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以為她脆弱得需要被保護,只有她自己心知肚明——她並不若外貌所表現出的柔弱、純真,她相當擅於利用每個人最無力招架的心靈弱點來達成目的,目前為止,還不曾有過失誤。
從沒有人真正瞭解過她,包括韜。
由某個角度來看,他也被她設計了十多年——設計他對她惦念在乎,設計他無時無刻將她放在心頭牽掛。
狡詐嗎?呵,她可不承認,不過若要說聰慧的話,她倒是可以接受。
扶著走道的牆直到盡頭,右手觸及門把,裡頭傳來細細的呻吟聲,她當然明白那代表什麼,握著門把的手微微顫抖,她輕咬下唇,細微的刺痛感戳人心扉。
深吸了口氣,她強迫自己不去在意,一把推開了門。
「啊——」半裸著身的女子由銷魂境界中回神,嬌呼著跳離嚴恆韜的大腿,手忙腳亂地掩住盡洩的春光。
嚴恆韜不悅地攏起眉宇,朝門邊望去:「滾出去,誰叫你——小憐?!」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還有其他客人,我打擾到你了嗎?」她怯憐憐地道著歉,像個做錯事的小孩,看來既無助又心慌。
「沒這回事!」拋下衣衫半褪的嬌媚女郎,嚴恆韜極迅速的奔向她,看了看她身後,發現空無一人時,他變了臉色:「你一個人來?!」
「是、是啊!韜,你在生氣嗎?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該死的!我都說過幾遍了,要出門,可以,找人陪你,就算找不到人,撥通電話給我,我也會馬上到,你就這樣冒冒失失地跑過來,萬一發生事情怎麼辦?」
嚴恆韜氣急敗壞,一開口就是好長一串,轟得宋憐頭都昏了。
忍不住在心底歎上長長一口氣。唉,她真是自虐啊,沒事故意來惹這座火山挨轟。
想歸想,她仍是貫徹始終地擺出一臉委屈樣。
「我、我是想,你很忙嘛,總不能每次都麻煩你,萬一耽誤了你的正事怎麼辦?」
這番話聽進耳中,嚴恆韜竟無由地感到羞慚。
她善解人意,一心為他設想,而他又在做什麼?
和女人廝混,放任她無助地遊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中?!他根本不值得她這般體貼。
強烈的愧疚感握住心房,他放柔了神色,輕擁她入懷:「不要緊的,任何事都比不上你重要。」
「我知道啊!」她抿抿唇,推開他,站離一步。
嚴恆韜蹩眉:「小憐?」
「我不喜歡那個味道。」她皺皺鼻。
嚴恆韜很快地明白,那是方才沾上的香水味,他記得小憐對香水過敏。
他歉然道:「下次不會了。」
「嗯。」她垂首低應,在心底竊笑。
鬼才對香水過敏呢!要是他不怕被嗆死,要她倒十瓶「毒藥」香水在身上都沒問題。
沒錯,她就是存心誤導他,免得他三天兩頭一身「粉味」地在她身邊晃,她不哭死也氣死。
為此,她犧牲了女人抹香水的權利,不過也還好啦,反正她本來就不熱衷於此,而且他說她身上有著渾然天成的柔媚馨香,根本不需要那多餘的人工香味,管它是不是安慰,既然是由他口中說出來的,她就當是甜蜜情話,不客氣地收下了。
「怎麼突然想到要來?」嚴恆韜把玩她的髮辮問道。
「聽爸爸說你最近好忙,我怕你只顧著公事,會累壞自己,才會過來看看。」
最近公司有很忙嗎?嚴恆韜瞇起眼思索了下。
也沒有啊,該忙的上個月都處理得差不多了,不然他也不會有興致和女人廝混。
不過宋憐的話,他一向不會去懷疑。
「可能是爸記錯了,下次不許再這麼莽撞,知道嗎?」
「好。」她乖巧地點頭,「那我回家了,再見。」
瞪住拋下他轉身的宋憐,嚴恆韜咬牙喊道:「宋、大、小、姐!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
「有。」她溫順地重複,「我答應下次不會莽撞地跑來,所以我現在要回家,你可以繼續和你的女伴溫存了。」
嚴恆韜吸氣、再吸氣,卻捨不得對她發飆:「你存心氣我是不是?」
沒錯,這些年他是窩囊地被她吃得死死的,但對她,他起碼還有基本的瞭解,就算她已隱藏得很好,他終究還是察覺了她微抿唇角的不悅與叛逆。
「才沒有,我不是什麼都聽你的了嗎?」她用著被冤枉的口氣反駁。
「什麼都聽我的?那你會一個人隻身在外頭晃來晃去,存心嚇破我的膽?你以為我有幾顆心臟能承受你這樣玩?」
「我可以自己來,當然也可以自己回去,我會照顧自己,你根本不用擔心,何況,你也有自己的私人生活,我不想什麼都依賴你。」
她幾時和他分得這麼清楚了?這讓嚴恆韜感到極不舒服。
「你有膽就給我走出去試試看!」他使出力能所及的兇惡口氣威脅,可那恫嚇之語聽來卻格外沒說服力,薄弱得可笑。
走就走,還怕他不成?就不信他能狠下心對她怎樣!
