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憐生看著她那彷彿打了敗仗似的身影,又好氣又無奈地歎息,怎麼這小傢伙的情緒變化得這麼快?三秒鐘之前還氣勢如虹的,三秒鐘之後就像鬥敗的公雞一樣垂頭喪氣的?
關門聲響了起來,他將手上的報紙扔開,根本不必想也知道她現在一定又眼淚汪汪了!唉——
他無奈地起身,為什麼想到她的淚水,他就會這麼地無法忍受7 .
他真的栽了……
☆ ☆ ☆
仔仔忍著淚水孤獨地走在路上,行人那麼多,她卻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難過、傷心。
「邢憐生大笨蛋!」她罵著,眼淚掉了下來,「我恨你!」踢著小石子,現在要到什麼地方去?
她無奈地掉著淚,覺得自己是天字第一號大白癡!為什麼要為那種不解風情又只會惹她生氣的呆瓜在一起?他難道看不出來他對她是真的很重要嗎?「可惡又可恨的壞傢伙!」她咕噥地罵著,眼淚卻還是掉個不停。
—方白紙巾送到她的面前,「這樣走路是很危險的。」
「要你管!」她哭著接過紙巾,賭氣坐在路邊的行人椅上不理他。
「仔仔?」
「走開!你剛剛不是不理我嗎?現在又出來做什麼?」她氣呼呼地說著,
淚水越掉越多,「走開!」
邢憐生翻翻白眼,遇到愛哭的女孩子時該怎麼辦?小海沒說過方法啊!
「那你要我怎麼辦呢?」
「滾遠一點!」
他搖搖頭,「好。」
仔仔反而—愣!他真的走了!
她坐在那裡看著他,他真的走了耶!她氣得跳了起來!「邢憐生!」
他站住了腳步,回頭看著她,瞼上帶著無奈的笑容,「又有什麼事?」
她追了上去,抓住他—陣亂打!「你這個世紀大壞蛋!」她氣得跺腳,
「木頭人!」
「好了啦!」他無奈地握住她的手,她哭紅的眼睛讓他又愛又憐地:「氣
出夠了吧?」他溫柔地拭去她臉上殘留的淚水,「走吧!」
「去那裡?」仔仔委屈地望著他,紅紅的眼睛仍滴溜溜地閃著淚光。
「隨便你。」他歎息地說著,看著她的樣子無奈至極,天生一物克一物
仔仔忍不住破涕為笑,嬌俏地勾住了他的手臂,「那我要去看電影、吃冰淇淋、還要去逛街。」
他苦著臉,「真的要嗎?」
「騙你的啦!」她笑了起來,有種心滿意足的甜美:「我們回家好不好?」
家——
邢憐生遲疑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歎口氣點點頭,「好,回家吧!」
☆ ☆ ☆
小茶室裡的氣氛安靜而閒適,充滿了茶香的小空間裡連擺飾都是古色古香的字畫和雕刻,蕭聲輕輕悠揚地飄揚在空氣之中,—壺燒開的水咕嚕嚕地冒著蒸氣,而他們對坐無語。
顧音粗糙的手輕巧地拿著小壺為她斟茶,動作優雅而熟稔,有些滄桑的面
孔居然平靜得讓人認下出當年的他了!
「你這兩天很沈默:心情不好?」
歐陽水月微微苦笑,「這麼明顯嗎?」
「我認識你已經超過二十年了。」他說著,彷彿這就是答案,「我以為你
過得很幸福。」
「我並沒說不是,再幸福的人也會有一些問題的。」
「什麼樣的問題?」
她搖搖頭,「只是些家務事罷了。」
他靜靜地品著茶,目光沈穩地注視著她,「連我也下能說?」
「顧音——」
他無所謂地笑了笑,「不要緊,我並不是一定要知道些什麼,只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還是很關心你的。」
「我知道。」她歎口氣,暫時將那些糾結的心事拋開,目光又清澄起來,「你呢?你什麼也沒說,你的家人如何了?有幾個孩子了?」
「我沒結婚。」
她詫異地看著他,「沒結婚?」
顧音半真半假地看著她微笑,「我找不到比你更好的女人,所以索性就不結婚了。」
「到現在還是這麼愛開玩笑!」地輕輕橫了他一眼:心中卻忍不住有些波動!
