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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瓊瑤

  那天的成都,氣溫大概在34℃左右,連走了兩條街,我這個怕熱的人,已經揮汗如雨。鑫濤體胖,更是喊熱喊了個沒停。忽然,我們在路邊發現了幾輛三輪車,頓時引起了我們的懷舊之思。乘三輪車回旅館,竟也感到趣味盎然。算算看,我們兩個,大概有十幾年沒有乘過三輪車了。

  雖然狂街一無所獲,乘了一趟三輪車,兩個人樂得嘻嘻哈哈。回旅館,先去初霞的房間,還沒進去,就聽到一個熟悉的大嗓門,拉開嗓子在那兒吼叫:

  「這還得了!我才幾天沒有看著你們,你們就像沒韁的野馬,亂跑亂竄起來了!路線也改了,時間也改了,鐵路變公路……呵!你們的膽子不小哇!」

  我一聽,忍不住歡呼地大叫一聲:

  「楊潔!」立刻,我們衝進初霞的房間,只見房中全是人,高朋滿座,楊潔站在房間正中,手舞足蹈地在「數落」著我們的諸多「不是」,害她的「錦囊妙計」都無「用武之地」!我笑著大喊:「楊潔,你終於來了!我就知道你不會這麼忍心,讓我們一路流浪下去!你怎麼來的?」

  「我怎麼來的?」楊潔對我吼著,又要凶我又忍不住笑。「我一路打長途電話,知道你們從下船就不照預定計劃走!我這一急,只好買了飛機票,從北京飛來了!否則,我真怕你們會像你自己預言的,跑到蒙古去了!」

  我們一屋子的人,都哈哈大笑。我這才看到,黃福揚、李蕙、小鄭都在,只缺了承賚。還有初霞的另外兩位朋友,還有個小伙子眉清目秀,高高的個子,站在那兒衝著我笑。楊潔一伸手,把小伙子拉到我面前,說:

  「我兒子揚揚!在北京天天鬧著要見你,我居然沒排出時間來,現在,把他一起帶來了!以後,你的行程,咱們母子一路護送!」「好啊!」我笑著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如果我們中途改變路線去蒙古,希望你也陪到底!」

  「胡說!」楊潔嚷:「不許去蒙古!」

  大家又大笑。我看著揚揚,那孩子遺傳了母親的高個子,長得五官端正,眉目分明。眼神中一片天真。我這一看,就頗為喜歡。揚揚喊了我一聲「瓊瑤阿姨」,就拿了一個旅行袋往我面前一放,我打開一看,是幾十本我的小說,我瞪著他問做什麼,他笑著說:「有我的,有我同學的,大家要你在書上簽名,在北京的時候一直見不到你,現在我帶到成都來給你簽名!」

  「真好!」我笑著說:「你還帶了功課來給我做!難道你不知道,我們下面還有好多站要跑呢!」

  「我自己提!」揚揚慌忙說。

  「關於下面的行程,我有話要說!」鑫濤忽然發言,舉座皆驚。楊潔抬著眉毛。問:

  「莫非又要改變路線不成?」

  「對!」鑫濤說:「我想來想去,與其跑太多地方,讓自己吃不消,不如少去一點地方,每個地方停久一點,我建議取消貴陽!」「我完全贊成!」初霞立刻附議。

  「好,取消貴陽!」楊潔拿了筆來記:「要取消火車票,要通知接待的人。那麼,是不是玩完成都,就去昆明,由昆明直接去桂林?」「不錯!」鑫濤說。「不會再改?」楊潔問。

  「不改不改!」我和初霞異口同聲。

  大家正嚷著,承賚從外面回來了,見到楊潔,少不了又有一番熱鬧。然後,承賚就一臉困惑地問。

  「你們知不知道什麼東西叫『妹爹』?」

  一句話把大家都問傻了。經過詢問,才知道承賚和我們一樣,發現衣服太厚,跑出去買衣服,不幸的是,他也去了我們去的那家百貨公司。結果是:

  「妹爹!妹爹,大家都對我說妹爹,我聽也聽不懂,只好回來了!」「妹爹?」李蕙、黃福揚、小鄭這些四川人慌忙研究這兩個字的「玄機」,因為承賚用上海國語,模擬的「四川音」十分稀奇,大家研究了半天,李蕙才恍然大悟地說:

  「是『沒得』兩個字!沒得的意思就是沒有!」

  李蕙的話才說完,大家忍不住大笑,笑承賚的發音。就在這一陣大笑中,初霞想起了「趕雞」、「帶狗」、「屬龍」的諸多「笑話」,急切地要把這些笑話說給楊潔聽。她才開始說,就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話都說不完整,大家面面相覷,不知她在笑些什麼,她只好推著我,要我說,我未說也先笑,承賚揚著眉毛打哈哈!「嘻嘻,哈哈,這以後我慘了,不知道會被笑多久!」他跺腳一歎:「現在又加上了個『妹爹』!」

