛聽店老闆解釋手卷中的題字時,他也是聽得似懂非懂、迷迷糊糊的,仔細想想中國字還真是難哪。
他亮出同情的眼神,可憐她和他一樣不識字,然而夏染卻一點也不領情,反倒露出驚訝的表情,回望著他。
「你確定店老闆告訴你這是『短歌行』沒錯?」她一邊問,一邊絞盡腦汁回憶以前夫子曾經教授過的文章,總覺得「短歌行」
不可能只有短短四句。
「當然。」莫沁濤聞言拉下了臉。「曹孟德的『短歌行』舉世皆知,店老闆怎麼可能弄錯。」他陰寒地瞪著她,可夏染卻還是不知死活的說下去。
「如果不是他弄錯,就是你弄錯。」終於給她想起來。?這上面寫著的詩句不是『短歌行』,『短歌行』沒有這麼短,而且上頭的檢紙也過新,不可能是六百多年的東西。「六百年的時光一定會留下歲月的痕跡,而這幅字畫卻還新得發亮。
「何以見得?」被她這麼一鐵口直斷,莫沁濤的眼神倏地下沉,現場歡樂的氣氛不再。
「因為我看得懂啊!」夏染以輕快的口氣面對他的不悅。
「看得懂……」莫沁濤十分錯愕,還以為他聽錯了,她所謂的看懂不會是指——「你……識字?」他口氣寒磣地問她,下意識否定掉這個可能性。她怎麼可能識字?她只是一介平凡的女子啊,沒有理由識字才對。
「嗯,我識字。」可不幸她就是懂。
夏染短短幾個字的回答,立即引來一陣沉默,之後是幾近暴烈的咆哮。
「你識字,你居然真的識字!」彷彿是想掐死自己的愚笨,莫沁濤一拳打在木桌上,發出木屑迸裂的聲音,聽起來十分駭人。
「既然你識字,為什麼不他*的早點告訴我,還把我當傻子似的蒙在鼓裡?」
他像欲殲滅敵人似的瞪著她,瞬間主營當場變戰場,嚇得在場所有人紛紛走避,以免遭殃。
「你又沒問我。」夏染可不逃,並且勇敢的迎戰。
是呀,他是沒問,只因為在他心中老早斷定她一定不識字。把她當做一般只懂得針線活兒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