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男美女是嗎?那麼拿他和韜來比呢?誰比較好看?」
「這——很難講喔,他溫文儒雅,而少爺比較狂放隨性。」
「瞭解。再來呢?」
「再來就是幾張私人證件啦,裡面的錢不多,連著零錢加進去也不到一千塊,真窮。」
宋憐愉快地輕笑:「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是他從不花天酒地,下了班就直接回家,帶太多錢在身上也沒用處?」
「這世界上還有這種男人嗎?」福嬸不以為然地輕啐。
「有沒有等我證實了再告訴你。」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小姐,你可別被騙了。」在宋家當了二十幾年的管家,打小看著她長大,福嬸自然而然地像個老媽子似地叮嚀。
「福嬸放心,我有分寸的。」她不去騙人就不錯了,還輪得到人來騙她?「先找找看,裡頭有沒有聯絡方式。」
「有地址,也有聯絡電話——啊,他叫宋擎,和你同姓,還一樣是單名耶!」福嬸像發現新大陸般,口吻十分興奮。
宋憐神色一僵:「你說什麼?再講一遍,他叫什麼名字?」
「宋擎啊!擎天的擎。」
宋憐失了神,訝然無語。
宋擎、宋擎……會是巧合嗎?
「有沒有身份證?幫我看看他的出生年月。」
「一九七七年生。」福嬸大概算了下,「比你大四歲。」
姓名、年齡都符合,還會有錯嗎?
她終於明白,這股無法解釋的好感與親切是源於什麼了——血濃於水呀!
宋憐微顫著手將皮夾接回,她想,她已知道該怎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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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接到她的電話,令宋擎有些意外。
依約前來的他,一進門便望見角落中的她。
「嗨,找我有什麼事嗎?」他輕快地打了聲招呼,拉開椅子與她迎面而坐。
宋傳聞聲仰首:「很抱歉,冒昧約你出來,是想把這個還給你。」
「原來在你那兒啊!真是謝謝你。」這皮夾可是老婆送的呢,要真丟了,他可捨不得。
如釋重負地收好皮夾,一仰首,他細細審視她若有所思的臉龐:「怎麼,有事在困擾你嗎?」
「什麼都瞞不過你。」是她掩飾工夫變差了,還是這男人的心思超乎常人的細膩?
「誘夫計劃不太順利?」
宋憐沒正面回答,反而天外飛來一筆:「說個小故事給你聽。有一對男女,他們很相愛,男方的家世非常好,而女方只是小家碧玉,於是,超級老套的小說情節出現了,男方的父母極度反對他們交往,並且強迫那個男人娶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被逼得沒辦法,他們私奔了。
「但是故事的發展,並不像小說中描述的,一對相愛的男女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而是從小養尊處優的富家公子,無法忍受日日為柴米油鹽奔波煩惱的苦日子,一開始,還有兩人堅定的愛情足以撐持,但是日子久了,怨懟也開始產生,他們爭吵、無奈、傷心。
「最後,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出生了,是個男孩,相對的,家中的經濟負擔也隨著這個孩子的到來而更加地沉重,富家子的忍耐終於到了極限,就在這時,他的父母找到了他,於是,他向現實妥協了,回到家中去,接受了父母的安排,娶了他們要他娶的女人,而那對母子,也從此下落不明。
「後來,他雖娶了那名千金小姐,而對方也替他生了個女兒,但是妻子的身體並不好,生完女兒後沒多久便撒手人責。這些年來,他沒有一天不思念著那對不知身在何處的母子,並且不放棄地尋找著他們。當初妥協於環境,並不代表愛情已逝,他依然愛她,只不過很多事情並不是光靠愛情便能解決,他不知道那對母子是否能夠諒解他,並且再度接受他。」
