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他不在書中夾封信,夾張小卡,甚至夾張照片呢?
她腳蹲得酸極了,索性起身走到他書桌旁。
「你們在哪裡?BLUE?」林森的聲音清楚地從客廳傳來,但是,雪兒卻看不見他突然垮下來的笑容和表情。他擠出苦澀的聲音,「怎麼選在那?」
雪兒的視線被隨意擱置在他案頭的一本手札吸引,她隨手翻並幾頁,意外地發現其中填滿了娟秀卻有勁的字跡。
「我不是不喜歡那個地方,只是,太吵了?」林森解釋。
邱柏超正滔滔不絕地試圖說服他。
林森掩住話簡,問那一直沒有動靜的雪兒,「雪兒,你在做什麼?」
她慌忙合上書,自然什麼內容也沒瞧見。她道:「你桌上有一本好漂亮的手札。」
「不要碰!」他幾乎用吼的,下一秒鐘,他已衝到她面前,當著她的面將書收到抽屜裡並上鎖。
「我什麼也沒看到,我只是覺得那本手禮的封面十分別緻,所以我瞧了幾眼。」雪兒快哭出來。
林森這才意識他剛才的舉動簡直是反應過度,況且,他又在她面前鎖上抽屜,分明是擺明了不信任她、給她難堪。
雪兒則像做錯事的孩子般低著頭不發一言,絲毫沒有感覺她所遭受的懷疑,林森鬆口氣,更加愧疚。
「我怕你弄亂了我的資料。」這真不是一個好理由,但是,他只想到這個。
「我保證我沒有亂動,而且什麼也沒看到。」
他點點頭,「我相信你!」
然後,他才拿起話筒對邱柏超說:「我馬上過去。」
說罷,他掛斷電話。
「總監請我們去PUB,你要不要一起去?」他補充,「不是同性戀的那一種。」
雪兒拒絕,「你的同事我只認得大個子,算了,還是你自己去吧,雖然明天放假,可是別玩得太晚。」
「明天放假?今天才星期二。」
「你又忙忘了!」雪兒知道林森一忙起來眼裡只有公事,偶爾會記得她,其他的事便忘得一乾二淨了。換成她對他耐心的說明,「明天是你們說的什麼國父的生日,不是嗎?」
林森的臉上一下子沒了血氣。「今天是幾號?」
「明天是十一月十二日,今天當然就是十一月十一日啦!」
他踉蹌地退後了幾步,跌坐進沙發中。雪兒驚恐,她想不出來她說了什麼話使得他有如此激動的反應。
「這麼快,又一年了!」他低語。
雪兒不敢出聲,只盯著他瞧。
許多事一下子全湧到林森面前來,不!他不該在這一天到BLUE對他而言是雙重的壓力。一個笑瞼在他腦海逐漸擴大,變得模模糊糊,突地,又慢慢凝聚焦點,呈現一經憂心忡忡的面容。
那是雪兒。
不下不,他寧可去BLIE,也不要與這張臉孔整晚相對,他會崩潰,他會失去自製、他會……
「你怎麼了?」
「我沒事。」他疲乏的揮揮手,「你先回那兒去吧!我馬上要出門了。」
雪兒順從地抱著林森在國外念研究所的畢業紀念冊,安安靜靜離開。
進了自己的屋子她才鬆口氣。林森怎麼會突然間變了個人似的?她不過告訴他今天是十一月十一日而已,值得他吃驚成那個樣子嗎?
