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你沒辦法,放開我吧。」這等於是間接允了她。
宋憐喜形於色:「那爸爸——」
「你是你,他是他。我不覺得我有必要去認一個我不曾擁有過,也已經不再需要了的父親。」他沉聲道。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想原諒他……」她喃喃咕噥。
「聰明如你,應該明白有些事是勉強不得的,別逼得我連工作也辭了。」
「好啦、好啦!」算他狠,不過,這不代表她就沒轍了哦,要倔大家來嘛,日子一久,就知道誰是最後的贏家了。
「那——最起碼,你不能拒絕我。」
宋擎勾起寵溺的笑意:「一言為定。」
誰都沒留意餐廳一隅,一雙眼正死瞪著他們親密的舉止,而後繃著臉拂袖而去。
第四章
端坐在客廳中,嚴恆韜神色陰沉地等待著宋憐的歸來。
稍早前的情景,不斷地在腦際迴旋,煩得他簡直是咬牙切齒了。
他沒想到自己會正巧撞見那一幕——小憐與另一個男人談笑風生的畫面,他終於發現原來自己的容忍度出乎尋常地低——他就是不要任何男人碰她、接近她,就連和她說句話都不許!
他很霸道,他也知道,可是——
一直以來,她的世界都是繞著他運轉,而他也習慣了她的依賴、重視,突然之間,她生命中多了另一個人,不再只需要他、只以他為重,那股無所適從的惶然,竟讓他想不顧一切地去搞破壞!
天哪!他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念頭?連他都被自己嚇到了。
小憐又不是他的所有物,她當然也有權利交朋友,去拓展自己的生活圈,將她鎖在只有他的小天地中也未免太自私,對她也不公平。
這些他全都知道,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要說服自己放手,為何卻又如此困難?
什麼時候開始,她也有了屬於自己的秘密?什麼時候開始,她的世界也有他無法觸及的角落?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不再親密宛如一體?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發現其實真正依賴人的是他?
這些年來,他一直是靠著她對他的依賴而活啊!
嚴恆韜苦笑一聲。
沒人曉得吧?連他也是現在才發現,原來,真正離不開對方的人,是他!
只要一想到,將會有另一個人取代他在小憐心中獨一無二的地位,甚至比他更重要,那股翻騰的躁鬱便攪得他好難受。
該死的,他到底是怎麼了?居然不允許別人對她好,只想完完全全獨佔她,將她鎖在只有他看得到的角落。這種戀妹情結,讓他覺得自己好變態!
他苦惱地揪扯著頭髮,緊鎖濃眉,不曉得該如何去排解這令他備受困擾的情緒。
就在這時,開門聲傳入耳中。
他迅速地抬起頭瞪向她:「你去哪裡了?」
宋憐頓住步伐,有些意外地轉向聲音發源處:「咦,你在呀?」
「不要給我顧左右而言他,我問你去哪裡了!」
宋憐無事地眨眨眼。他今天吃炸藥啦?口氣真沖。
似乎也察覺到自己態度過於火爆,他用力吸上一口氣,緩了緩神色:「有事出去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可以陪你。」
「我有讓司機接送。」她為自己申冤,表示她有乖乖聽他的話,沒有罔顧身家安全,他不可以罵她。
「不是那個原因。」他煩躁地在客廳裡走來走去。
怎麼告訴她,他此刻在意的並不是安全問題,而是——她希望有他陪著,就代表她還是願意讓他分享她生命中的一切,他在她心中仍是最重要的……
這麼可恥的心思,他怎麼說得出口?
「韜,你別繞來繞去,我頭都昏了。」雜沓的腳步聲,讓她無法正確辨識他的所在方位,只能隨著他暈頭轉向地繞。
「告訴我,你今天和誰在一起?」他索性繞回她面前。
宋憐螓首半垂,思量了好一會兒,才斟酌著字眼回道:「一個朋友。」
「朋友?男的還是女的?」
「呃?」要說嗎?不行,現在還不是時候,她答應了宋擎保密,不然大哥要是真的生氣,連她都不理,那就完蛋了。
「哎呀,那不重要啦!」語氣嬌嬌軟軟的,企圖矇混過去。
「是嗎?不重要?」他眸光深沉,盯住她竭力隱藏的心虛。
小憐真的有自己的秘密了,而且不容他分享。
他們一向是不分彼此的,他總以為,在對方面前,他們都是透明的,所以,他也從不對她隱藏心事與情緒,最知他、懂他的人,是她,一直以來,他們就像是最親密的另一個自己,而今……
那個男人,真有這麼重要嗎?重要到她想保留下來,獨自擁有?