顧音是她所見過最傑出的男人!他懂得享受生活、不為金錢所奴役,他有才氣,當年的她的確也為他所吸引:心動過好一陣子,而那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顧音笑了起來,「是嗎?你怎麼老認為我是在開玩笑?我是說真的!」他注視著她的目光真誠而且熱烈,即使年過半百,他的魅力一如當年!「我這次回來有—半是為了你,我希望不要再浪費時間了!我已經浪費了大半生了,可不希望到老了還是—個人。」
她微微一笑,「依你的條件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你是太挑了吧?」她閃過他所說的話,依然像個老友似的微笑。
回首不堪億當年……
「水月……」
「我們都老了。」她斂眉垂眼輕聲說著,微笑平靜中帶著一絲苦澀,「那麼多年都過去了。」
「那並不代表我們就沒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了!」他堅定地搖頭,「我絕不會放棄的!」
「顧音……」她搖搖頭失笑,「你怎麼還像個孩子?當年我已經作了我的決定了!如過我有—絲的疑惑,那時我就不會作決定了!」
「這些年來,難道你從來沒後悔過?」他直直地看著她,「難道你從來沒想過如果當初你選的是我,那麼你的生活絕下會和現在一樣的!」
「我當然想過。」她側著頭,神態和當年顛倒眾生的她一模一樣!「這是每個女人都會想的,可是人生的選擇只有一次,那是無法重來的。」
顧音沈默地再倒一杯茶,他的眼裡依然寫著不贊同。
什麼叫人生的選擇只有一次?那現在呢?他走過干山萬水仍無法忘情於她,難道這也是一種無法改變的選擇嗎?他並沒有選擇什麼,這是「感情」。
「你和歐陽動過得幸福嗎?」
「應該算是幸福的。」
「我不要這種答案!」他固執地注視著她,「幸福或不幸福?」
水月無奈地看著他,顧音大她六歲,今年也五十多歲了吧?!然而今天的他卻仍和當年—樣的固執,孩子似的性格絲毫沒變!「幸福。」
「可是你卻不快樂。」
「我說過再幸福的人也會有困擾的。」她耐心地回答。
「那讓我為你解決困擾,至少讓我來為你分擔!」他澀然地苦笑著,「如果我這一生注定要錯過你,那麼讓我參與你生活中的一小段日子應該不是過分的要求吧?」
他那黯然的模樣真的讓人很難拒絕他的要求,她也只有無奈地笑了笑,「是為了冰冰,阿勤的女兒。」
☆ ☆ ☆
她將車子停在樓下,伏在方向盤上倉皇地喘息著,唇上仍有他近乎粗暴的辱印!血絲的味道充滿了她所有的感官,耳畔似乎還聽得到他那瘖啞的聲音問著:告訴我你真的已經忘了我、不再愛我了!
她顫抖地撫著唇,淚水再度落了下來。
她真的錯了!她根本不該再見他的,過去的那一切只因為一個吻又再度席捲而來,威脅著要將她淹沒!
「歐陽?」
她震了一下,猛然抬起頭來,斐諾的面孔出現在車窗外,他關心地注視著她,「你還好吧?」
她狂亂地整理著自己凌亂的衣服,「我很好……」可是她的手卻顫抖得無法接受她的指揮,她又氣又急地握緊了拳,「該死!」
「歐陽?」斐諾看著她,緊張地拍著車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開門!讓我進去。」 ·
地終於放棄地摀住自己的臉悲傷地哭了起來,「天哪!」
「歐陽!」斐諾焦急地拍著車門,「你開門啊!」
「不要理我!」她哭叫著:「我不值得你對我好!我根本就是個懦弱無用的笨蛋!我根本不值得!」
「歐陽!」
她不停地命令著自己收起淚水,可是破碎的嗚咽卻不斷地打擊著她的理智!斐諾焦急的面孔一再地出現在她的腦海之中,和凱特的臉合而為一…
「你再不開門,我就要打破車窗了!」斐諾急得大吼!
她深呼吸一口氣,將車門打開,自己走了出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立刻握住她的手檢視著她的身體,「你怎麼
了?」
「我沒事。」她破碎地微笑,望著他,恐慌的淚水再度淹沒了她的眸子,
「我只是……只是有點難過……」
「為了什麼?」他望著她,發現什麼似地盯住她瘀青的唇,「你……」
「我剛剛見過凱特。」
他定住了,即使是整個世界在他的面前崩潰,他也不會比現在更驚訝!
冰冰看著他,他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眼裡寫著絕望和悲痛——她咬住自己的唇,覺得自己像個劊子手!
斐諾鬆開他的手,硬生生地嚥了幾口氣才再度面對她,「他還好嗎?」
「你問得好可笑。」她搖搖頭,淚水像珍珠般落了下來。「你怎麼不問我
奸不好?你怎麼不問我和他做了什麼?」她到後來幾乎是尖叫著吼出來的:
「你怎麼下問問你自己好不好?!」
斐諾的臉像一張白紙一樣的沒有表情,他站在她的面前,只覺得所有的感官都停止了運作,麻痺的感覺凌駕了—切,他後退了—步,「很晚了,回去休息吧!」他說著,聲音像是從機械裡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