她左思右想,歸納不出個所以然,索性將他拋在腦後。她在地上盤腿而坐,翻起她剛帶回來的畢業紀念冊。
這一看之下,收穫可大了。
林森似乎有將他在該求學時期認識的好友的合照擺在第一頁的習慣,眼前就是他和一個女孩子的照片,他們站在一起,沒有親熱的動作或勾肩搭背。空白處題著兩句詩: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右下角則是龍飛鳳舞的三個字:高意歡。
百分之百是個中國人!她有張輪廓美好的心形臉孔。波浪般的長髮鬆鬆地垂在她的臉龐與肩膀,鼻樑挺立,濃眉大眼,一望即知是那種充滿朝氣與活力的女孩。
她沒有笑,只牽一牽嘴角。她的表情、她的眼眸、她緊鎖的眉頭、不帶笑意的唇瓣,這一切令雪兒直覺地認定她不若外表開朗,而且心事重重。
但是,毋庸置疑的,她是美女中的美女。雪兒眷戀地多看了幾眼,才繼續往後翻。
難怪林森對江螢蠻的態度有點冷淡,說不定就是因為他心屬這個叫高意歡的女孩。也好!雪兒又多了一個參考樣本先去探探林森對高意歡的態度,再決定她該撮合誰和林森成雙成對。
雪兒翻到林森那一班,再次看到林森和高意歡的照片,只不過變成個別的碩士照。這一班只有他們兩個東方人,所以十分惹人注意。太好了!現在加上同班同學這一層關係,他們不會是泛泛之交。
雪兒舒服地往地上一躺。多好,如果林森不喜歡江螢螢,至少高意歡也是上上之選,她這一起任務總算有突破性的進展了。
她扭開音樂,跟著歌詞哼唱了幾句,便因為疲倦不知不覺地陷入沉睡。這一場夢作得好甜,她夢見林森手牽著一名穿白紗禮服的女孩緩步踏上紅毯,至於她,當然是從天堂得知這副景象,天使長當著在大家的面宣佈她成為正式天使,並且給了她一個新編號。
很不幸的,就在她要接受這份企盼已久的榮譽時,一個嘈雜、討厭、可惡的聲音破壞了一切。
天堂、天使長、新編號,全都消失了,她努力撐開沉重的眼皮,以上發現了聲音的來源。
是她的新電話。
它固執地響著,而且似乎愈來愈大聲。雪兒不理它,試著回想夢中的一切、新娘的臉孔、她的編號,結果卻是一片空白。她氣憤地抓起話簡擱在桌上不去聽它,好讓自己的耳根清靜片刻。
話筒卻傳出極大音量的說話聲和音樂聲,有人聲嘶力覺地吼著:「雪兒,雪兒,事情不好。」
是邱柏超的聲音,事情不好,會不會是……
她把話筒貼緊耳朵,著急的問:「是不是阿森?怎麼了?」
「他喝醉了,在PUB裡鬧著要見你,一直喊著你的名字,我們幾個人想把他帶走卻動不了他,所以要你馬上過來一趟。」
「在哪裡?」她慌忙記下地址和電話。
「快一點來!」
雪兒放下話筒,顧不得加件外套,胡亂套了雙鞋便衝出門,連大門都沒有來得及鎖。
她招了計程車,十萬火急地趕到那間DISOPUB。
邱柏超在門口等她,一見到她出現才放下一半的心,抓起她的手便往內走。
她聽見了,雖然周圍充斥著音樂聲、談話聲、杯盤碗碟撞擊聲,但她還是聽見了。
是林森的聲音沒錯,他喊:「天璇!天璇!」
雪兒的腳步遲疑了一下,天璇?她從沒見林森提這個名字,更沒從他的書籍資料中發現與這名字相關的一切,她對她的記憶力有自信,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大個子,他口裡喊的不是我。」她看往邱柏超。
「待會兒就是了。」他無奈至極,「他一下喊天璇,一下子喊雪兒,愈制止他反而喊得愈大聲,還好這裡吵,其他客人又不愛多管閒事,否則呀!我們的臉全都被林森給丟光了。」
雪兒加快腳步來到林森身邊,他半躺半坐在座位上,看得出來醉得很厲害,半睜的雙眼儘是迷茫。
「我來了。」她在他面前低下身子,緊緊地握住他的手。
「你們……你們兩個一起來的?」他打了一個酒嗝。
「我們兩個?」她偏們頭,「你是指我大個子?」
「不是!不……不是!」
「沒有別人陪我來,我是自己一個人搭計程車過來的。大個子打電話給我說你醉了,鬧著要見我。」
「我……我沒……沒醉,誰說我……說我醉了?」他努力瞪大雙眼,把臉湊近她,「你……你是誰?」
老天,林森怎麼醉得連她都不認得了?
可是,他又說話了,「你……你是天璇?還是……還是雪兒?」
又是這個名字,天璇!他為什麼會把她和這個名字連在一起?
為什麼?
雪兒還在思索,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攬往林森懷中,他雙手牢牢地環住她,連讓她動彈的空間都沒有,她嚇怔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天璇,你是天璇,你是天璇,你回來了,天璇,你真的回來了。」
他這串話說得十分流利,根本不像是酒醉之人的囈語。
「不!我不是!」她試圖掙脫他的懷抱,「我不是天璇,你搞錯了。」
邱柏超和林森其他的同事一見到雪兒來,便把安撫林森這項重任交給她,之後便避到遠處的角落裡。他們的舉動半是逃避半是體貼,至少明天早上林森恢復神志後,不用提心他在同事面前洩漏了太多不欲知的秘密。
但是,他們的逃避卻害得雪兒孤立無援,她根本掙不開他。
「不要這樣,天璇,我求求你,我知道你很氣我,但是,千萬不要對我這麼殘忍,天璇,天璇。」他不再吼叫,聲音是溫柔的、懇切的、哀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