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安靜下來,忘記了掙扎。或許是因為林森深情款款的語氣,或許是因為他話語中懺悔求恕的意味,更或許是他眼眶中呼之欲出的淚水。
她定定地凝視他,好似被催眠了一般。
「天璇,你原諒我,我真的不是有意和你吵架的,原諒我!」
眼前的林森是雪兒前所未知的,但或許這才是真正的他。
「我愛你,天璇,我最愛的人是你,沒有別人,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我不能失去你。他們都告訴我說你再也不會回來了,我不相信,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即使你不肯原諒我,即使你回來只是因為要報復我,我都心甘情願承受,只要你留下來,只要你不要走。天璇,天璇,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她感動了,她不是天璇,但是,她感動了,他臉上明明白白地寫滿了愛與悔意,她真的感動了。
雪兒再也做不出任何抗拒動作。
他拉她坐在他的腿上,雙手沿著她的手臂來到頸項,接著,他小心翼翼地捧住她的臉龐,仔仔細細地將她看個夠,一秒也捨不得移開視線。
然後,他的瞼移近她,同時帶來一陣濕熱的氣息,雪兒還沒弄清他的意圖,她的唇便被密密實實地封住了。是林森!他吻住,他微顫的唇輕輕地降落在她的唇瓣上,深怕壞了她似的。但是,四片唇接觸這後,他又急切地想證明她是真實存在的,於是,慢慢地在她的唇上技巧地施加壓力,輾轉品嚐那細緻溫暖的紅唇。
雪兒覺得莫名的暈眩,她不得不用自己的雙手環緊林森的脖子,找尋一個有力的支柱,她和他的距離拉得更近了,她可以清楚地聞到他身上有淡淡地煙味、酒味和無名的香味。如果不是他的唇那麼地熱切,如果不是她的暈眩那麼地厲害,她會知道那不知名卻又熟悉的香味是什麼。
她緊閉雙眼,這是她所做過最甜最好最美的夢了,她甚至聽見了他急促的心跳聲正與她的相互應和,十分動聽、十分有力、十分醉人。
「不要走,答應我,你會留下來,不再離開。」他在她耳畔呢喃。
雪兒意亂情迷地點了頭。不!她怎麼捨得走呢?這麼溫暖的胸膛、這麼甜美的熱吻、這麼令人心折的柔情。
「我愛你,天璇,我發誓我會永遠愛你。」
這個名字和這番愛語曾令雪兒感動,此刻,則有如當頭棒喝打醒了她。她睜開眼睛,沒錯,他們還在PUB裡,音樂聲、談話聲、杯盤碗碟撞擊聲,全數湧回耳畔。
她連忙坐直身子,鬆開纏繞在林森頸上的雙手。
幸好他們所在的位置十分隱密,不至於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幸好燈光是這樣的黯淡而且朦朧,掩飾了她燒燙了雙頰。
但是,林森似乎醉得更厲害了,他把頭枕在雪兒肩上,雙手佔有地環緊了她的腰。
「天璇,天璇!」他又在喚這個名字了。
雪兒著急地、用力地推他,「醒一醒,阿森,我是雪兒,不是什麼天璇,你快醒一醒。」
「你不要騙我,我知道你是天璇。」他揉揉她的頭髮,「你還是那麼調皮。」
「我真的不是,你快放開我。」
「不!我不放,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我不會。」
林森已經醉得無可救藥,雪兒放棄和他溝通的念頭,改為她最不願意做的事——哄騙。
「好吧!好吧!我永遠永遠不會離開你,你快放開我吧!」
「你騙了我,你以前也是這樣說,可是,你騙了我。」他悲憤地指控。
雪兒氣極,「人和人之間不總是騙來騙去的嗎?」
林森的表情像被狠狠揍了一頓,不過,雙手可沒有因此放鬆,「你在怪我沒將我和螢螢的事情解釋清楚?」
怎麼搞的?又扯到江螢螢身上了?這一晚她無意得知太多太多令人吃驚的事情了,高意歡、林森口口說愛的天璇、現在,不知怎的連江螢螢也扯進來,太複雜了,她無法理出一個頭緒來。
雪兒只好無助地和林森維持目前的僵局。
