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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沈亞

  他用力捉住她又抓又打的雙手,聲勢比她更嚇人:「我的事不勞你費心!只要你不找我,我就要謝天謝地了!你還是多操心操心老刀吧!我的事你少管!」

  「好!」她恨恨地盯著他:「你有種!這話可是你說的!到時候老刀找上門來可別怪我沒警告你!」她用力甩開他的手:「老刀已經知道我跟你上床的事了,這次我也會告訴他,你自己看著辦吧!」

  她扭身出去,臨走前仍不甘心地瞪了他們一眼。

  標準的江湖女子;她敢愛敢恨,對於她得不到的,她會不計一切的毀滅!

  江湖的定理是一報還一報!他們正是依存這個法則而生存,只要誰沾上了,想走都走不了!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阿鷹——」寇長青顫巍巍的來到他兒子的身邊:「我——我不知道是這樣的——

  我真的不是有意——」

  「好!別在這邊跟我演戲!」飛鷹不耐煩的打為怕他,對於這十多年來的積怨,他是不能也不會輕易的放過:「我太清楚你了!如果今天飛燕還在,你還不是會再把她賣一次!」

  「飛鷹不要這樣!」

  「我——我也是為了飛燕好!」寇長青老淚縱橫:「當初——當初我根本養不起她!

  那——那對夫婦很有錢!他們會好好照顧飛燕的,總比——總比跟著我吃苦來得好——」

  「是這樣嗎?」他淒然大笑:「你敢說你賣掉飛燕不是為了換杯酒喝喝、不是為了錢上賭場?」飛鷹冷冽的瞪著他的父親。

  「你問過我嗎?你問過飛燕自己的意思嗎?沒有!你只為了一點錢就賣掉自己的女兒?!」

  「飛鷹——」

  「現在你又回來找我!因為你以為我紅了,有錢了,可以供你揮霍了對不對?你以為有了個會賺錢的兒子你的下輩子就什麼都不用愁了,對不對?」他咬牙切齒的:「我告訴你!你別想!別以為你這樣可憐兮兮的來求我,我就會同情你!別想!」

  「寇飛鷹!」雪農氣色敗壞的大喊。

  寇長青被自己的兒子攻擊得體無完膚,不知該如何以對?

  他錯了二十多年,如今怎能要求自己的兒子回頭多看他一肯?施捨一點現在想重新拾回的天倫之樂?

  「你太過份了!怎麼可以用這種口氣對他說話!」

  望著他朝思暮想的她,他感到憤怒!

  這是她長久以來對他說過最多的話!可是除了責怪還是責怪!

  她知道什麼?她懂什麼?

  被剝奪了二十多年親情的人不是她!

  被迫三餐不繼只得流落街頭以拳頭求生存的也不是她!

  她有錢!有父母!有兄長!

  她永遠也不會瞭解無家要歸的痛苦!

  「你知道什麼!他是你父親嗎?被他折磨的是你嗎?我失去的童年是你的嗎?你知道什麼?」

  他已忿怒得失去理性,索性將一切的不滿發洩出來:「你有錢、有家、有父母、有哥哥!而我,我什麼都沒有!如果不是他,我這二十多年不會是這樣過來了!你懂嗎?

  你瞭解嗎?你知道什麼叫無家可歸?你知道什麼叫失落的童年?你們這些有錢人懂個屁!」

  「你——」

  「對我妹妹說話客氣一點,要不然我打得你三個月上不了電視。」秦雪航懶洋洋的倚在門口,跟在他旁邊的是滿面憂心的於靜。

  「飛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從來沒看過你這個樣子,擔心死了,所以才叫雪航陪我過來。」

  「沒什麼。」飛鷹氣餒的揮揮手,頹喪的跌坐在沙發上,甚至不敢抬頭再看雪農一眼。

  他又說了什麼混帳話?

  為什麼在她在面前他總是不能控制自己?而像個瘋子似的胡言亂語?

  「雪農?」於靜轉向她,希望能從她那裡得到一些訊息。

  她只是疲憊的搖搖頭:「真的沒什麼——哦!對了,這是寇伯伯,他來看飛鷹的。」

  於靜與雪航對視一眼,從他們在門口聽到的,事情不會是像他們表示的那麼無所謂,但他們只是異口同聲的喊:「寇伯伯。」

  寇長青悲哀的點點頭,仍走到寇飛鷹的身邊:「阿——阿鷹——你要相信爸爸,我不是——不是故意要送走飛燕的,我只是——希望她可以過好日子——如果——如果你不要爸爸來看你,那我以後——以後我不會來了——」

  他一動不動的坐著,臉上看不出有任何的表情。寇長青收回自己顫抖的手,憔悴而悲慘的走向門口:「阿鷹,爸爸走了——有空——有空的話要回來——」

  雪農上前扶著他曾經強健而如今脆弱的身體沉默的走出大門。

  而飛鷹是一逕的低著頭,似乎已對週遭的一切再沒有了關心。

  反倒是於靜,她怔怔地望著寇長青的背影,雙手微微的發顫。

  飛燕。

  那一聲飛燕直直的喊進了她的心裡!

