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父親會有多生氣了。
「我把小憐交給你,是要你好好照顧她,結果你做了什麼?居然拉著她去打群架!」
對於父親憤怒的指責,韜一個字都沒辯駁,想當然耳,回到家中後,一頓責罰自是免不了。
他被罰跪、禁食,卻一點也不後悔。
那晚,她帶著偷偷藏起來的蛋糕去看他,哭著說事情是因她而起,爸爸如果還想繼續罰他,那她就要陪他一起受罰。
韜只是笑笑地對她說了句:「傻瓜!」
為了止住她的淚,他吃下了她帶來的食物。
那晚,她一直陪著他,陪到她好累好累,撐不住倦意而在他懷中睡著。
她不知道爸爸到底罰他跪了多久,等到她再一次醒來時,她已經在他的床上,有他陪著,不過她感覺得出來,他一整晚都沒睡。
那次的事件只是一個開端,成長生涯中,有著太多的大小風波,而他始終不改其志地捍衛著她,為她打了不計其數的架,也受了爸爸不計其數的懲處,卻從沒有一次後悔過。
懲罰到最後,爸爸也對他絕望、著破了,說他是野蠻人,只會用不文明的方式來解決事情。
然後他就會很不怕死地回應:「有些事,用蠻力解決比你用之乎者也去感化別人快得多,而且有效!」要真想等他用精神感召來教化那群王八蛋,小憐早被欺負死了。
見他不但毫無悔意,而且比誰都還理直氣壯,宋景元簡直挫敗到無言以對,最後也就由著他去了,反正他的所作所為,也只是為了不讓小憐受委屈。
思及此,宋憐的嘴角勾起清甜淺笑。
這樣一個全心為她的男人,不拐來當老公,豈不可惜了?
伸了伸懶腰,她終於甘願起床。
聽說他最近又和某位服裝名模走得很近,而且是豐胸柳腰、美艷臉蛋、性感身材的風情女郎,很像他會沾的類型。
依他玩女人的速度,她猜,大概也快到「全壘打」的程度了。
唉,真不曉得他要到什麼時候才肯收收心,回頭看看她這朵家花,別處處采野花充飢。
她決定今天要一個人到公司去晃一晃,很「不小心」地讓他去緊張一下子,免得他玩女人玩過頭,真把她給忘得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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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年的失明生涯,造就了宋憐對方向與聽力的異常敏銳度,只要她定下心來,沉澱思緒,就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環境的變化,然後從容地應對所有的事,有些人若不細心點,甚至還察覺不出那雙靈性出塵的美眸是看不見的。
下了計程車,她由皮包中取出紙鈔。嚴恆韜會細心地在紙鈔的邊緣以折角為記號,所以即使她看不見也絕不會拿錯錢。
依著記憶中嚴恆韜對她解說的地形,她成功地進入宏展企業大樓。
然而,事情總有例外的時候,就像現在。
她是有聽見迎面而來的腳步聲,但是對方步調太過輕淺,所以當她發現,並且想閃開時,為時已晚。
她被撞退了兩步,並已聽到物體落地的聲音。
「啊,抱歉,小姐,你沒事吧?」
宋擎正利用時間,邊走邊整理手中的資料,沒想到競撞上了人,趕忙抬起頭,也顧不得掉落一地的文件,伸手先穩住她。
「沒、沒事,抱歉,造成你的困擾。」她以為是她失誤。
「哪裡,是我自己不對,不該邊走邊做其他事,高估了自己一心二用的能力。」
宋憐微笑,沒多作解釋。
見她無恙,宋擎彎下身撿拾散落地面的紙張。
「你東西掉了嗎?」她本能地蹲下身幫忙。
初始他還不覺得有什麼,但是當他留意到她撿完面前觸手可及的幾張紙,兩手緩慢地在地上摸索後,他才開始察覺到不對勁。
動作並不明顯,但他就是敏感地留意到了。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他遲疑地伸出手,在她眼前輕晃幾下——
果然沒錯,她看不到!
