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的,上帝不會這樣惡作劇的……
「小妹!醒過來、快醒過來啊!」甄裘擔心的伸手直搖著她,就怕她一夢不醒,又不小心空口死人。
對了!拿水去!
甄裘弄了一盆水來,想也不想的便一古腦倒在甄璦的臉上。
「啊!」甄璦被水嗆得從睡夢中驚醒,以為自己跟著跳進海裡救人去了,三年前那一夜差點溺斃的恐懼,再一次攫獲她的靈魂。
痛!她的心好痛呵!
「小妹,你還好吧?」甄裘擔心不已的看著她,小手關心的撫上她的臉,「你又作惡夢了,是不?」
小妹自從三年前那件事之後,睡得越來越少了,每次頭一沾枕便沉沉睡去,遂也少夢,就算偶有夢境出現,也是一些小事件,譬如隔壁家的小狗突然生病了,或者路口那個楊媽媽切菜突然切到手等等,像今早這樣哭著叫不醒的情況,二十一年來也只有三年前那一次,這不得不令她感到憂慮。
「二姊,我……又夢到他了。」
甄裘心驚的問:「誰?」
「就是三年前那個男人。」
「什麼?三年前那個……他不是死了嗎?喔,不,我的意思是……哎,你怎麼會又夢見他?不過,夢見他總比夢見別人好,畢竟他已經死了,就算你作了什麼不好的夢他也不會怎麼樣……喂,璦兒,你要幹什麼?」「打電話。」甄璦想到什麼似的,突然找出手機搜尋出一個號碼撥了出去。
「喂?」
「范浚哥,我是甄璦,你快告訴我杜斯斐的電話好嗎?我有急事要找他!」她得先確定他沒事才行。
「杜斯斐?你找他?」
「是的,范浚哥,事後我再向你解釋好嗎?求求你馬上把他的電話給我,拜託你了。」
「事實上他在國外好多年了,我沒有他現在在台灣的電話,而且昨天晚上他沒回來店裡。」
「他沒回去?那他上哪去了?」老天保佑!千萬不要讓他真的出了什麼事才好!
「他說想早點回家休息。」
「他家?在哪兒?范浚哥,你快告訴我他家住在哪兒?」
話筒的另一頭沉默了好一會才道:「你先過來店裡,我開車載你過去。」
她跑得很急,小小的手兒不住地按著電鈐,大門開了,也沒來得及等去停車的范浚,忙不迭衝了進去,與穿著睡袍的杜斯斐撞個滿懷——
「幹什麼?才短短一夜就等不及想對我投懷送抱啊?」杜斯斐嘲弄的看著懷中直瞪著他瞧的人兒。
這懷中的小人兒看起來雖柔弱無骨,抱起來的感覺倒是豐盈有致呵。
「你……沒事?」淚在甄璦的眼眶裡打轉,轉啊轉地她卻沒讓它們滾落,反而激動的伸出雙手緊緊抱住他,「太好了!你沒死、真的沒死!而且一點事也沒有,太好了!」
從來沒有人這樣抱過他,像是失而復得的珍寶,像是他的真實存在有多麼重大的意義……
「我為什麼要死?」這個女人的腦筋有毛病嗎?
「因為我夢見你的車子在黑夜裡衝下山崖……」話頓時打住了,甄璦有點後悔自己的多嘴。
她夢見他的車子衝下山崖?杜斯斐的眸光閃了閃,隨即如流星般隱去。
「你夢見我死了,所以一大早就跑到我家來確定我死了沒?你的意思是這樣?」他好笑的看著她。
「我……」
「沒想到我離開台灣多年,台灣的女人竟然流行起這種釣凱子的招數了,嘖。」沒耐性聽她說話,杜斯斐不屑的抿著唇。
「不,不是這樣的。」甄璦急慌慌的想要解釋,可一抬起頭來看見他那嘲弄的眸子,所有的解釋全吞回肚子裡。
他不會相信的,她為什麼要解釋呢?越解釋只會越讓自己像個白癡。
「怎麼,沒話說了?」他笑著將一張俊臉湊近她微紅的臉龐,一雙眸子直勾勾的瞅進鏡片底下的那雙眼。
那雙眼寫著濃濃的懊惱與悔恨,卻清澈得有如春天的山泉一般沁人心肺……
「是,我沒話說了。」她再次打量了他一眼,這才轉身緩緩走開。
「范浚?你也來了?」杜斯斐像是現在才看見甄璦身後的男人,愉快的揮手打招呼,硬是把范浚這兩個字叫得響亮,怕有人聽不見似的。
「嗯。」范浚的語氣淡淡地,神情卻是若有所思,待甄璦走過身邊時,一隻大手順勢摟上她的肩,「我送你去上課,還是你想回家?」
甄璦還沒回答,門內突然衝出一個身穿浴袍的女人,是江汐妍。
她卷卷的長髮還滴著水,臉上一點妝也沒有,卻美麗依然。
