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眉目清冷而笑。「對你而言,這重於生命的寶無可取代的,同樣的對我而言,十九年來的歲月更是不容抹滅,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將她從我身邊帶走!」
「你活活拆散我們母女十九年,竟還能對我說出這樣的話!」艾蕾莎對跟前的人難以置信地搖著頭,難過地道:「你相信母女連心嗎?你知道她的悲喜我感受得到嗎?這份血緣的聯繫,哪怕是層層封印、哪怕是相隔千里,我都能感受到她的一切,可是我不曉得她在哪!每當她受傷痛苦時,我只能陪著她哭,這種無能為力,叫人連心都碎了的感覺,你能瞭解嗎?她哀傷,我心亦悲呀!」艾蕾莎埋入雷穎身上嘶聲痛哭。
雷穎擁著懷中的人,母親的淚叫她心痛,卻是無言地說不出話來,連日來,週遭的演變有如數年,她只感身心俱疲,一時間,竟茫然無緒!
然而,當跟前的人過來時,雷穎迅即將母親保護地推到身後。「你敢傷到她一根毫髮,我至死都恨你!」
「只要你回我身邊,我誰都不傷害,否則,我不保證會發生什麼事。你該明白,失去你,再瘋狂的事我都會做,這一點,你心裡非常清楚,對嗎?」
雷穎默然咬唇,深知他的威脅是真,文森對她佔有的執著,有時連她都感到害怕!
「穎,到我身邊來,一切都過去了,以後由我親自保護你,無論是誰,都不能再將你從我身邊奪走了,我要你永遠留在我身邊。」他邪美的面容再度凝出犀銳,明知雷穎對他強制的手段最為反彈,但為了不失去她。為了擁有她,就算真變成殘酷的魔鬼他也不在乎了。
「小子,你狂妄依舊呀!只可惜你好像忘了,她的父親是人人畏懼的東方王,而且本王向來不容人欺負我的愛妻!」渾厚的男性噪音,空靈環繞,一道銀白光流射向文森胸膛,卻是警告地削下他身上的佩飾。頎長的身形隨風而立在眾人眼前,高拔昂挺地和文森對峙而立!
他凜然的氣勢散著驚人的力量,一雙薄冰的銀瞳耀然清凝,及腰的黑髮束於身後,僅留下那微露的耳邊之發飄散兩肩,剛峻而淡漠的面龐有歲月的歷練與沉穩自持。
「東方王,藍雷!」文森面不改色地冷哼。
藍雷瞳眸微瞇,繼而搖頭淡笑。「當今天下也唯有你敢如此直呼我名諱。」對這個當年極為欣賞的小子他始終無法以恨看待。「看來,當年的相遇我們就已共同將這場人生變數種下了,是嗎?」他回過身,走向妻與……女!
一見到那與他眸色相同的銀髮之人,藍雷不禁面色哀柔。因為那迎視他的翠瞳,是深深的幽遂,縷縷的銀絲所舞動的竟是黯然淒零,顯然跟前的人已身心受創到極度的疲憊,藍雷瞬感揪心的痛楚,究竟是什麼樣的事能令一個年輕的生命充滿滄桑?
看向最有可能的始作源者,藍雷冷聲道:「這一切的恩怨,他日再言了,現在,誰都不能阻撓本王帶走愛女!」
「我不會讓你帶走她!」文森想阻止,卻發現自己的法力施展不出。
「在銀湖,我們的法力都受幻光球的覺醒而箝制,唯有皇一族的人才能不受其限。」
他朝妻子輕聲道:
「艾蕾莎,走吧!回帕爾斯山。」
「不——」一看到前方的朦朧身形,文森衝去,卻只能捕捉到虛無的空氣。
尾聲
雷穎倚坐在水上行宮的欄杆上,銀湖的美景像進不到她眼中,綠瞳只是凝向遠方的虛空,整個人陷在一片無言的沉思裡。
帕爾斯山像另一叫桃源世界,裡面的人雖長年生活於封閉的谷中,卻是另一片自給自足的天地,也因此這裡的人們對外來的事特別感到新鮮,尤其對她的來到,谷中上下臣民真可說是喧聲驚天,好奇到極點了。
眾人一知道他們的大王和夫人所生的後代,竟然就是傳言中的光之天使時,莫不爭相目睹。剛開始雷穎盯以感覺到,經常暗中有好幾道目光竊竊私語的偷瞧,一旦發現什麼就爭頌半天,其中最熱烈的一道目光便是經常伴在母后身邊的洛琳嬸嬸。
洛琳對她的反應最為直接,從第一眼見到雷穎飄忽的性別外型,馬上就將手搭到她的胸上,非常仔細地由左拍到右,再由右拍到左,「真的是女的!」
證實答案後,她雙頰的神情分不清該歸類哪一種,失落、惋惜:「難得世上有人讓我一見就想紅杏出牆,結果是女的,唉!」
然後就和大夥兒一樣,目光焦點不離她,據說是谷中生活太久,舊面孔看膩了,難得有這麼養眼又絕塵天下的,無論當男當女皆相宜耐看,再加上老公和兒子到亞薩爾國尚未回來,所以她經常有事沒事就拿著茶,坐到一旁用觀賞的目光盯著雷穎瞧。
對此,雷穎只感覺谷中的人個性顯然要比外面的人率直,不虛偽矯性,以前的她定然昂然大笑,繼而惡作劇地當場捉弄,如今的她,只感一種無邊的虛寂,在谷中、在家人身邊,大家對她是這麼溫馨、這麼好,然而她總覺得,醒來後的她已無法融入適應這個環境與世界,只是心中像有個窟窿,正不停地擴大,她明白如今有親人在身邊,是不該再有任何對不起週遭人的想法,然而,每日環繞在她腦中的竟是,生命究竟何時才會到盡頭!
