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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頁     瓊瑤

  佩吟點點頭。心裡卻在想著同一個問題,她嫁了之後,爸爸怎麼辦?可憐父老母病,唯一的弟弟,又少年早逝!她想了想,更深的膩在爸爸懷中,她忽然像個小女孩兒。但是,她的聲音卻是沉著、肯定、溫柔、而固執的:

  「爸爸,我向你保證,你絕不會失去一個女兒,只會多一個兒子!」韓永修低歎了。佩吟啊佩吟,你實在是個難能可貴的女兒啊!但願天也有知,地也有靈,保佑你一生幸福,保佑這件婚事,是絕對的正確吧!

  於是,這婚事是公開了。在趙家,這簡直是翻天覆地的大喜事。奶奶拉著佩吟的手,左看右看,前看後看,就不知道該怎麼表示她的喜悅和歡欣,她不住口的說:

  「吳媽,我跟你講過,佩吟長得一股聰明樣兒,又有學問又能幹又機靈,將來不知道那個有福氣的人能娶到她。我可再也想不到,我這個牛脾氣的寶貝兒子,會撿著到這麼大的便宜!」「媽!」趙自耕喊:「別太寵她!她已經把我壓制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了,你再寵她,她就更不像樣了!」

  「聽聽!」奶奶又氣又笑。「還說人家壓制你呢,你這是什麼話?當著我的面就要欺侮人!佩吟,」她一個勁兒的拍撫著佩吟的手背。「我告訴你,你別怕自耕,將來他如果敢動你一根汗毛,你告訴我一聲,我會教訓他!」金盞花25/37

  「完了,」趙自耕躺在沙發裡翻白眼。「我以後的日子大概不會好過了!」「奶奶,」佩吟仍然跟著纖纖的稱呼喊:「他不會欺侮我的,我還有纖纖幫忙呢!」「噢,你該改口了!」奶奶說:「你可得叫我一聲媽了!」

  佩吟紅了臉,纖纖睜大了眼睛,在一邊又好奇,又興奮,又懷疑的問:「奶奶,以後咱們這該怎麼稱呼呀?我是叫韓老師呢?還是該改口叫一聲『媽』呢!」

  佩吟的臉更紅了。正想說什麼,老劉跑進來叫纖纖了,他恭敬的說:「小姐,虞家少爺叫你去看花房呢!」

  「噢!」纖纖喜悅的答應了一聲,滿臉的陽光,滿眼睛的幸福,拋下奶奶和佩吟,她一轉身,就像只小小銀翅蝴蝶一樣,翩然的飛出去了。客廳裡,趙自耕望著纖纖的背影,他怔了怔。忽然從沙發中跳起來,一把拉住佩吟的手,他對奶奶說:「對不起,媽。我想和我的未婚妻單獨談一談!」

  「喲!」奶奶笑著叫:「吳媽,你瞧,已經討厭我們啦!」

  第八章

  趙自耕不理母親的調侃,他拉住佩吟的手,把她一直拉進了書房裡,把房門闔上,他立刻把佩吟擁入懷中,深深的吻她。吻完了,他抬起頭來,凝視著她。她羞紅著臉,對他輕聲的埋怨著:「怎麼回事嘛?人家正和你媽談話,你也不分輕重,把我拉進來幹嘛?」「有事情要審你!」趙自耕說。

  「審我?」佩吟愕然的看著他。「你又犯毛病了嗎?你又以為你在法庭上了嗎?我有什麼事要被審的?」

  「你看到了,我家正在大興土木。」趙自耕說。

  「嗯。」佩吟哼了一聲,心裡有點明白了。

  「我們在造一座玻璃花房。」他再說。

  「嗯。」她又哼了一聲。

  「你當然知道是誰出的主意,是誰在那兒監工,是誰把纖纖弄得神魂顛倒了。」「嗯。」她再哼了聲,用牙齒輕咬著嘴唇。

  「好。」他盯著她。「很久以前,你告訴我,你有一個約會,那約你的男孩子是虞無咎的獨生子,名叫虞頌超。你能不能跟我解釋一下,現在和我女兒在一起的這個虞頌超,和以前約會你的那個虞頌超,是不是同一個人?」

  「是的。」她簡短的回答。

  「那麼,這是怎麼一筆帳呢?」他又咄咄逼人了。

  「你如果不那麼凶,我就告訴你。」她說。「我凶了嗎?」他驚愕的。

  「很凶。」她點點頭,「你又凶又辣,你把我當成敵對的那一方的證人,你正在審問我,我不喜歡這種問話方式。」

  「哦?」他挑起眉毛。「不要因為你答不出問題,就先給我加罪名。」「你的每個問題,我都答覆過了。」她說,瞪著他。「不過,我也有問題要問你,」她想了想,說:「很久以前,我告訴你,虞頌超和我有個約會,要陪我去醫院換藥,對不對?」

