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妳知道有一種叫濾紙的東西嗎?」
「那是什麼?」她眨眨眼。
白舶仕拉開抽屜,拿出一片白色濾紙。
「啊∼∼這我看過,大賣場有在賣。」
白舶仕對她晃晃濾紙然後打開咖啡機凹槽,將濾紙鋪上去,對她攤攤手。「妳少了一個步驟。」
嘉麗看看咖啡機,又低頭看看杯子,再看看黑掉的鍋子。
中原標準時間,十點三十分。車嘉麗的心情再次蕩到谷底。
這次連白舶仕部不知要怎麼安慰她,她太扯了。最後他終於想出一句。「能搞成這樣,也算了不起。」
「……」嘉麗無語。
「我有個同學很愛他老婆,他老婆就跟妳一樣什麼都不會煮。每次我同學的爸媽來吃飯,他就跑去餐廳點一堆菜帶回家鋪在盤子裡,假裝是他老婆煮的。結婚五年,我同學爸媽對媳婦的廚藝滿意得不得了,以為她好賢慧。」
「……」嘉麗還是無語。
「所以不會煮飯不會家事都無所謂吧,真愛妳的話,他自會找出變通的辦法。」
嘉麗深吸口氣,抬頭看著他。「我請你吃早餐。」
「好。」他挑眉。「還有,我其實不愛吃煎蛋。」
她笑了。奇怪,太奇怪了,偏頭打量白舶仕,怎麼回事?他今天看來好帥。
白舶仕眼色暗了,因為逗她笑了,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偉大,能讓個剛剛還很沮喪的人一下子開心起來,他望著車嘉麗,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我知道西華飯店的早餐很好吃。」白舶仕建議。
車嘉麗瞪他。「喂,你當我凱子娘啊?星巴克吃吃就不錯了。」
白舶仕揮揮手。「算啦算啦,我請總行了吧?」
「喂!你瞧不起我啊?我說我要請就要請,走。」她放下馬克杯,卸下圍裙。
舶仕笑了,她真的好坦率。跟傅欣蘭一起時,他總要揣測欣蘭的情緒和心底真正的想法;白舶仕以為,女孩子都是多愁善感,不容易理解的,可是,這車嘉麗一根腸子通到底,有話直說,簡直不像女人。
車嘉麗將圍裙往桌上一扔。「我餓死了、走吧!」
「等等,先收拾好再去。」白舶仕動手清理碗盤。
「不會吧?」她往牆上三罪,摸摸肚子。「晚點我會做,咱們先去吃吧!」
「不行!」白舶仕很重視居家整潔,他扭開水籠頭。「要先把東西洗乾淨,用具歸位,然後再去吃。」
「厚!」嘉麗吼。「回來再洗會怎樣?」抓住他手臂拖他離開。
第六章
星期天,白舶仕通常會在家聽音樂,租影碟,到公園散步,去逛書局,晚上在家暍點小酒,看地理頻道,看探索頻道,看探險隊登山,或看動物學家做研究。
坐在車子裡,白舶仕納悶。
「我怎麼會在這裡?我怎麼會答應?我們甚至不熟,我幹麼要幫她?」可是他答應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因為同情?因為那雙帶著稚氣的眼睛?因為她像個無助的女孩?該死,她看來一點也不無助,倒是他比較像那個無助的人,而且還是個可笑的無助的男人。
車子停在嘉麗家樓下,公寓前記者們還在守候。
車內,白舶仕攤開左掌,鑰匙就在他手中。
他剛剛是怎麼說的?他簡直不敢相信,他竟然會……
「妳打算怎麼辦?那些記者還在吧?」用餐時,他問她。
車嘉麗聳聳肩。「不知道,等等回去就知道了。」她胃口很好,連吃兩塊起司蛋糕。
「回去?妳瘋了啊?他們會問妳一堆問題,把妳的相片刊出來,把妳的過去挖出來,把妳祖宗十八代都寫出來。妳有沒有做過什麼壞事?當過太妹?混過幫派?」
「我想想--」嘉麗仰著臉,瞇起眼睛,故作深思狀。「嗯,沒做過什麼壞事,只不過十八歲時……」
「十八歲怎樣?」
「我吸毒。」
白舶仕嗄一聲,手中叉子掉到地上。
嘉麗若無其事道:「有天因為毒癮發作又沒錢買,只好去搶便利商店。誰知道店員死命掙扎,我只好拿刀嚇他。誰知道他把刀搶走,我只好跪地求饒。那店員又高又帥,說我可愛漂亮竟然染上毒癮又搶劫,他為我惋惜,並問我是不是家庭有問題。我說我沒有,我只是心靈空虛,渴望有人安慰,喜歡冒險刺激。他說為了我好不會報警,我回他一句感恩。他說我很可愛要我當他的女朋友,希望他的愛可以為我的生命帶來光明,我說感謝主,我的靈魂終於得到救贖。」