她果真說走就走,倔強的代價卻是腳邊不曉得絆著什麼東西,整個人往前傾跌,所幸嚴恆韜動作夠快,一把將她撈進懷中。
沉沉地歎了口氣,他不理會她任性的推拒,牢牢摟住她:「你到底在氣什麼?」
「擺明了在慪我,還說沒有。」雖然她語氣從頭至尾都是水般的溫柔,但他就是知道她在鬧彆扭。
「我只是想證明自己也能獨立嘛!」
「有我在,你永遠不需要多餘的獨立。」是他寵她過了頭嗎?獨立的過程,免不了受傷與挫折,而這會令他心疼,他寧可將她納入呵護的羽翼中,容許她一生依賴。
「你總有一天會遇到比我更重要的人,那……」
「原來你就是為了這個在不開心?」聽出端倪,他釋懷地輕笑:「不要吃這種無聊的醋,女人可有可無,妹妹卻是獨一無二的。」
誰要當他妹妹了?宋憐心頭暗嗔,惱這塊點不化的死木頭,卻不得不擠出淺笑回應:「我知道了。」
「很好。你餓不餓,我們去吃點東西。」
「那她呢?」她努努嘴,指向某個方位——應該是那一帶吧?希望她沒記錯。
嚴恆韜回首看去,被冷落了許久的嬌艷女郎,正用深閨怨婦的眼神看著他。
呃——更正確地說,打從宋憐進來開始,他腦子裡就已經自動自發地將這號人物給摒除了,要不是宋憐提起,他壓根兒忘了還有這個女人的存在;「我還有事,江媚,你請自便。」寥寥數語打發過去,就自認很仁至義盡地牽著宋憐的手想走人。
「嚴恆韜,你、你什麼意思嘛!」江媚大發嬌嗔。
他怎麼可以這樣啊?逗弄完她,連一句解釋也沒有,說走就走!
「什麼意思?!」嚴恆韜愣愣地章復,全然地不解風情。
「還裝蒜,你都有女朋友了,為什麼還要來招惹我?」
女朋友?!他本能地左右張望,卻只看到她和宋憐。
「你說小憐?」他搖頭,「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不用再解釋了,你根本不是真心對我。」有哪對兄妹,態度會親密到只差沒親吻,還淨說些更有情人才能給的承諾,要說他們之間沒什麼,騙鬼呀?
「我解釋和對你是不是真心無關,小憐確實不是我的女朋友,信不信由你。在一起是你情我願的事,沒人勉強你,你要是對我有所不滿,那就到此為止,」說完,他一手摟過宋憐,很瀟灑地離去。
而江媚只能瞪著那個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只留下關門聲響的男人,好一陣子回不過神來。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遭受到什麼樣的對待,他居然說分手說得那麼乾脆,一點留戀也沒有!
嚴恆韜——第一個不曾拜服在她女性魅力之下的男人,也是第一個教她芳心傾醉、迷戀不已的男人。
放棄嗎?呵,當然不,第一個教她心動的男人,她哪能輕易放手?用盡手段,她也非拐到他的心不可!
而這個時候的宋憐,心中則是暗自估量著,這回,應該可以讓他安分好一陣子了吧?
其實,由另一個角度來看,這兩個同樣對他勢在必得的女人,又何嘗不是有著某種程度的共通點?
******斜躺在床頭,宋憐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手上的皮夾。
該不該找他呢?她第無數次在心底自問。
她對這個男人相當感興趣,說不上來為什麼,那是一種很直接的情緒反應。
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有顆柔軟包容的心房,也有細膩溫柔的心思,更有忠貞不渝的情感,他是第一個得知她失明,卻沒用異樣眼光看她的男人。
她坐起身,朝門外喊道:「福嬸、福嬸,你進來一下。」
「噢——」遠遠傳來應和聲,接著是凌亂的腳步聲,「有什麼事嗎?小姐。」
「你幫我看一下這個。」她遞出手中的東西。
「這是男人用的皮夾嘛。」福嬸大略翻動了下,「裡頭有一張男女合照,男的由後頭摟住女孩的腰,眼神充滿柔情,而女孩有一頭又黑又直的長髮,長得很漂亮,不輸給小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