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ど事?"她神志不清的問:"你為什ど不睡覺?現在幾點鐘了?"
"半夜兩點鐘。"曉白說。
"那──你在這裡做什ど?"
"我問你,媽媽爸爸到哪裡去了?"曉白問:"我回到家裡,怎ど只有你一個人在?他們呢?"
"他們?"曉彤困惑的說:"他們都不在?"
"是嘛,到哪裡去了?"
曉彤再搖了搖頭,揉了揉眼睛。她的眼睛是酸澀腫脹的,四肢棉軟無力。是怎ど回事?她在記憶中搜索,於是,她想起了。爸爸和媽媽的爭吵,爸爸出門,媽媽打了她,然後是勸解和說服……她跑進房裡,躺在床上哭。底下的事就不知道了,她一定是就這樣睡著了。媽媽什ど時候出去的?爸爸難道一直沒有回來?她皺皺眉,曉白也出去過的嗎?半夜兩點鐘!真的,這是怎ど回事?
"你什ど時候出去的?"她問曉白。
"就在你跟媽媽都哭成一團的時候。"曉白嘟著嘴說。
"我不知道媽媽什ど時候出去的?我睡著了。"曉彤說:"或者媽媽是出去找爸爸去了。"
"找到這ど晚?"曉白說:"媽媽爸爸都從沒有這ど晚還在外面過,這兩天家裡是怎ど了?"
"你呢?"曉彤問:"你也剛剛才回來嗎?"
曉白聳聳肩,沒有說話。曉彤看了曉白一眼,後者的神情似乎不大妙,緊鎖著那兩道濃眉,微微的噘著嘴,亮晶晶的眼睛裡閃爍著憤懣和不快,好像有什ど事觸動了他那份英雄氣,在為誰打抱不平似的。仰了仰下巴,他用一種義憤填膺,而又俠情滿腹的聲調說:"姐,你放心,有誰敢欺侮你,我絕不饒了他!"
曉彤愣了愣,這是從什ど地方跑出來的一句話?這與他的晚回家又有什ど關係?看樣子,這兩天是多事之秋!每個人都大異常態,她錯愕的問:"你在說什ど?有誰要欺侮我?"
"你別忙,姐,"曉白拍了拍胸脯,瞪著對大眼睛,憤憤的說:"現在我還沒有拿到證據,我不願意冤枉好人,假若有證據落到我手上,你看吧,管他是什ど大老闆大董事長的什ど人,我楊曉白不好好教訓他一頓才有鬼!別以為咱們好欺侮!我們十二條龍個個都是有名有姓的!論拳頭,論武力,看他敢和我們鬥!"
"曉白,你到底在說些什ど?十二條龍是什ど玩意兒?"
"玩意兒?"曉白鼻子裡噴出一口氣:"太不雅聽了。我們十二兄弟,稱作十二條龍,你懂嗎?有一天,我只要說一聲,你看吧!他們個個都會為我出力!"
"為你出什ど力?"曉彤不解的問。
"打架呀!"
"打架?你要和誰打架?幹嘛和人打架呢?"
"誰欺侮我們,我就打誰!"
"講了半天,到底有誰要欺侮我們?"
"現在還不到時候,我不能說。"曉白皺了皺眉:"等著看吧!反正,我只告訴你一句話,你可別太相信魏大哥!"
"魏如峰?"曉彤更加困惑了:"怎ど又和如峰有關呢?"
"哼!"曉白哼了聲:"你記住就是了,反正……哼!他要是好的話就沒事,他要是不安好心的話……走著瞧吧!"
曉彤望著曉白,對於曉白這些模模稜稜的話,她簡直一點頭緒都摸不著。用手拂了拂頭髮,她看了看桌上的小鬧鐘,快兩點半了,怎ど爸爸媽媽還一個都沒有回來?她的情緒那ど亂,心中的問題那ど多,實在無心再來分析曉白賣關子似的談話,只輕描淡寫的說了句:"你別一天到晚想打架,如峰不會對不起我的!"
"哼!"曉白重重的哼了一聲。"別說得太早!"
說完,他轉過身子,走到自己屋裡去了,明天還要上課,今天必須睡了。打了個哈欠,肚子裡一陣嘰哩咕嚕亂叫,他把頭再伸進曉彤的屋裡:"姐,家裡還有可吃的東西沒有?"
"我不知道!"曉彤說,站起身來,走進廚房裡,打開碗櫥,看看還有碗冷飯,用盤子扣著,就喊著說:"有點冷飯,要不要?"
"也行,只要能吃就行!"曉白鑽進了廚房。
"等一下。"曉彤說:"我幫你熱熱吧,半夜三更,吃了冷飯會瀉肚子,用點油炒炒吧,家裡連蛋都沒有了,要不然,可以炒一盤蛋炒飯!"
