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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瓊瑤

  「還好,我們這兒,『代溝』並不流行!」

  我們的徐承賚先生立即接口:

  「哦?年輕人都不『帶狗』出來玩啊?『養狗』本來就是很浪費的事……」我和初霞,又爆笑起來,兩個人都快從車子的座位上,摔到地上去。後來,到了晚上,我不得不對承賚說:

  「拜託拜託,徐先生,以後四川人說話,請你接口接慢一點,否則,人家以為我的精神有問題,怎麼一笑就沒有停!」

  「你們兩個,也實在有點問題!」承賚氣呼呼地對我和初霞說:「你們要笑,不會等回到旅館再笑?怎麼當著人家的面,就這樣大笑特笑?豈不是太沒禮貌了?」

  「哦,沒辦法!」我又笑了起來:「我知道當著人笑是很沒禮貌的事,但是,我就是愛笑,我忍不住,我馬上就會笑!一想起來還會笑!」「你不怪自己隨便接嘴,還怪我們笑得太快!」初霞一邊說,一邊揉著肚子,又笑得快斷了氣。

  承賚看我們這樣「笑法」,也就「無可奈何」了。鑫濤拍著他的肩說:「能讓兩位女士笑得這麼開心,你真該引以為榮呀!換作我是你,得意都來不及!」承賚聽了,一臉的啼笑皆非。接著他臉色一轉,也列開大嘴,與我們同樂了。

  「對對對!嘻嘻,哈哈,好笑!」他說:「龍也有了,雞也有了,狗也有了,可以開動物園了!」

  我和初霞,又捧腹不已了。

  我們的「大足行」,就在宋教授等人的陪同下「匆匆結束」。當晚,牛□和葉小姐回重慶。第二天一早,我們本來就要直放成都,但是,宋教授力邀我們去游大足縣的西湖,據說大足西湖,更勝杭州西湖。我們這四個貪玩的人一聽,立即附議。我們去游了西遊,那湖中有一百零八個小島,都保持了自然面貌,風景非常優美。

  石刻也看了,西湖也游了,笑話也鬧了。在宋教授的招待下,又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然後,我們一行四人,終於上了麵包車,向成都出發。

  車子一開上公路,我心中就有點嘀咕。那公路高高低低,路面大坑小洞,整個公路,上山下山,左彎右拐,路既狹窄,人車也多。最奇怪的,是路上常有拖拉機(農耕用的)載著貨物,擋住去路。而我們的司機,技術真是第一流,膽量是特一流,只聽到喇叭狂鳴,車身狂顛,速度奇快,左超車,右超車,在山路上迂迴著飛速向前。可憐的初霞,她從車子發動未久,就開始叫:「哇呀!哇呀!哇呀!哇呀!……」一直叫不停。

  我也提心吊膽,想喝一口水壓驚。正喝著,車子大大一顛,我的一杯水全喝到眉毛上去了。此時,才深深體會,「奶瓶」確有需要,可惜我已經不知道把奶瓶塞進那個箱子裡去了。如此「驚心動魄」的旅途(這是我們整個大陸行中,唯一的一次,車子只有我們一行四個乘客),鑫濤居然只用五分鐘去衡量了司機的技術,然後就放放心心地酣然入夢。初霞繼續「哇呀」,我想,她後悔死了沒乘火車。承賚看到迴旋山路如此之多,也不敢大意,他乾脆跑去坐在司機座旁邊,和司機談天,恭維司機的技術,為司機奉茶,唯恐司機把車子開出了路面。從大足到成都,路程並不很長,我們估計大約要開五、六小時,預計早上出發,午後就會到,所以讓成都接我們的人在午後三時相會。可是,我們為了游西湖,出發晚了,而這條不太長的公路,即使在司機如此「衝鋒陷陣」、「奮不顧身」的駕駛狀況下前進,說也不信,我們居然足足走了九小時。其中一度塞車,車子大排長龍,司機下車察看,才知道最前面的一輛卡車,停在路當中,裡面的司機,下車吃飯去了。所以,不等他吃飯回來,一路的車輛,都動彈不得。這種「塞車」理由,我也是生平第一遭遇到。

  我們這一路,真正領略了「緊張刺激」的滋味,司機開得那麼勇猛,大家連「內急」都不敢叫停。但是,即使如此「趕路」,當我們終於抵達成都時,成都早已是萬家燈火了!

  成都,我出生的地方,也是我的第二故鄉。

  成都,應該可以找尋我童年的足跡了!