十九歲的年齡,正當盛放的黃金年華,她卻只感生命好累,好遠,她不知該走多久才算堅強地活下去,無負死去的同伴,只知這條人生道路遙遠得令她難以再走下去。
這時,一個溫柔的聲音一再喚她,卻都未能拉回她的意識,直到聲音的主人輕拍她的肩膀。
「母后!」看到來人,她像回神般。
「在想什麼?看你最近經常精神恍惚,沒事吧?」艾蕾莎擔憂地道。
「沒有,你別擔心。」面對這個總是憂心忡忡的母親,她多是柔和地一笑。
雖不想再讓週遭的人擔心,然而已無波濤的江湖,卻總一再做出強顏歡笑。
望著她越加憔悴無神的臉色,艾蕾莎的憂愁是一日尚過一日,跟前的愛女自從回到帕爾斯山後,不是獨望櫻湖沉思,就是佇留在櫻花林裡,經常一待就是好半天,默然無語,縹緲的神情像夢般不真。
此時雷穎望著她,幽幽一笑道:「母后,我曾遇到一個人,他溫文爾雅,總是帶著微笑著我的任性,雖然我心儀他,但是他待我始終像個慈愛的長者,因為他的愛與心,今生只為一個女孩而付出,這個人叫佛希克!」
艾蕾莎的臉倏地慘白!
「這個名字對你而言代表什麼?」
「一個令我柔腸寸斷的人!」艾蕾莎哽咽地按著心口。雖然從亡族之後,她一直沒有佛希克的消息,然而皇一族的先天感應讓她得知,她的佛希克哥哥還活著,直到近日她強烈地感受到他的逝去,令她哀痛逾恆,對這個自小一同成長,始終疼愛她的男子,她多是歎息與無奈。
「他臨終的時候我在!」
艾蕾莎訝異地抬頭。
想起逝去的佛希克,雷穎深深地歎息,拿出懷中的淡紫鐲子,交給艾蕾莎:
「他要我告訴這鐲子的主人,穹蒼的綠地雖然美麗,卻不及紫色的羅蘭芬芳,他已替你找到了此生最重要的寶貝,希望這份紫色的光采長駐,希望此後你快樂無憂。」見她紫晶的瞳眸煞轉迷霧的默綠,雷穎突然瞭解這句話的意思。
「他要你不要再難過、不要再悲傷,今生、今世,哪怕化成風、化成光,他都會繼續守護在你身邊。」
哽泣的哀鳴從艾蕾莎唇中逸出,看著手中的紫鐲,當年佛希克送給她的定情之物,上頭竟還有斑斑血跡,不禁淚如雨下。
「佛希克哥哥……你……這一生,只為我……只為了我嗎?」握著手中的鐲子,緊閉的眼淌下更多的淚痕:「是我負你……是我負了你,如果有來生,就讓艾蕾莎一生一世的情伴你,佛希克哥哥!」她低頭吻著手中之物,一陣金色光環暈出,手鐲化成紫色的耳飾,斑點的血跡像火紅的寶石,印鑒這抹艷色的主人,那顆赤不變的真心。
艾蕾莎將它別到耳上,溫柔地撫著道:「此生、此世,我將不再拿下它,佛希克哥哥,你聽到了嗎?」
雷穎彷彿看到那淡紫的耳飾露出了佛希克安詳沉眠的微笑,不禁令她心中也感釋然,她終於完成了佛希克臨終之前的托付,此生她已沒有任何牽掛了。
「綠,你的父王他很關心你,為何你總防避者一聽到父親,雷穎下意識地別過頭。「沒有的事,我只是太累了,暫時想獨自一人多想想。」
面對女兒明顯的舉動,艾蕾莎正欲再開口,雷穎已回頭強裝笑顏地道:「母后,我想吃點東西,你遣人幫我送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