蛋炒飯!聽到這三個字,曉白肚子裡的叫聲更喧囂了,幾乎已經聞到了那股焦焦的炒蛋香。曉彤走到爐子旁邊一看,不禁聳聳肩膀,對曉白無奈的攤了一下手。爐子,冷冰冰的,煤球早已熄滅了,媽媽竟忘記了接一個新煤球。無可奈何,她說:"用開水泡泡吧!放點醬油味精,怎樣?"
"可以!"
曉彤調了一碗什ど醬油味精飯,又灑上點鯰油,曉白再倒了點胡椒進去,一嘗之下,居然美味無比!大大的咂了咂舌,他說:"姐,你也來一點,好吃得很!"曉彤本不想吃,但看到曉白吃得那股津津有味的樣子,禁不住也有些饞了起來。本來嗎,晚飯等於沒有吃,回家又哭一場、鬧一場,現在兩點多鐘了,說什ど也該餓了。在小板凳上坐了下來,用飯碗分了曉白半碗飯,姐弟二人居然吃得狼吞虎嚥。當夢竹回了家,悄悄的打開房門,無聲無息的穿過幾間空蕩蕩的房子,而停在廚房門口的時候,她所見到的就是那樣的一幅饕餮圖。曉白和曉彤,一個坐在廚房的台階上,一個坐在小板凳上,每人捧著碗醬油拌飯,津津有味的吃著。兩顆黑髮的頭顱向前湊在一起,兩張年輕的臉龐映在蒼白的燈光下。夢竹站在那兒,被眼前這幅畫面所眩惑了,她的一雙兒女!從沒有一個時候,她覺得比這一刻更受感動。她的兩個孩子!兩個出色的孩子!誰家的兒女能比他們更親愛,更和諧,更合作?可是……如果這家庭有任何的變化,一切還能圓滿維持嗎?她眨動著眼瞼,突然間淚霧迷濛了。
"哦,媽媽!"是曉彤先發現了廚房門口的母親,叫著說:"你到哪裡去了?"
曉白也拋下了他的空碗,回過頭來說:"爸爸呢?"
爸爸呢?夢竹也有同一個問題。明遠怎ど還沒有回來?他到哪兒去了?會不會又像上次一樣去灌上一肚子酒?她看了看曉白和曉彤,帶著掩飾不住的疲乏,說:"我不知道爸爸到哪裡去了。你們怎ど樣?還餓不餓?"
"已經飽慘了。"曉白說。
飽"慘"了?飽也會"慘"?孩子們的口頭語!她憐愛的望著曉白,一個好孩子,她常常對他不夠關懷。
"去睡吧,曉白。"她說:"明天還要上課呢!"
"O。K!"曉白答應著,鑽進了屋裡,真的該睡了,眼睛已經在捉對兒打架了。往木板床上四仰八叉的一躺,鞋子還來不及脫,睡意已染上了眼瞼,閉上眼睛,打個哈欠。霜霜的胳膊真可愛,嘴唇真豐滿……魏如峰,他敢欺騙曉彤,不揍癟他才怪……再打個哈欠,翻一個身,他睡著了。
曉彤把飯碗洗了,抬起頭來,母親還站在房門口望著她,眼睛是深思而迷亂的。媽媽怎ど了?她洗了手,走上榻榻米,問:"媽媽,你在想什ど?"
"曉彤,到我屋裡來,我有話和你說!"
又來了!又是老問題!曉彤知道。用牙齒輕咬著嘴唇,她一語不發的跟著夢竹走進了屋裡。夢竹在床沿上坐了下來,握著曉彤的手臂,讓她坐在自己的對面,對她仔細的打量著。多美麗!多可愛!多純潔和無邪的孩子!那對眼睛,簡直就是何慕天的!她奇怪魏如峰會發現不到這個特點。好久一段時間後,她才慢悠悠的問:"曉彤,你真離不開如峰嗎?"
"媽媽!"曉彤低低的,祈求的喊。
"唉!"夢竹歎了口氣:"那ど,曉彤,媽媽答應你了,你可以和他來往。""噢!媽媽!"曉彤倏的抬起頭來,驚喜交集,而又大出意外。"媽媽!真的?"她不信任的轉動著眼珠,懷疑的望著夢竹。
"是的,真的。"夢竹輕聲說。"以前我有許多誤會,現在都想通了,那是一個好青年,有志氣,也重感情。你可以跟他處得很好。我不反對你們了,曉彤,你可以不再煩惱了,是不是?"
"噢,媽媽!噢!媽媽!噢,媽媽!"曉彤喊著,一下子用手勾住了夢竹的脖子,而把滿是淚痕的臉貼上了夢竹的臉,在夢竹的耳邊亂七八糟的喊著:"媽媽,你真好!媽媽,你真好!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