此刻,她的眸子幽幽地望住范浚擱在甄璦肩上的手,心不由得隱隱一痛。
「既然來了,怎麼不進來坐坐?」
「不了,甄璦還有課。」范浚淡漠的拒絕,摟著甄璦的肩上了車。
「你這個樣子真美。」杜斯斐突然從身後抱住江汐妍,將臉埋進她長長的發裡汲取一點馨香。車子開走了,後照鏡上相擁的身影卻竄進車內兩個人的腦海裡,久久盤旋不去。
杜氏集團台灣分公司的大樓會議室內正聚集一群董事,五十來坪的空間裡吵嚷得像是菜市場,一時半刻沒有停歇的態勢。
杜斯斐的背倚在寬大的頁皮座椅上,犀利的眸子不時的在手上的文件和眼前的董事們身上輪流打轉,始終沒有開口說話。
「簡直是莫名其妙!公司明明賺錢得很,怎麼會突然之間轉為虧損?還一夕之間損失了上億元?」
「是啊,當初我就說這產品不能賣!日本最大的保險公司在一夜之間倒了,就是因為產品精算上出了很大的問題,難怪這兩年光那個產品的保單就賣了幾千億!原來根本是個賠錢貨嘛!我們杜氏倒成了冤大頭,嘖,再這樣搞下去,杜氏非垮不可!我建議這個產品馬上停賣!」
「對,我也贊成!」
「可是各位,這項產品為杜氏集團帶來幾千億的利潤卻是不爭的事實,我們應該詳加評估之後再下決定……」
「還評估什麼鬼?全球最大的保險公司都不願再承保這項產品了,我們如果堅持再賣下去,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曉得!」
「是啊,我們不能拿整個杜氏集團的未來名聲來賭,保險雖只是集團中的一環,但是一旦出了問題,影響的是整個杜氏,不可不慎!」
「是啊,總裁……」這名董事的一聲總裁,讓所有的董事們都望向了始終沉默的杜斯斐,每個人的眼中帶著濃烈的期盼,希望今天這個會議可以把這個爭議半個多月的議案給定案。
「你們終於想到我的存在了。」杜斯斐好笑的睨著他們,「我還以為自己進了五十年代台灣的傳統市場呢。」
「總裁?」一名老董事不悅的皺起眉,對這個三十歲的小伙子如此不尊重他們老人家感到非常不滿。
見狀,杜斯斐斂起笑,輕咳兩聲才道:「其實,一項產品的銷售在一開始就經過最完整的精算,不該出現問題,如果出現問題,那麼就是精算產生了錯誤,近日內,我會調出總公司那當初做的精算資料,再組成一個精算小組對其重新評估一次,向各位董事們報告,還有問題嗎?」
「如果報告出來真的是精算出了問題,那我們公司其他的所有產品都可能會出現問題,公司的精算師就算有上百名,畢竟也是同一群人。」
「這個我明白,等報告出來我們再討論,如果沒事的話,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散會。」
第四章
從公司出來,杜斯斐跳上了一輛計程車往天母的方向疾馳而去,滿滿的公事包裡全是由總公司傳真過來的精算資料。
「嗨。」杜斯斐一走進黑曜,便朝吧檯裡的阿飛打了聲招呼,嚇得阿飛手上的酒杯差點飛出去。見狀,他的火氣又冒了上來。「你這個人究竟是怎麼回事?連跟你打招呼你都會嚇到?我很可怕嗎?」
「不是的,杜先生,我只是太訝異了。」阿飛摸摸鼻子乾笑。
這個男人一會風一會雨,現在還跟他打招呼?真是天快下紅雨了!教他怎麼不被嚇一跳?
「訝異什麼?我剛剛做了什麼好笑的舉動嗎?」要不是范浚叫他對他的員工客氣一點,他才懶得理他們哩。
「沒有啊,杜先生。」阿飛胡亂揮著手,打死不承認。
「那你就給我有骨氣一點,別畏首畏尾的像是個賊。」話畢,杜斯斐推開門便往酒吧裡附設的小辦公室走了進去。
這辦公室雖小,卻是五臟俱全,該有的電腦設備一應俱全不提,還有一張舒適的單人床及一套典雅的布沙發、鋪著小碎花桌布的茶几和一塊明亮、可以透進些許陽光的天窗,深咖啡色毛地毯和四處可見的梵谷畫作。
提著公事包,他走到辦公桌前打算要使用電腦,卻發現電腦前正趴了一個女人,螢幕上還飛舞著小狗狗保護程式的畫面,看來這個女人是打電腦打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