  「對。」他同意的。「約會兩個字,並沒有特別的含意吧?你可以和你的親人有約會,朋友有約會,甚至兄弟姐妹有約會,你昨天還告訴我,你和你的委託人有『約會』。」

  「嗯。」這次,輪到他來「嗯」了。

  「虞頌超是我最要好的一個同學的弟弟,我認識他已經快十年了,他和我死去的弟弟差不多大,在我心裡,他就像個弟弟,事實上,他也比我小兩歲,這種感情,是不是很自然?」

  「嗯。」他又嗯了一聲。

  「既然頌超像我弟弟一樣,他陪我去醫院換藥,有什麼不對嗎?」「沒有。」他悶聲說。「你約我吃中飯那天,你記得嗎?你相當傲慢,而且是盛氣凌人的。」「哦?」「我提出頌超來,一來想氣氣你,二來那也是事實,我總不能為了你臨時起意,要請我吃中飯,就把頌超丟在一邊不理吧?做人總不能這樣沒信用吧?」

  「嗯。」「我和虞家三姐妹都是好朋友,你當然也知道了?」

  「嗯。」「頌超偶爾來看看我,把她交女朋友的『驢』事告訴我,並不奇怪吧?」「嗯。」「然後,有一天,頌超來告訴我他的一件『不成熟』的經驗,剛好,你派纖纖來我家,給我送花來,他們就在我家的小院裡遇到了。我當然應該幫他們彼此介紹一下吧?」

  「嗯。」「你當然知道,纖纖是個人見人愛的女孩,對不對?」

  「嗯。」「纖纖快十九歲了,正是少女情竇初開的時候,頌超快滿二十五,正是男孩子最需要愛情的時候,他們彼此吸引,彼此做了朋友,有什麼不對?」

  「嗯,哼,咳,沒有,沒有不對。」趙自耕吶吶的說著。

  「那麼,你對我還有什麼不滿的地方?」

  「有!」「是什麼?」他把她拉進懷裡,狠狠的盯著她的眼睛。

  「你咄咄逼人,你又凶又辣,你把我當成敵對那一方的證人,你正在審問我,我不喜歡這種問話方式!」

  她抿著嘴角,要笑。心裡在暗叫慚愧,幸好她沒有被頌超的孩子氣所打動,幸好她只把頌超看成弟弟,幸好她和頌超間純純潔潔,沒有絲毫糾葛。否則,今天這筆帳還真不好算呢!趙自耕看著她唇邊那個笑,看著她那晶瑩剔透的眼珠,想到自己這鼎鼎有名的大律師,竟被她振振有辭的逼得好不狼狽,他就又折服又心動,又想笑……而且,她解開了他心裡的一個結,那虞頌超和纖纖,實在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他四十多歲的人,都會被愛情捕捉,何況少男少女呢?他吸口氣,努力忍住笑,做出一股十分威嚴的樣子來。

  「我要警告你一件事!」他說,眼睛在鏡片後閃光。

  「是什麼?」「你以後不許『審問』我!」

  「 !」她睜大眼睛。「這話好像該我來說!」

  「該我說!」他斬釘截鐵的。「我已經當了律師,無可奈何了。可是,家裡有一個律師就夠了,不需要第二個!所以,像剛剛那種回話方式,再也不許用了!」

  「不許嗎?」她哼著。「我是跟你學的!」

  「不許學!」她聳了聳肩,挑了挑眉毛,眉端輕蹙在一塊兒了。

  「你知不知道一件事?」她問。

  「是什麼?」「你霸道,你自私,你傲慢,你不講理……」

  「等一等!」他打斷她。

  「怎麼?」「你說『一件事』,但是,你已經說了四件了!」

  「哇!」她忍無可忍的大叫起來:「我真受不了你!你簡直是……簡直是……簡直是……」她想不出該說什麼,就瞪大眼睛瞅著他。「簡直是可愛,對吧?」他居然接口說。

  「哇!」她又叫:「你不會害臊嗎?」她轉身就向門口走,嘴裡自言自語:「我要去找頌超……」

  「找頌超?」他的心跳了跳,似乎仍有餘悸。「你還要故技重施嗎?怎麼又要找頌超?人家已經是我女兒的男朋友!」

  「你想到那兒去了?」她跺跺腳:「我是找他去要把計算尺!」「要計算尺幹什麼?」他不解的。

  她瞪著他,大聲說:「量一量你的臉皮有多厚!」

  他一把把她拉進了懷裡,他的嘴唇緊緊的,緊緊的,緊緊的……壓在她的唇上。他深深吻她,似乎想把自己所有的感情,所有的熱愛,所有的激賞……全借這一吻而表露無遺。好久好久,他才抬起頭來,不再開玩笑了,他望著她,他的眼光誠懇而溫柔,真摯而熱烈,他喃喃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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