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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頁     沈亞

  他早已習慣了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愛對他來說就和她的存在一樣自然,這樣的愛該如何去界定它,他自己也不明白,所以他將保留他自己的感情,直到有那麼一天,他能真正肯定自己的心情!

  「我等你。」她含淚回答。

  「星期一早上的飛機,我要到美國去設立分公司。」

  泰生啜泣,握緊手中的戒指,這對她來說也不容易,她習慣群智就如同群智習慣她一樣,分別令她傷感。

  「不要哭!」他強忍傷痛,含笑拭去她的淚痕:「我最不能忍受你的淚水,它總能在半秒內擊敗我!」群智抬起她小小的臉:「我會回來的,答應我,你一定要幸福。」

  泰生無法點頭,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如何向他承諾自己無法辦到的事:「我會盡力——」

  方群智沉默地點頭:「如果你不幸福,我會立刻回——」

  她立刻搖頭:「不要!去尋找你自己的幸福吧!自私一點,不要再背包袱了,去找你自己的天空吧!」

  他啞然,站了起來把她擁進懷裡。

  他真的是永永遠遠的失去她了,那天也是坐在這裡,他說他感到即將失去她了,而現在想起來才知道,他竟預言了自己的未來。

  他將與他的愛訣別了,如果他無法忘記她,如果他無法找到自己的那一片天空,那他們將永別。而如果他找到了,再相見——她便再也不是他無悔的摯愛了!

  這將是他與他十多年的愛,最後一次的擁抱……

  第十章

  請告訴我,有什麼方法叫黎明不要來?

  我是那個人魚座的女子,注定了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

  可是——多麼不甘心吶!請告訴我:有什麼方法可以叫黎明不要來?

  荊泰生

  ※  ※  ※

  婚禮的前一天晚上,泰生悄悄地失蹤了。

  遍尋不到她的蹤跡使所有的人全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卻無計可施,她是一個大人了,如果她存心要失蹤,那任何人都無法找到她。

  韓拓似乎不再存有任何希望地喝著酒,他這一陣子所喝的酒比他一輩子加起來都多,原本最反對他喝酒的華香梅一反常態地沉默。如果喝酒可以使他少受點苦,那就讓他喝吧!她是這樣說的。

  他們圍坐在韓家的客廳裡,荊遠達鐵青著臉,枯瘦的雙手不住的顫抖,緊鎖著的雙眉可怕的揪著,讓人擔心他可能會隨時崩潰。

  「韓拓——」何安琪悄悄來到他的身邊:「我——有話跟你說——」

  他根本不理會她,把她當隱形人一樣忽略逕自喝著酒。

  「我真的有話——」

  「別煩他!」韓奇風怒火高漲。

  華香梅也冷著一張臉:「安琪,你最好先回去,你爸媽在這裡不會有事的。大家心情都不好,你最好趕快離開,明天早上我會過去接你的。」

  這種局勢,她知道不管她要說什麼都不會有人聽,她只好默默的轉身走向門口。

  有時候人真是可笑。不是嗎?當她正想告訴他們她的新決——

  什麼東西重擊她的後腦,她還來不及叫出聲便軟倒在地上。

  「你真是粗魯!」一個女聲抱怨。

  「沒辦法,實在是太生氣了!」另一個女聲蠻不在乎的回答:「誰叫她壞到這種程度?」

  「好了!你們二個,快點做事,難道等著人來捉我們?」

  「你真是的,把我們說得像罪犯似的!」第二個女人如此說。

  「廢話!難道人家還當我們在做好事嗎?跟你在一起會越來越邪惡!」

  「謝謝誇獎!」

  ※  ※  ※

  荊泰生枯坐在海邊。

  淚早已流盡了,她只是坐著,等待黎明的來臨。

  她會化為水泡吧?!

  然後過著沒有心的生活。

  美人魚的故事上說,人魚是在婚禮過後的第二天早上才化為水泡的,可是她沒有辦法等到婚禮的第二天,只要想著他將牽著公主的手走進禮堂她就無法忍受。

  就提早一天吧!

  雖然沒有辦法改寫故事,但至少這一點是可以做到的!

