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理由和原因。
或許是人類的天性吧!
當同樣的火焰在一對男女身上燃起,那不是激情便是愛。
相信哪一種呢?
每個人對人性的期許——
我們相信,那稱之為——愛情。
第六章
藝人們通常很少聚在自己的經紀公司內,所以藝人之間即使知道對方和自己同屬一家經紀公司,也不見得會有多麼熟悉。
但今夜,張吉祥按照慣例,在年終之時舉行尾牙,自然會將旗下的藝人們集聚一堂。
有歌星、有演員,他們之間甚至有不少人正在打對台,或者彼此相嫉。
這似乎是人與人之間無可避免的狀況。
當然,一旦彼此沒有利益衝突,就會恢復原先的和平冷淡狀況。
真情這種東西,在螢幕上不過是一種假像。
在演藝界真心是有的,但在名和利的誘惑下,能保持純真的人不但少,而且可稱為稀有;人總是害怕被傷害,而付出自己真心則必須有不怕被傷害的勇氣。
這種情況適用於人類的世界中。
飛鷹沉默而陰鬱的坐在辦公廳的角落。
自從上次他說出那些混帳話之後已經過了將近四個月。他和雪農彼此站在世界的角落觀望對方,原本相隔不過一條河流,而今河已擴大成海洋,似乎無可挽回。
他藉著工作麻木自己,扮演著劇本中的角色,躲避自己心上的傷痕。
雪農總是和邵奇在一起,他們有說有笑的樣子常令他夜夜輾轉難眠,邵奇眼中無可否認的傾慕光芒,雪農回應他的甜甜微笑——
他常必須咬緊牙根才能阻止自己即將暴發的怒火和嫉妒!
他有什麼資格那樣對待她?那樣追求她?
秦雪農是他的。
只有他才有資格得到她的微笑和讚美。
寇飛鷹眨眨眼,原本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他望向不遠處正在和一個職員輕聲交談的於靜,她眉宇間的貞靜仍叫他感到心儀,但她卻激不起他半絲的遐想,而雪農光是看她,就足以叫他坐立不安,心生動搖……
「寇飛鷹!叫他出來!你們是什麼意思?難道這裡是妓男戶?還不准他見客嗎?寇飛——」
「誰在外面大吼大叫?」張吉祥皺著眉問道。
飛鷹冷著臉,那聲音真叫他畢生難忘!他不發一言的走向辦公室的門口。
阿紅姐已不顧職員的阻攔衝了進來,一看見飛鷹,她立刻媚笑地攀住他的肩膀:「阿寇!那麼久不來看我?還要我自己來找你啊?」
「阿紅姐——」他試著推開她塗滿脂胭艷紅的臉。
「我帶了一個人來見你,你都快一年還是二年沒見他了吧?」
飛鷹咬緊牙根阻止自己當場破口大罵甚至動手打人的慾望——他並不在乎其他人怎麼想,他只在乎正冷著眼看他的秦雪農。
天知道他是中了什麼邪了,竟會在她的面前連著二次發生這種事!
「我們出去再說。」
「不!為什麼要出去再說?人家可是想死你了!而且今天你這麼紅,我們也有一份功勞啊!」阿紅嗲著嗓子甜得令人發麻,她一連串向門口招呼:「進來啊!進來啊!難道還怕他們吃了你啊!有阿寇在別怕別怕!」
「阿鷹?」
寇飛鷹原本仇怒的臉一下子變得鐵青!
他僵立著,僵直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那筋骨交響的聲音顯示他極度忿怒的情緒!
門口怯生生的進來一個高瘦的老頭兒,原本合身的衣服現在鬆垮垮的掛在他只剩下一把骨頭的肩上;他很憔悴,但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曾用過心使自己看起來好看一些。
他因酒精中毒而微微發顫的手緊緊的藏在身後扭絞著,微禿的頭上還剩著凌亂的頭髮,曾細心的梳理過,發皺的西裝和飛鷹曾在照片上看過的是同一套,如今已過時、褪色——那是他的結婚禮服。
「出去!」他用盡力氣卻只低聲咆哮出這一句。
在場有數十雙眼睛,他們飽含興味的看著這一幕,當紅的小生第一次瀕臨崩潰的邊緣,而引發他怒火的不過是一個濃妝艷抹的妖嬈女人和一個禿敗的小老頭。
阿紅噘起她血紅的唇:「怎麼這樣對你爸爸說話?我可是費了好大好大的功夫才找到他,帶他來見你的!天知道你們父子倆全是一個樣子!又固執又——」
「住口!」他大吼!用力甩開她攀著的手:「出去!」
他的父親!
那個終日沉溺於酒精與賭場的父親!那個拆散自己的家庭,出賣自己的女兒只為了換取一杯酒的父親!
那個永遠只知道用棍子打他,連頓飯錢也拿不出來的父親?!