他無聲地倒吸了口氣,輕喚:「小、小姐——」
宋憐停下手,聽到他細微的吸氣聲,再察覺他口吻有異,她便知曉,他已經發現了。
她平靜地微笑,將資料遞還給他:「你知道了?」
她承認得過於坦然,宋擎一時無言。
「你真細心,我還以為我隱藏得很好呢!」
「是——天生還是意外?」他輕問,體貼地扶她起身,退離人來人往的走道。
宋憐像是有些訝異他會這麼問,而宋擎留意到自己的唐突,旋即又道:「不方便的話可以不必回答「是意外。」不等他說完,她輕聲接續。
「你一定覺得很奇怪,一個陌生人,怎麼會問你這個?」
「我想,應該有某種緣由吧!我只要知道你不是壞人就行了。」
「何以見得?」
「直覺。眼睛看不見的人,第六感特別准。」
接著,是短暫的沉默。
「我認識一個人,她和你很像,也是意外——」他低低地道,近似自語。
「她也看不見?」
「不,她失去的是聲音。」
「聽來似乎是一段很長的故事。」宋憐了然道,「這個人對你很重要吧?」
宋擎的靜默,表示她說對了。
或許就是因為太過心疼那名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所以遇上了有著相同處境的她,才會無由地觸動心靈,給了他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是這樣的嗎?宋擎困惑地在心底自問。
短暫的相處,就已讓宋憐體會到,這男人本質中的沉穩與溫柔,一時有感而發:「能夠讓你戀上的女人,一定很幸福。」
宋擎敏感地一僵,鬆開她的手:「我有老婆了。」
而且是絕對沒興趣搞婚外情的那種男人。
宋憐慧黠地揚唇:「真巧,我也有內定老公人選了,而且正計劃著怎麼拐他上我的床,所以,請你不必一副想為老婆死守貞操的態度。」
「呃?」他愣了下,啞然失笑,「我該說什麼?祝你早日心想事成?」
「謝謝,到時若有需要,還得請你幫忙呢!」她嬌媚一笑,摸索著想綁回松落的髮辮,宋擎見狀,極自然地接手,利落地結辮,並繫上髮帶。
「動作挺熟練的嘛!」她調侃他。
「常替老婆梳發。」他也不介意讓全世界知道,他的確是疼妻如命。
「懂得替女人梳發的男人絕對壞不到哪裡去,你老婆挺幸福的。」
「下次我帶她出來,你自己告訴她。」
「不用太囂張,我也有一個這樣的男人。」嚴恆韜也有一雙男人少有的巧手,那梳發的細膩柔情,一向都只給她,也只有她看得到。
「哦?那你可得好好把握了。」
「那還用得著你說,我要的男人,哪容他跑掉?」
宋擎不敢恭維地搖搖頭:「我得收回那句話,你和我家心語一點都不像!我老婆比你單純善良多了,至少她不曾想過要對我霸王硬上弓。」
宋憐聳肩:「人各有志嘍!」
「是啊!」宋擎笑著拍拍她的肩:「我還有事要忙,你呢,想去哪?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不必了,你忙你的吧!」
「那就先祝福你早日尋獲那個靈魂契合的另一半。」
「多謝。」
遠去的腳步聲告訴宋憐,他已遠去,她這才突然想起,她忘了問他的名字。
算了,有緣的話自然會再見面,何況,他就在這個地方上班,找人太容易了。
小小的懊惱被拋諸腦後,正欲離開時,腳下踢到不知名的東西,她彎身拾起,大致摸索了下,知道那是個皮夾。
這應該是他掉的吧?
看來,他們的緣分果然不淺呢!
第三章
「宋小姐!」見著她,一名女子急忙迎了上來。
宋憐聽聲音便能認出——那是嚴恆韜的秘書。
「你怎麼突然來了?沒人陪著嗎?」擔任嚴恆韜幾年的秘書,對宋憐的狀況當然不會不清楚。
宋憐微笑:「韜在嗎?」
「總經理——呃,他在忙。」
光聽那不自在的尷尬口氣,宋憐相當明白,他是在「忙」什麼。
「我想進去找他,可以嗎?」她仰起清亮如水的明眸,任誰都沒辦法在那雙純淨到看不見世界醜惡的翦水瞳眸下,還能無情地拒絕她的要求。
「可是——」時機不對嘛!
「我知道他很忙,我不會打擾到他的。」開始祭出拿手絕活——裝清純、扮無知。
敢給她玩女人,哼哼!她要會讓他得逞,她宋憐就徒有天使臉孔、巫婆心思了!
女秘書開始左右為難。
宋憐是宏展企業的千金,她要堅持的話,哪有什麼地方是不能去的?根本沒必要理會她一介小秘書,難得她不以身份壓人,更無驕矜氣息。
再說,總經理也曾交代過,只要是宋憐,隨時隨地都可自由進出,不需經過任何人同意,包括他。
「你放心啦,韜要是怪罪下來,責任我來擔,他不會為難你的。」
「這——那好吧!」人家都講成這樣了,再攔阻就未免不近人情了些。
「謝謝。」早料準這軟心腸的秘書好擺平,宋憐小心地掩飾起那抹精明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