  她就這樣坐著任海風吹得她單薄的身子瑟瑟發抖,任呼嘯著的海妖在她耳邊哭泣,任千百年來沉於海底的人魚在她的耳畔哀戚的流淚。

  ※  ※  ※

  「韓伯父。」偉平將韓奇風拉進房間。

  韓奇風鐵青著一張臉,顯然他心情極為惡劣:「幹嘛?」

  「想不想泰生回來?」他神秘兮兮的。

  「廢話!」

  偉平壓低了聲音:「我有個辦法既可以不舉行婚禮,又可以讓泰生回來,您要不要試試?」

  他半信半疑地看著他,但眼中有點小火花緩緩燃起:「說說看——」

  韓奇風聽著聽著,眼中的光芒越燃越亮,到最後,他有些猶豫的嘟噥:「好像太老套了——」

  偉平笑嘻嘻地:「有時候越是古老的方式越是有用!」

  他撇撇嘴,不太情願似的,但眼底那絲頑皮的笑意卻是怎麼也收拾不了:「好吧——」

  偉平突然大嚷起來:「韓拓!韓伯母!快來人哪!韓伯父他——」

  ※  ※  ※

  「到底有沒有?」

  「等一下嘛!你這麼急我怎麼弄得清楚?」

  「還等?再等都天亮了!」

  「我知道啊!一年三進六十五天每天都會天亮,不必你提醒我!」

  「喂,你冷靜一點,讓他仔細看好不好?萬一看錯了怎麼辦?」

  「我急嘛。」

  「你又不是她丈夫!——你是嗎?」

  「去你的!」

  ※  ※  ※

  急診室的燈猛然亮起,紅得令人悚目驚心!

  華香梅紅著眼在門口走來走去,偉平將韓拓拉到一邊低聲說了幾句,韓拓佈滿血絲的雙眼大睜。

  「你——」

  「唉!」偉平摀住他的嘴:「我是不忍心你們太擔心才說的!你別壞了我的好事!」

  「我是要謝謝你!」韓拓笑開了臉,冷不防的捶了偉平一下:「真有你的!」

  孫偉平滑稽地扮個鬼臉,竟和方群美如出一轍:「謝謝你老爸吧!他才是真正的高手!」

  韓拓強忍笑意走向他的母親和荊遠達等人。

  他們愕然的臉不可置信地眨著眼睛,同時又要強忍住笑意地維持原本擔心的臉,顯得十分好笑!

  不久急診室的燈熄了,首先出來的是掩著嘴的二位護士,然後是推著床的醫生。

  「他——需要住院——」他困難的說著:「等——脫離危險——危險期——」

  病人的家屬和醫生滑稽的相對,彼此都強忍著不要將笑意寫在臉上。那位年輕的醫生眼看就要忍不住,他連忙用力咳嗽,推著病床車往前走。

  就在同時,另一間急診室的門也開了,二隊人馬碰在一起,全都愕然地張大了嘴。

  「群美!」偉平大叫。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這是夜班?」她訥訥地問。

  「那又是誰?」偉平問。

  韓拓早已忍不住衝過去翻開白布單,他呆呆地望著床上的人:「怎麼會——」

  葉羅忍不住微笑:「她沒有懷孕。」

  「你說什麼?」

  秦雪農好玩的眨眨眼:「她——沒——懷——孕。」

  病床車上的韓奇風一聽立刻彈跳起來:「她沒懷孕我還躺在這裡做什麼?」

  這下可好玩了,那位年輕的大夫首先忍不住大笑了起來,緊跟著其他的人也遏抑不住的開始大笑。

  「你在玩詭計。」群美好笑地瞪著偉平。

  他笑嘻嘻地回答她:「彼此彼此!」

  ※  ※  ※

  韓拓輕而易舉地再度找到她,在同樣的地方呼喚著她的名字。

  泰生訝然地望著他朝她奔來:「你——」

  「爸爸生病了!他心臟病突發恐怕——」

  泰生登時臉色大變。

  「快跟我回去,他——等著見你——」韓拓咬著唇,臉色極為凝重,並不時轉過頭去。

  泰生害怕得顫抖;」我們——我們快走!」

  「你的手好冰!」他真的憂心起來。

  「不要管我了,快走!」

  ※  ※  ※

  「泰生?!——」韓奇風臉色殘敗,嘴唇竟有著淡淡的青紫,華香梅不時低頭拭淚。韓拓、荊遠達和偉平、群美等人全是不時轉過頭去發出啜泣的聲音。

  泰生哽咽地握著老人的手,不相信他在短短的時間內竟會憔悴至此。」乾爹,我在這裡。」

  「乾爹很對不起你——害苦你了——」他不時用力喘息:「我——我很——」

  「不要說了!您好好休息,您一定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

  「不!不!讓——讓我說完——我——拓兒——」

  韓拓應聲來到他的身邊:「爸——」

  「我老了——死不足惜——可是——可是你要好好照顧泰生,千萬——千萬不要再傷她的心——」

  「我知道——我會的。」他一直低著頭。

  老人又輕握握泰生冰冷的手:「孩子,乾爹別無所求,只希望你嫁給拓兒——你一定要——要答應我——」

  泰生望向其他的人,他們迅速的別開臉去,隱約有啜泣聲傳來。

  「拓——拓兒——」

  「爹——不!爸——」韓拓將臉埋入被單內,悶哼聲傳來。

  「你——你還不快向泰生——泰生求婚——你——你要讓為父——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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