「阿鷹——爸——爸爸知道爸爸對不起你,可是——可是你是我兒子啊!我——我沒別的意思只是——只是想——想看看你——」
「現在你已經看到了,快滾!」
「阿寇!你有沒有良心吶!怎麼?現在紅了就六親不認了?再怎麼說也是你爸爸!」
飛鷹鐵著一張臉,眼睛裡卻噴著熾熱的怒火:「帶他走!要不然我會自己踢你們出去!」
「飛鷹!」張吉祥威嚴的斥喝:「不要在這裡亂說話!」他凜然的眼神向全場掃過一次,似乎沒有人願意反抗他的權威:「雪農,帶他們到會客室去,其他的人上車,出發到餐廳去了。」
秦雪農沒有說話,她動作迅速得像一陣風,轉眼飛鷹他們已關入會客室,門用力的關上。
「這件事只有我們知道,如果明天的以後的任何時間我在報紙上看到任何不利于飛鷹的報導的話,只要被我查出是誰,後果你們都很清楚吧?」張吉祥不帶半點感情的說完這一段話,並確定沒有人有任何的誤解或不明白之後立刻帶頭走出辦公室。
觀看辦公室的新聞當然比大吃一頓來得有趣得多,但身在張吉祥的統領之下,誰出不想去嘗試他有名的翻臉無情。
在圈內要沒有一點人際關係是開不成經紀公司的!而身為藝人沒有人會想去得罪一個他們得罪不起的人!
「喲!你不是那天在餐廳遇到的那個『媽媽桑』嗎?怎麼?現在還兼接待小姐啊?」
阿紅表面上笑瞇瞇的,嘴上卻是一點也不留情。
「阿紅!」飛鷹大叫。
雪農舉起手示意他安靜,她平靜的轉向阿紅:「你應該知道現在自己是在我的地盤上吧?」她微微一笑,眼中卻透出冷冽犀利:「我勸你安份一點,因為不管你是誰的姘頭,我都有辦法叫你走著進來,躺著出去,而且幾個月上不了男人的床!」
阿紅睜大雙眼,一時之間氣焰全消。
這樣一個衣著高尚的女人可以說出這般惡毒的江湖話著實令她大吃一驚,等她回過神來卻仍找不出半句話可以和她相較,她只好惡狠狠的瞪著她。
如果不是因為他實在太忿怒,他會為雪農那些話用力的鼓掌大笑三分鐘!
她總是在自己確信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後又立刻推翻他的想法。
「這位是寇伯伯?」她含笑面對寇長青。
「——哦——哦——」
「您好,我是秦雪農,曾是飛鷹的經紀人。」
「謝謝你照顧我兒子——」他尷尬地低下頭。
「我不是你兒子。」飛鷹冷酷的開口:「從你賣掉飛燕十五歲趕我出家門之後就不是了。」
寇長青因他這些飽含恨意的話而瑟縮,枯瘦的臉上浮現了痛苦的神色:「我——我知道我很對不起你們——」
「現在說這些都太晚了!你來找我幹什麼?」飛鷹倚在門框上,臉上出現殘酷的冷笑:「是要錢吧?」
「飛鷹!」雪農無法接受這樣冷血的他,開口斥責:「他是你爸爸!」
「對!就是因為他是我爸爸,我才最瞭解他,你懂什麼!」
「我——我不是來向你要錢的!我只是想——想看看你——我——」
「現在有我照顧寇伯伯!才不用你這個不肖子!」阿紅得意洋洋的:「我對他可比你孝順多了!」
他原本略略緩和的臉上又蓋上了一層厚厚的冰:「他向你借了多少錢?」
阿紅聳聳肩蠻不在乎的:「幾十萬而已——」
寇飛鷹的眼神像一把銳利的尖刀刺向他父親的胸口:「幾十萬?你向地下錢莊借了幾十萬?你知道不知道他們根本就是一群吸血鬼?」
「我——」
「唉呀!翻本嘛!本來就要那麼多,我也不過——」
啪!
一聲清脆的巨響震動了室內所有的人。
「飛鷹!」雪農連忙上前攔住他,不讓他再度揚手。
阿紅跌在地上,厚厚的胭脂仍掩不住在臉上清楚浮現的巨大五指印,她既是愕然又是不信的看著他。
飛鷹咬牙切齒:「你帶到老刀的賭場?明知道老刀的賭場詐賭,你還是帶他去?然後向老刀的地下錢莊借錢?你這個賤人!」
阿紅原本艷麗的臉惱怒的轉為怨恨,她又吼又叫的撲向飛鷹:「我還不是為了你!
你知道外面的人說得多難聽嗎?說你紅了就翻臉不認人!好多兄弟說要找你要點『跑路費』!如果不帶這個臭老頭到老刀那裡當肥羊,你就別想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