好深好濃的失落感,悄悄泛上心頭……
「韜,你在哪裡?說說話。」無法探知他的方向,她只能茫然探索。
嚴恆韜沉默不語,沒有任何動作。
「韜」
「晚了,睡覺去吧!」他終於開口,語調輕淡。
宋憐聽出異樣:「你不開心?」因為她沒告訴他宋擎的事?
「沒有,睡覺去。」
否認得太過迅速,反而沒什麼說服力。
宋憐會心一笑。
「我好累,你抱一抱人家嘛,就像小時候那樣。」
探知他的所在方向,她撒嬌地伸出了手。
那是完全不經思考的動作,嚴恆韜不由自主地迎向她,接住她偎來的嬌柔身軀,打橫抱起。
小手圈上他頸子,嬌嫩臉蛋貼在最靠近心臟的地方,傾聽他沉穩的心跳:「真好,幸虧有你,不然我還真不曉得該怎麼辦呢!韜,你要記住哦,在我心中,沒有誰比你更重要。」
軟甜的幾句細語,奇異地撫平了他滿心的悵惆。
「嗯。」他低低一應,將她樓得更緊。
宋憐將小臉埋進他懷中,無聲竊笑。
我說男人啊——
別看他堂堂七尺男兒,成熟又穩重,其實呀,他也是會鬧彆扭的,簡直和一個討糖吃的三歲娃兒沒兩樣。
她對他早就瞭解過頭了,要搞定還不容易?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也懂得在乎她了呢!嗯,不錯,不錯,這是個好現象,再接再厲吧!
將她放進床內,嚴恆韜始終沒說話,似在沉思。
「韜,你在想什麼?」
終於,他作了決定;「小憐,我過兩天要到香港去一趟。」
宋憐聞言,坐直了身子:「為什麼?是公事嗎?非你不可?」
「嗯。」其實,並不是非他不可,今天之前,他還想過要推掉,因為不放心小憐,可是現在——
他需要一點時間,好好理清雜亂無章的思緒,他怪異到連他都快不認識自己了,再這樣下去,他實在不敢保證他會做出多少不可理喻的事來。
今天的事,讓他乍然領悟到,他對小憐的佔有慾幾乎已到病態的地步,他實在需要好好檢討,並且重新去調整他的心態與步調。
時間與空間,正是他要的。
然而,這些他無法對她說出口。
「那,你會去多久?」
「不一定,快的話就兩個禮拜,慢一點可能一個月。」
「好久哦,我一定會好想、好想你的,怎麼辦?」
她不捨地握住他的手,尚未分離就已開始思念。
「別孩子氣,這是公事。」
「我知道啊,所以我又沒要求你別去,可是思念是情感意識,我沒辦法控制的嘛!」
「我會隨時和你聯絡的,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牽掛成性,一時之間,他怎麼也放不開。
「知道。」她乖巧地點頭,摟著他說什麼都不放開。
「我們從沒分開這麼久呢,久到心都疼了。韜,你會不會想我?」
嚴恆韜不自在地別過臉,避開她吐息如蘭所營造的曖昧氛圍:「別像個三歲娃兒一樣,淨問些長不大的問題。」
他在逃避她呢,呵,心裡有鬼哦!
把握住機會,她死纏不放:「長不大就長不大,你到底會不會想我嘛!」
「小憐!」他粗聲喊道,貼上來的柔媚嬌軀,一時竟令他心神蕩漾。
「一定不會對不對?」粉嫩臉蛋貼上他頸側、故作哀怨道,「你才不像我那麼在乎你呢!唉——沒有你的日子,真不曉得怎麼挨,你看著好了,等你回來,我一定會瘦上好大一圈。」
「不許!」明知她只是在撒嬌,他還是免不了揪疼了心,「敢少上半斤的肉,你就給我試試看!」
「那你說嘛,想不想我?」柔軟渾圓有意無意地磨贈著他平實的胸膛,存心撩逗他。
「我——」他倒吸口氣,不敢相信自己會被她挑起本能的生理慾望,「想想想!行了吧?睡你的覺去。」
他氣息微紊,被拉開的她,神情有如不染塵煙的純淨大使,這讓他無法對眼前這張清純無邪的小臉,產生任何的懷疑。
他們向來都是這麼親密,是他自己思想太罪惡,才會想偏了,她應該是無心的……
「那——晚安吧,韜。」
直到嚴恆韜逃命似地離開後,她這才毫不掩飾地勾起偷腥小貓似的得逞笑意。
嘿!出擊成功!
窩回床被中,她因計謀得逞而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