  第二十章  成都「逛街」與楊潔「歸隊」

  我出生在成都,四歲時離開成都,隨父母返回老家湖南,從此,就沒有再回到成都。按理說,一個四歲的孩子,應該沒有什麼記憶,我對成都的一切,都早已淡忘。唯獨記得在我居住的地方,門前有一大片的油菜田,每當油菜花開的季節,那金黃色的油菜花,似乎漫無止境地由地的這一邊,一直開到天的那一頭。油菜花。這麼多年以來,我記憶的底層,一直有一片盛開的油菜花。可是,這次重來舊地,油菜花都不見了。當我在田野裡尋尋覓覓時,李蕙才告訴我:

  「油菜花?哎呀,你晚來了一個星期,僅僅是上禮拜,油菜花還開得滿到處都是!成都的農人,依然種油菜!」

  是了,怪不得我在赴武漢的火車上,還看到田地上一片又一片的金黃,就差了這麼一個星期,我沒有捕捉到童年記憶深處中那片油菜花,遺憾。

  李蕙看我一臉悵然,大概實在想不通怎會來成都找油菜花?她安慰地拍著我說:「我們成都,比油菜花好看的東西,多得很呢!」

  我笑了,我相信也是。

  李蕙,她和黃福揚是夫妻。當然,他們兩個都是體協的。當年雙雙打藍球而結成姻緣。黃福揚身高一米八五左右,李蕙也不矮,我站在他們面前,像來自小人國。由體協接待的最大壞處,就是會讓我「矮人一截」。我們這一路下來,從楊潔開始,個個都是高頭大馬。黃福揚沉默寡言,卻細心誠懇。在我逗留成都的期間,他知道我愛吃梨(從北京傳來的消息),他一路都為我準備著梨,連上青城山、峨眉山,他都提著一袋梨上山,實在讓我感動極了。李蕙和黃福揚比起來,愛說話多了,坦率熱烈,口直心快,碰到我和初霞,都是直腸子,大家立刻一見如故。我們抵成都的第一天,黃福揚、李蕙,帶著他們的一個表弟小鄭(愛攝影,聽說我來,堅持要把我的「成都行」全部拍下照片),他們三個,在錦江飯店,從下午三時等我們,一家等到晚上八時。急得他們一個個心浮氣躁,就怕我們路上有什麼差錯。總算把我們等到了,他們也累,我們也累,當晚,我們就決定,在成都的日子,要很「悠閒」地度過,寧可少去一些地方,絕不能把自己弄得太辛苦。所以,大家一致同意,第二天睡覺、休息、逛街,第三天再去開始去游都江堰、青城山、峨眉山、樂山等名勝。初霞有懼高症,聽到一連串山名,顯然心中怕怕,她推著我說:

  「這些山你都要去嗎?又是青城又是峨眉的,你是不是要改行寫武俠小說啊?」「是呀!」我開玩笑說:「不能讓金庸專美於前呀!我應該奮起直追!」金庸一直是我所崇拜的小說家,他的小說,不止武俠的部分寫得好,寫愛情也細膩動人,實在是個奇才。我這趟大陸行,跑了很多金庸小說中的地方,由青城、峨眉,遠至雲南大理,這才知道,他筆下的「幻想」部分,更遠勝於我。這是題外話。話說回頭,我抵成都的第二天,除了晚上有宴會以外,整天都是「自由活動」。難得睡了個好覺,一直睡到快中午才起床。起床後,就發現天氣炎熱,旅館房間,有冷風無冷氣,詢問櫃檯,才知道,按「規定」,冷氣要五月十五日起才可使用,現在時間未到,不能用!冷氣不以氣溫來決定,而由日期來決定,怪哉!(後來,因為天氣實在太熱了!我們多方交涉,旅館終於提前供應了冷氣。)我檢點衣物,全是毛衣和厚牛仔褲,決定利用這一天空閒,去成都市上,買幾件薄的衣褲。

  於是,我和鑫濤,首次在大陸的城市中「逛街」。我們先去了一家很大的百貨商店,店中燈光黯淡,衣服都掛得高高的,無從挑選。店員態度閒散,一問三不知。幸好,我早有「心理準備」,買不到任何東西,我也安之若素。早在北京,朱婭就告訴過我:「如果要買衣服,去自由市場,不要去百貨公司!」

  原因是,自由市場是「個體戶」,式樣比較多,尺碼也比較齊全,服務態度也好。所以,我們捨百貨店,而去自由市場。可是,自由市場是攤販,衣服都陳列在大街的街邊上,既無試衣間,也無簾慢等遮蔽物。我看來看去,總不能在大街上試長褲,所以,我又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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