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火光穩穩的燒著,他才回身走到她面前。
她不自覺後退了些。
他解下肩上的包袱,拿出裡頭的乾糧。
「這是晚膳。要山珍海味沒有只有一些乾糧可以充飢,吃不吃,你自己決定。」將乾糧放在她面前,他拿了自己的份便走到門口去吃,順便觀望屋外馬匹的狀況。
他說話就一定要這麼帶刺嗎?她微微氣悶。
人質是她,她才有資格委屈、有資格生氣的,不是嗎?為什麼她覺得他好像很討厭她,不論她說什麼、做什麼,他都看不順眼。
望了仍站在門口的他一眼,她伸手拿起面前的乾糧,食不知味的吃著。
填飽了肚子,火堆仍然燒著,映的屋裡有些暖,初秋的夜晚不算冷,她屈起雙膝縮在椅子上,頭靠著牆,原本她還張著眼戒備的望著他,但隨著夜愈來愈深,她的眼皮也愈來愈重,最後終於不自覺地闔上。
她睡著了。
他悄悄加了木柴進火堆,望了她幾次,猶豫過後,終於決定到馬車裡拿了薄被再走回來,然後,將薄被蓋上她著中衣的纖弱身子。
她輕晤了聲,但並沒有醒。
他忍不住凝望著她。
即使以不自在的姿勢睡著,她看起來仍是安詳而端莊。
一般的女子若是遇到這樣的狀況,肯定會嚇得驚慌失措、也許乾脆昏死過去,而她卻沒有。儘管也驚慌、無措,但她卻鼓起勇氣質問他、與他交談,沒被他的冷漠與惡聲嚇昏。
她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卻對他不求饒、也不示弱,不敢說話的時候,就張著一雙戒備萬分的眼注視著他。
想起她似怒卻又不敢言的表情,他幾乎快失笑出來。他真的要傷害她,她能防備、阻止得了嗎?
原本,他是打算羞辱她,但是真的見了她,他卻狠不下心去做。
他從來沒有欺凌女子的習慣,劫了她,只是報復古家的第一步。
他知道,古家全並不是真心想要她;他也注意到,她走路時左腳微跛,所以她走不快。就因為她帶著殘缺,所以家大業大的司徒家,無法將她許配更好的對象,只好要造成她一生傷害的古家全負責。
察覺到自己的心思不斷繞著她轉,他立刻別開眼走到門口,稍微軟化的眼神再度凝結成冷漠。
她是許配給古家全的妻子、是古家的媳婦,他劫走她,是有目的。至於她的遭遇是什麼,與他無關,他不能太過關心。
決意冷漠的心,卻禁不起本能的願望,在回頭見著她熟睡的容顏時,又被溫柔悄悄攻下一角……
天才剛亮,她就醒了。
那個男人不在屋裡?
司徒湘坐正身子,卻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件薄被。這裡並沒有其他人,那麼……是他幫她蓋的嗎?
他怎麼突然對她好了?
將薄被褶好,她抱著被子疑惑的走向門口,看兒他已重新將馬車架上馬背,然後轉過身,正好與她的視線相對。
「先上馬車。」他快步走來,經過她身邊時丟下一句,然後逕自進屋去清除昨夜可能留下來的痕跡。
她依言走到馬車前,將薄被放進馬車後,吃力的想爬上馬車,沒有小椅子當踏板,她爬得有些狼狽。
驀然,一雙鐵臂抱住她的腰,她的腳離了地、身於懸上半空中,等她回過神來,人已經坐在馬車裡。
「你......,」她愕然地望向他,他卻直接丟了兩顆饅頭給她。
「這是早餐。」放下車簾,他轉過頭駕著馬車就往前走。
司徒湘再度被留在馬車內。
她原本想問他薄被的事,但是他今晨的臉色卻比昨天更冷,彷彿一句話也不願意跟她多說,他到底怎麼了?
想起自己現在的情況,司徒湘一點食慾都提不起來,看著那兩顆饅頭,她只是將饅頭放到一旁的矮櫃上。
車簾後,隱約看得見他寬闊的背,馬車行走會晃動,然而他卻像不受影響似的,映照在車簾上的背影始終沒移動半分。
她被劫一天了,不知道爹娘和大哥是不是都知道她不見了?他們找得到她嗎?
他會武功,又是個個子比她高,比她壯,力氣比她大上許多倍的男人,如果她趁隙逃走,有可能逃得掉嗎?
想起爹娘,她苦笑了出來。
在司徒家有絕對能力威脅古家的情況下,爹相信古家全不敢虧待她,因為司徒家再大,也不可能護衛她一生。
只是現在,她的一生又在哪裡?