宋擎只是靜靜地聽著,沒發表任何意見,直到她作完結論,他才沉靜地開口:「讓我也來告訴你一個小故事。記不記得我曾經提過,那個溫柔靈雅,卻失去甜美聲音的女孩?她也有一個很愛、很愛她的男人,但是他們之間有著太多的問題與差距,他們的家世正好和你說的相反,女孩是人人捧著、寵著的嬌貴千金,而男孩家境清寒,除此之外,他還必須顧慮自己是否能夠適應她無聲的世界,就連他的母親都勸他:『狂濤駭浪的激情很容易,但是浪漫過後呢?現實有時是很殘酷的……』「可是那又怎樣?他為她學手語,他放下不必要的尊嚴傲骨,不去介意現實生活中所有的差距,執意要她。
「現在,她是他的妻,她也嬌生慣養,但是她可以為了他,去學她從沒做過的家務,替丈夫佈置一個最溫馨的家,因為他們深愛彼此,他們都相信,只要有愛,不管發生什麼事,他們都會包容彼此,堅定地牽著對方的手走完今生。」
「很動人的故事。但是你不遺憾嗎?一輩子都聽不到自己的妻子說聲愛你,甚至心情低落時,她能給的只是沉默,你也不曾有過怨懟?」
沒錯,這個故事的男主角是他,而宋擎也沒否認。
「你真是這麼想的嗎?我和她認識好久、好久了,就算無法用言語傳達愛意,那也改變不了我們相愛的事實,她的心我懂,這樣就夠了,說與不說又有什麼差別呢?我不曉得你告訴我這個故事的用意是什麼,我只知道,一個男人如果真心愛你,就不該輕易說放棄。如果對方會去介意你的殘缺、介意種種現實觀點,那麼基本上,這個男人已不值得你付出一丁點的感情。
一個小遺憾,並不代表生命中的全部,所以心語遇到了我,擁有我全心全意的珍愛。總有一天,你也會找到一個真心憐寵你的男人,包容你的一切。」
難不成他以為她說這些,是因為她……
呵,何妨呢?很久沒聽到這麼理性又溫柔的關懷了。
「你似乎對我說的故事很不以為然?那麼,如果是你,會去原諒這個曾經拋妻棄子的男人嗎?」
他搖頭,想起她看不見,又遭:「我沒立場去為別人的人生論斷什麼,每個人都有他的價值觀,我只能說,他或許不夠愛那名女子吧!」
他很有風度呢!就不知當他成為這個故事的其中一員時,還能不能這麼平心靜氣地面對。
「那麼如果這男人是你的父親呢?」她堅持問出個所以然來。
宋擎僵住笑容,開始察覺不對勁:「你到底想說什麼?」
被發現了嗎?唉——她認命地歎了口氣,不該忘了他有多心思細密的。
「你母親——是叫江碧蘭吧?」
「那又怎樣?」他沒發現,他的聲音有多緊繃。
「她難道都沒對你說過任何關於你生父的事?」
「不需要!一個由我們母子生命中退席的男人,我不想知道。」
「那——很抱歉,你還是知道了。」
宋擎呼吸一窒。
她繼續又道:「容我鄭重自我介紹,我姓宋,單名憐,剛剛那段故事中的男主角,是我的父親,同時——也是你的。」
說完,她等著他的反應,也許是暴跳如雷地掀了桌子,再讓服務人員當成「奧客」給轟出去;也或許是激動地破口大罵,斥責那個拋妻棄子、不負責任的父親……
不過話又說回來,那不太像是他會做的事,依她對他的初步瞭解,溫文儒雅的他,就算再怎麼氣憤,最多拂袖而去就算極限了。
良久、良久,他沒發出一丁點聲音,靜得連蚊子飛過都聽得到。
不會吧?他真給她拂抽而去?
「宋大哥,你還在嗎?」
「你希望我說什麼?」他的語氣給了她汪洋大海的感覺,很平靜,卻無涯無垠得難以捉摸。
「你打算開始恨我了嗎?畢竟我和媽媽奪佔了原本屬於你們的一切。」她開始為自己預設出某種程度的苦情角色,等著被怨恨。
宋擎搖頭:「遷怒不是我會做的事,今天就算不是你們母女,也會是別人。是他不夠擔當,與任何人都無關。」
哇!好崇拜!他果然兼具了知性與理性,修養和包容度都大得不得了耶!有這種大哥,她開始感到驕傲了。
「那——我可以省掉姓,直接喊聲大哥嗎?」她仰起頭,祭出最拿手的小可憐神態。
「不怕認錯人?」
「你要是嫌驗DNA太麻煩,我們可以學古人,試試滴血驗親。」說完,她真的就要往食指咬去。
「你別鬧了!」宋擎趕緊拉下她的手。
「你要是不承認,我會來真的哦。」反握住他的手,威脅著就要咬下去。
「喂,真讓你咬下去,我回去怎麼向心語解釋啊!」
「她會把你全身檢查得這麼『鉅細靡遺』呀?真恩愛。」
「你夠了哦,宋憐!」居然調侃他!
「那你認我了嗎?」拉著他的手貼上頰邊,她撒嬌道,「這可逾越了朋友界限哦,你要是不承認大哥身份,那就是調戲我。」
究竟是誰調戲誰呀?她還真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