白舶仕聽完滿臉黑線條,驀地看見她眼底頑皮的狡光。
「不愧是搞文字的,果然很會掰。」他瞪她一眼,她哈哈大笑。他口氣嚴肅地訓她,順便做了個該死的建議。「妳還笑得出來?妳知道狗仔隊多可怕?妳這陣子最好別回去,等新聞熱頭過了再說。」
「那是我家,不回去住哪?」
「住朋友家。」
「我想想……」她一邊吃蛋糕一邊想。「哎∼∼不行,我朋友們全結婚有小孩了,我如果去住不就沒法工作了,小孩會把我的靈感殺光。算了,狗仔隊就狗仔隊,不理他們,他們能拿我怎樣?總不能為個狗仔隊出去流浪吧?!」
「?,也對。」白舶仕點頭。
「是咩∼∼」嘉麗用力吸吮冰咖啡。
他看著她,也不知怎的,竟脫口而出。「不如,來我家住--」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嘉麗倏地抬頭,睜圓了眼看著他。「什麼?」
「呃……」想把脫口的話收回去,怎能讓個不熟的女人登堂人室?可是……可是……白舶仕眼色暗了。
反正他家很大,多個人不會怎樣,就當做善事,收留她幾天,反正……
他看著她,她也望著他。
日光映著嘉麗臉龐,那雙生動的大眼睛攫住白舶仕的目光。忽然間,白舶仕感覺心頭熱,臉也熱;他呼吸一窒,望著她秀麗的臉龐,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他竟然說:「不如……妳來我家住……呃、我是說,我家借妳住,反正我家房間很多,我是說……地方大,多妳一個也無所謂……不,我意思是說,妳要是不介意,其實我家可以暫時讓妳住,我沒小孩……」
「停!」他在說什麼啊?嘉麗直指重心。「你是說我可以借住你家?」
「……是的。」媽的,怎麼忽然連話都說不清楚?Shit!
「真的?!」她眼睛一亮,小手伸進口袋拿出鑰匙。「那你幫我回家拿東西,太好了,謝謝。」他家山明水秀又安靜,是寫稿的好地方。既然是他自己提議的,她再矜持就太虛偽了。
瘋了,他一定是瘋了。對她那麼好幹麼?又不是她的誰!
望著嘉麗感激的眼神、燦笑的臉龐,白舶仕很不安又好忐忑,可是很奇妙地,他頂喜歡這樣望著她,聽她說話,跟她吃早餐。嗯∼∼他想自己一定是太寂寞了。
於是,就這樣,白舶仕來到她家樓下,還帶了一隻超大行李箱。為什麼需要超大行李箱?想到這白舶仕就滿臉黑線條。
「計算機,衣服,裙子,還有浴室上邊的保養品,還有……」車嘉麗說了一大堆,還特別交代。「別忘了喔,還有我桌上那一盆綠翡翠。」
唉∼∼白舶仕深吸口氣。抓了行李箱下車,擠過記者群,開門。
「先生、先生?你認識……」
「你住這裡嗎?」
記者們追問,他板著臉,保持緘默。打開公寓大門,有個男記者試圖闖進來。
「走開!」白舶仕人高馬大,手一揮,腿一擋,把記者推出去。
白舶仕甩上門,將記者們阻隔在外。他上樓,用鑰匙打開了她家大門,乍見裡邊景況,白舶仕愣住了。
忽然間,他為自己那棟豪華大別墅的未來擔心起來。
他家空曠整齊,她家凌亂擁擠。很多的書,很多的擺飾,五顏六色,七彩繽紛,看得他眼花撩亂。這女人的品味實在是……
白舶仕?著行李箱進屋,他用腳踢開地上橫行的雜誌,殺出一條血路。他得撥開桌上亂堆的書才能找到她的筆記計算機。這笨蛋,哪有人在計算機上放東西的?
白舶仕彎身拔計算機插頭,發現她大小姐的電線扭成一團。笨蛋,她有沒有安全概念?他咒罵,並花了足足一小時,幫她把燈啊電話啊收音機啊的電線全部重新整理過。
白舶仕將她的計算機放進計算機包,這時他瞥見CD架,他倒抽口氣,差點發瘋。
CD亂放,全沒歸類,中英文夾雜一起,竟有人這樣荼毒CD?
「真是沒有救的笨蛋!」
於是他老兄又花了半小時將她CD重新整理過,國語英語電影原聲帶,ABCD按順序排好。
「呼∼∼」望著擺放整齊的CD櫃,白舶仕深吸口氣,滿意地點點頭。嗯嗯,這才像話。
攤開行李箱,白舶仕轉身打開衣櫥,咚!一個鞋盒掉下來K中他的額頭。
「Shit!」白舶仕瞪著車小姐的衣櫥,眼睛差點瞎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