她出嫁了,人卻在半途被陌生人劫走,現在的她,隻身和一名陌生男人共行、又日夜共處,名節已經算是毀了,將來有一天就算她平安回到司徒家,也不能再嫁入古家。
這又是上天的另一個安排嗎?讓她在出嫁前,還有最後一次反悔的機會,選擇不與其他女子共事一夫?
想到這裡,她輕聲一歎。
無論如何,她不能繼續待在這個男人身邊,她必須想辦法自救。
司徒湘才想著該怎麼逃走,馬車卻突然停下,那個冷峻的男人再度掀開車簾一角。
「我去前面買些東西,你待在這裡,不要亂跑。」交代完,他跳下馬車就往前走去。
司徒湘連忙翻開車簾,看見他往前面鋪子走去,不曾回頭,她心一動。
這是個好機會,在他還沒有回來之前,她可以離開。雖然不知道這是哪裡,但這些可以等她逃掉再來想。
主意一定,司徒湘悄悄移動。幸虧他將馬車牢固的綁在一旁的樹上,使得馬車不會亂動,否則她一定無法獨自下馬車。
好不容易爬到駕駛馬車的前座,又看見離了半身高的地,她深吸口氣,心一橫、往下跳,差點跌倒.她連忙抓住路旁的樹幹。
她往前頭再望一下,見他還沒回來,她轉身就往山林裡跑。
不管能跑多遠,只要她能跑,就不可以停!
新娘子在出嫁途中被人劫走,隔天才接到消息的司徒璇,立刻快馬趕往古家。
「古員外,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司徒璇質問。
「這……我們也不太清楚……」古員外支支吾吾,其實古家上下也因為這件突發的事亂成一團。
司徒璇轉而走到他「無緣」的妹婿面前。
「是誰劫走了我妹妹?」
我不知道,那人蒙著面,又拿劍架在我脖子上……」古家全六神無主,不知道自己該為昨天逃過一劫而高興,還是因為失去一個美麗的妻子而難過?
「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古家全吞了下口水,勉強在司徒璇嚴厲的眼神下說出話。
「昨天,我迎了新娘子後,一路回古家莊。迎娶隊伍走了一個半時辰,我下令讓所有人停下來休息一下,誰知道那個蒙面人卻突然出現……」想到昨天自己差點沒命的驚險畫面,古家全還有點恐懼。
「所以,你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那個蒙面人把我妹妹帶走?」司徒璇必須壓抑住怒氣才能聽完。
「就算我想救,也救不了。」古家全替自己辯駁:「那人是個會武功的高手呀,而我們就算全部的人加起來,也敵不過他一個。」
「我妹妹是為了救你才被人抓走,你們古家到底跟人結了什麼仇?」司徒璇逼近他一步。
如果不是因為仇恨,不可能有人單槍匹馬搶劫迎娶隊伍,而且他只搶走新娘,其他值錢的嫁妝反而連看都沒看,這麼想來,除了這個人跟古家有仇以外,沒有第二種可能。
「司徒少爺,你這句話就不對了。」古夫人護衛自己的兒子。「你憑什麼肯定是我們古家的仇人?也許是你們司徒家無意中得罪了什麼人,人家才來報仇,否則為什麼那個蒙面人只劫走新娘子,別的他都不要!」
「古夫人的意思是,舍妹無端遭此橫禍,是她自作自受?」司徒璇神情一冷。
「我可沒這麼說。只是事情還沒弄清楚前,司徒少爺就找全兒興師問罪,未免有失公道。」古夫人撇撒唇。
「舍妹是在令郎的迎娶途中被劫走,難道令郎不該負一點保護不周之責!?」
「這……」古夫人一時語塞。
「舍妹是令郎未過門的妻子,而一個男人連他的妻子都保護不了,這樣算什麼丈夫!?」司徒璇一瞪眼,古家全氣弱的立刻退縮。
「司徒少爺,你說話可要公道點兒,令妹還沒嫁進我古家門,就害全兒差點沒了命,搞不好根本是令妹的八字太硬,日後嫁進來恐怕要剋夫……」古夫人還想說什麼,古員立刻喝止。
「夫人,你別再說了!」
司徒璇臉色鐵青的看著他們。
「古家全,你打算永遠躲在你母親後面嗎?」這種怕事又懦弱的丈夫,他真寧願湘兒不要嫁。
「我……」古家全看了司徒璇一眼,又低下頭。
看他這麼孬種的模樣,司徒璇就知道什麼不必再問了。
「古員外,舍妹是在古家的迎娶隊伍中遭劫,你們古家不肯找人也罷,但你最好祈求舍妹平安無事,否則我司徒家絕不會就此罷休。至於這樁婚事,就此作罷。」司徒璇轉身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