  秦雪農和秦雪航沉默而疲倦的回到他們的寓所。

  這一夜他們仍回到酒席上去,因為不想有任何的流言,所以四個人在各懷心事的情況下仍得強顏歡笑,以掩飾自己的心情。

  事情似乎越來越混亂,也越來越理不清頭緒,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所有應該與不應該發生的事情糾結在一起,弄得人也變得混亂了!

  開了門,開了燈,兩個人不禁同時狠狠的詛咒一聲!

  金韋恩和琳達同端坐在他們的沙發上。

  「我不想問你們是怎麼進來的,但是今天我們的心情都非常惡劣,不想找打的話就趕快出去!」雪航這段話是用法文說的,以便他們全聽得清清楚楚。

  韋恩舉起雙手首先表示他的善意:「我們真的是有事情才來的。」

  「那就快說,省得我不耐煩!」

  「秦伯父和秦伯母已確定要離婚了,他們希望他們的子女能夠在場,以便簽署財產讓度書。」琳達極其誠懇的:「他們真的很希望離婚前可以再見你們一面。」

  「你把離婚說得像生離死別似的?」雪航厭惡的踢掉他的鞋像踢掉一堆垃圾。

  她聳聳肩,展示她最迷人的姿態:「我只是照他們的說法來傳達。」

  雪農倚在房間的最角落以便遠遠躲開金韋恩;對以前的事她永遠也不能釋懷:「我不認為父母離婚子女就一定要在場。」

  韋恩近乎懇求的向她跨進一大步:「雪農——」

  「不想再挨一頓打就離她遠一點!」雪航警告。

  他立刻倒退一大步:「我覺得你們的堅持已經不合乎理性了!沒必要把關係弄得這麼糟。」

  「我也這樣認為,你們早已不是小孩了,如果你們回去後仍不願留在法國,也沒人會強迫你們啊!」琳達附和。

  「那應該要怎麼樣才合乎理性?」雪航嘲諷的開口:「讓他們隨傳隨到?我們不願意回法國正因為那合乎我們自己的理性,如果真的不會強迫我們,那何必要你們兩個軟硬兼施的來當說客?」

  「話不是這樣說的,我們只是希望你們能多加考慮,並沒有強迫的意思!」韋恩辨白。

  「那你的做法倒是頂特別的。」他冷笑。

  琳達搖搖頭:「從來不知道中國人是這麼容易記仇的民族。」

  「顯然你是沒嘗試過韋恩的手段,何不叫他為你示範?」他澀澀的開口。

  「不要再談這些了!」雪農突然忿怒地打開門:「回去告訴我父母,我們是不會回去的,什麼理不理性都一樣,只要他們一天不放棄控制我們的想法,我們就一天不會回去!」

  「說得好!」琳達輕笑著拍手,眼底閃著狡猾的光芒:「我為你的勇氣喝彩,我們的小農農終於長大了,不過既然你們這麼說,那我也無話可說了。這個月底秦伯伯和秦伯母隨法國訪華團來台,他們顯然是要來和你們歡度中國年的,這個團將由參議員金強林帶隊,史都華伯爵夫人是隨團秘書,你們一直希望不曝光的心願這次只怕無法完成了!」

  雪航和雪農震懾在當場,只能任琳達輕笑著揚長而去。

  「Kathryn——」韋恩哀求地輕扯她的衣袖。

  她觸電似的跳開:「別碰我。」

  「姓金的!你最好快滾!」雪航陰鬱的臉已閃出嗜血的光芒。

  韋恩痛楚的眼再一次凝視雪農蒼白的神色。

  他悲哀的走出大門。門隨即用盡力氣關上!

  「你要不要走?船?你可以搭上任何一艘要開走的船——」她失神似的喃語,背靠在門上不住的打顫。

  雪航用力抱住她,下巴抵著她的短髮:「傻孩子!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這場仗我們會一起打的!」

  「可是他們要來捉我們了——」她的臉埋在他的胸膛裡,像當年害怕責罰的喃喃低語。

  「小農!小農!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哥什麼時候騙過你?嗯?我們都已經長大了,他們已經不能再傷害我們了!這裡不是法國啊!這裡是台灣!」

  雪農抬起稍稍恢復的臉,淚水不聽話的流了下來:「我真傻是不是?才不過聽到他們要來就嚇成這個樣子,而且我越來越愛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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