從邱柏超坐的角度根本看不清林森和雪兒的一舉一動。他按捺不住了,都已經過了好一段時間,卻還是不見到雪兒有任何成功的跡象,他懷著滿腔的忐忑起身,大步地走往他們方向。
走得愈近,雪兒和林森的對話便一字不漏地傳入他耳裡。
「阿森,我真的不是天璇,你醉了!」
「我還沒說幾百次幾千次?我不是天璇!」她已經失去耐性,指著他的鼻子吼,「我不是,我不是。」
「我愛你。」他依然保持笑容。
「你愛的是天璇,但我是雪兒。」
「你又來了!老是假名字胡弄人,到底要到什麼時候你才會改掉愛惡作劇的習慣?」他歎口氣,「其實不改也無所謂,我愛上的是正是這樣的你。」
雪兒翻個白眼,差點沒氣昏過去。
他放柔了聲調,「天璇,今天是你的生日,你不是老嚷著說到這裡慶祝生日嗎?現在我們來,你開不開心?」
今天是天璇的生日,怪不得當她告訴他今天是十一月十一日時,他會有那種可怕反應和表情。
「雪兒!」
聽到這個屬於她名字,她不由得精神大振,可惜聲音並非來自林森,而是站在她身後邱柏超。
「大個子,我搞不定他,你快想想辦法。」她如獲救星。
邱柏超沉思片刻。
「天璇,我要為你唱生日歌,你聽著,祝你生日快樂……」林森自得其樂地拉開嗓門。
雪兒絕望低喊:「他不知道發了什麼瘋,一直喊我天璇,我用盡各種方法又罵又求,他死也不肯放開我,再這麼下去要折騰到什麼時候?」
邱拍超下定決心,「他已經八分醉了。」
雪兒疑或地看住他。
「不如我們把他灌成全醉吧!」
第七章
清晨的陽光躡手躡腳地穿越玻璃窗灑落在潔淨的地板上。然後一寸一寸地移到房中唯一的一張大床。
躺在床上的人低低呻吟,「水,我要喝水。」
馬上,清冽的甘泉源源不斷地灌進他嘴裡,他大口大口地喝著,這才滋潤了乾澀不已的喉嚨。
「夠了!」他道馬上又沉沉睡去。
雪兒捧著茶杯立在林森的床邊,沉思了好一會兒,確定林森不會再做任何要求之後,才放下杯子,坐回搖椅中。
早知如此,實在不該答應邱柏超把林森灌得那麼那麼醉。昨晚好不容易才從PUB裡將他扶回來,一到家,他便驚天動地的吐了一整晚,直到接近黎明才逐漸睡去,偏又不停地夢吃著頭痛、要水,雪兒只好不眠不休地照顧他到天亮。
一夜沒睡,腦子卻意外的清醒。
除了江螢螢和高意歡,天璇是第三個和林森有關係的女孩。
這樣的說法太過保守,事情不只如此簡單。林森瘋狂地愛著天璇,雪兒不曾見過那麼失態、激動、而且情緒化的林森,一切都是只為了那個在昨天生日的天璇。聽林森的語氣,好似天璇不在他唾手可及的身邊,而是去了一個很遙遠的地方。還有江螢螢,她和林森之間發生了一些事,使得天璇誤解很深,認為林森欺騙了她。還有什麼嗎?
這恐怕是重點了,她長得很像天璇。
雪兒不知道她和天璇究竟相像到了什麼地步,但是,她記起林森和江螢螢都曾說過一句話——這麼像!
罷了!她此時此刻的揣測都是枉然,一切只有等待林森清醒過來吧!
她決定冒個小險,出門一趟為自己和他買回早餐。
前後不過花了十五分鐘,當她再次走進林森的臥房時,冷不防地被嚇了一跳。林森正坐在床上。一臉的疲憊與茫然,兩個黑眼圈清楚地掛在他臉上,坦白說,他的模樣實在糟糕透頂。
「你醒了?」她試圖輕快的說:「正好,我買了早點回來。」
「我怎麼了?」他大惑不解地瞪著自己身上皺成一團的襯衫。
「你醉了!」雪兒換個語氣道:「或許你想先沖個澡好清醒一下,有什麼事可以晚點兒再說。」
雪兒瞭解林森,他是那麼一個條理分明、把每件事都納入掌握之中的男人,他怎麼可能容許自己的記憶裡有了一夜空白,而且還是在醉得不省人事的情況下度過的?、因此必然已經準備了許多問題要問她,而她,她的問題不見得會比他少。
雪兒打算問清楚天璇的事。
他一言不發地抓起了T恤和短褲進人浴室,雪兒則為他煮了一壺茶好用來醒酒。她已經從他緊鎖的眉頭讀出他頭痛欲裂的訊號。
她的心情從來不曾像此時此刻這麼緊張不安,全是為了那謎一般的天璇。她有預感,她將聽到的會是下凡以來最寶貴最有用的資料。
林森從室裡走出,整個人精神,胡碴也刮得乾乾淨淨,絲毫看不出宿醉的跡象。
不過,他一坐下來便抓著那壺濃茶灌了三大杯。
雪兒把早點推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