  初霞笑得滾進沙發裡去了。

  當大家終於弄清楚「趕雞」「帶狗」「屬龍」的笑話以後,別提了,那一片大笑聲,差點把錦江飯店的房頂都掀掉了。尤其是屋裡的幾位四川朋友,更是笑得前俯後仰。從這天開始,楊潔把我們這支「隊伍」,封了一個名稱:「瘋瘋癲癲旅遊團」。

  第二十一章  青城山與滑竿

  真的,自從楊潔「歸隊」,我們在成都的這支「隊伍」就壯大起來了。李蕙、黃福揚看見揚揚來了,就把兩個女兒也帶來參加,免得揚揚沒年輕人做伴。成都政協的陳主任和小何(何復余小姐,大家都稱她小何),從我們抵達,就一直熱心地照顧我們。四川文藝出版社的曹禮堯小姐也加入,小鄭專門拍照,再加上其他諸朋好友,以及好友的好友……每次出發時都坐滿了一輛麵包車,起碼有二十個人以上。

  我們去遊覽都江堰是五月一日,正蓬星期天,又碰到大陸的勞動節,都江堰人山人海。我在北京逛故宮、北海,總覺得人太多,以為走到南方,遊人總會少一些。誰知道,越往南走,天氣越熱,人也越多。這都江堰是二千多年前,李冰父子二人的傑作,是中國最古老的一項水利工程。在我的心目中,水利工程屬於「工程」,它不是個風景區,大概也沒有名山古剎。實際上卻大大不然。這兒有山有水有橋有壩,還有著名的「二王廟」(紀念李冰父子)。所以,遊人如織,已到摩肩擦踵的地步。我們一行人又是浩浩蕩蕩,在都江堰的主任親自帶領下,衝鋒陷陣般地從人群中擠出擠入,參觀了著名的「魚嘴分水堤」、「飛沙堰溢洪道」、「寶瓶口引水口」。說真話,這兒的山光水色,別有一番風味。站在吊橋上看二水中分,想到李冰父子為了治水,竟能將岷江的水分為內江及外江,不但治了水,還灌溉了附近的農田,使灌縣成為肥沃的田園。這李冰父子,真是偉大極了。如果不是遊人太多,我想,僅僅一個都江堰,就足以讓我們逗留一整天了。因為,「遊山玩水」的條件,這兒全有。上有山,下有水,如果能爬上山頂,看岷江落日,或者泛舟水上,看層巒疊翠,那有多好!瞧,我的「夜遊長城」不是沒有道理!任何美景,到了「人看人」的地步,總要減色幾分!匆匆游完「都江堰」,我們又去了「青城山」。

  來青城山以前,就知道成都附近的兩大名山,各有不同。「峨眉天下秀,青城天下幽」。等我們的車子停到山下,我下車一看,但見萬頭攢動,遊覽車櫛比鱗次。我想,這青城山,怎樣也「幽」不起來。走了一段路,大家到了登山口。抬頭往上看,山木蔥蔥,高不可攀。山間一條石板小路,呈台階狀一階階往上蜿蜒,不知有幾千幾萬層。樹木鬱鬱蒼蒼,深不可測。頓時間,對那個「幽」字,有了幾分體會。

  楊潔站在山下,往上這麼一瞧,立刻「哎喲」了一聲,對我們大家發表聲明:「這麼陡的山,我不用上去了。當年打籃球的時代已經過去,我不和我的心臟鬧彆扭,各位要上山的請了,我到茶館喝茶去!」原來,山下有茶館,可供遊人休息品茶,也建造得古色古香,頗富幽趣。楊潔這樣一「聲明」,有懼高症的初霞不禁大喜,連聲說:「我也不上去,我陪你喝茶!」

  李蕙也跟著說:「這青城山,我去過好多次了,既然你們兩個都不上去,我和你們一起擺龍門陣去吧!」

  大家正議論中,忽然,我們就被一群抬滑竿的「竿夫」(不知如何稱呼他們)給包圍了,大家爭著搶著兜生意,要把我們用「滑竿」抬上青城山。

  「滑竿」這名詞,我在我的小說《幾度夕陽紅》中提到過。後來,《幾度夕陽紅》搬上電視,我又搜集了許多有關「滑竿」的資料,拍成電視。電視中的「竿夫」,可以一前一後的用押韻文字,彼此呼應的一唱一和。非常「詩意」又「文學」。但是,我自己對「滑竿」,真是陌生極了,生平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滑竿(可能童年時看過,但已完全沒有記憶)。真是又驚又喜又好奇。原來,所謂「滑竿」,是用兩根竹竿平行排列,中間綁上一個竹製躺椅,上面再拉個布逢遮陽,「竿夫」一前一後,用肩膀抬著兩根平行的竹竿往上走。這「滑竿」是四川的「特產」,在其他地方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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