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蕩不羈、陰晴不定、桀鶩不馴、目中無人;順他者生,逆他者亡;俊朗英挺;全市不良少年心目中公認的難惹對像;打架格鬥的本事與玩弄女人的功力同樣高強。這就是--石狩真。魔魅。我對天使的墮落再無疑問。
天使終究逃不出惡魔的存心獵捕。不知道天使墜人愛河的那一刻,心裡在想什麼?她知不知道自己將墜人的不是愛河,而是地獄?想必天使此刻已能體會現實的殘酷與愛情的虛幻。
不是第一次。前面已經有那麼多天使失足摔落石狩真一手佈置的地獄了,怎麼宋邑荷沒學到教訓,竟也笨得往下跳?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的犯賤心態,還是迷信"真愛無敵"的愚蠢天真?我莫名其妙生起氣來,好氣好氣,卻弄不清自己究竟在氣些什麼,是氣宋邑荷的不知自愛?還是……
啊!莫名其妙!別人的事,與我何干?
"算了,反正又不關我的事。"說著,我便往教室裡走。
不想再聽見任何關於宋邑荷與石狩真的事。
"喂喂!可是我還沒說完啊。"駱青青對我突如其來的態度轉變感到不解,愣了一下,才慢半拍地追在我身後喳呼著。
"有什麼好說的?還不是跟之前那些'案例,一樣!"我回到自己的座位,趴在桌上略顯冷漠地說。
"不一樣啊,至少人不一樣。"駱青青大刺刺地霸佔我前面那個座位,"宋邑荷呢,校花耶!"
"石先生之前那些女友有哪個不是校花級的?"我沒好氣地說。"可是你不覺得他很厲害嗎?連宋邑荷也弄得上手耶廠愈講愈難聽了。弄上手?
"拜託請留點口德。"我忽然同情起宋邑荷,"這件事傳開了嗎?你怎麼知道這件事?"
風雲人物的一舉一動本就引人注目,更何況是宋邑荷與石狩真這樣的組合,想必流言散播的速度不遜於野火燎原吧!照青青的說法看來,宋邑荷的處境極為不利。基於人類的嫉妒心理,風雲人物的行為特別容易被負面化解讀,更別提原本就是負面的消息了,會傳得多廣、多難聽,用腳趾想也知道!阮玲玉之所以香消玉殞,不正是因為人言可畏?
"暑假剛開始的時候,石狩真那一幫的就有人說他追到手了。好像他們有打賭吧!所以石狩真才會去追她。然後我們學校也有其他人看見他們倆一起出遊呀。"駱青青說得起勁,"再接下來就是上星期五返校日,宋邑荷不是沒來嗎?那時就有人跟我說她是因為剛墮胎身體虛弱,後來我校外的朋友也說看見宋邑荷從我們學校附近那間婦產科臉色難看的走出來。我去問和石狩真走得近的男生,他們雖沒證實,但也不否認,一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態度。消息就傳開啦。知道的人不少,我們學校沒什麼秘密可守得住,你等著看好了,這件事鐵定會在放學前傳遍全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娓娓道來,言之鑿鑿。
我歎了口氣;"被你們這樣一傳',宋邑荷在學校還待得下去嗎?"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駱青青說,"我跟你說的這些又不是我自己編出來的。敢做就不要怕別人講。怪誰?"
"總之,不要怪到我身上就好了。"原本就趴在桌上的我,索性閉上眼睛,告別一團亂的緋聞與醜聞。
我幹嘛浪費心力去擔憂別人的傷口會不會發炎潰爛啊?笨蛋!
接下來一整天都不得安寧。我的耳朵平均每三秒鐘接收到一次宋邑荷與石狩真的名字。無時無刻,無所不在。上課、下課、午餐、午休;教室、操場、廁所、福利社,幾乎快淹沒在一波波的蜚短流長裡,連拒絕收聽的權利都沒有;每個人不論有沒有興趣,都會身不由己的被捲入八卦漩渦。一場傳染力特強的瘟疫,無一倖免。
五分鐘前,我甚至聽到有人開始下賭注,打賭一星期後宋邑荷會選擇轉學或自殺。
天呀,真是受夠了!我想該有人出來控制一下局面。棋子。我心裡頭的最佳人選。
學校裡有六千名學生,男女各半,男女分班,男女分部。男生有男生部專屬的教學大樓;女生亦然。不只教學大樓,連專科教室、福利社、體育館……都是男女有別,各自獨立(我一直納悶既然如此,何不乾脆男女分校算了)。甚至,男生有男生的精神領袖:石狩真;女生有女生的精神領袖:棋子。(至於老師和學生會則是根本沒人甩)歷來不成文的傳統之一,男、女生各自有一個眾所公認的頭頭,沒有校方給予的正式名分,卻連主任教官也得禮讓三分;而且男女分治,井水不犯河水,男生不能插手女生部的家務事(就算自己的馬子在女生部受了委屈,也不能直接衝去女生部找人算帳,而必須透過棋子的手來執法),反之亦然。
所以,要讓謠言消音,唯有找棋子幫忙。女生部消了音,宋邑荷的日子會比較好過點,否則我看她真的會自殘。至於男生部,隨他們去傳吧!我可不指望那位始作俑者會善心大發自動站出來滅火(男人總愛炫耀自己的風流韻事。低級!)
宋邑荷大概流年不利,先犯小人後惹口舌是非,連我想幫她找貴人化災厄,都會碰上貴人失蹤這等衰事。天意哪!
找不到棋子。"我怎麼知道她去哪兒?"風輕手一攤,作無奈狀。"……"
"找她有什麼事?"風輕順口問問。
我把來龍去脈告訴她。
風輕恍然大悟。"怎麼?急著幫石狩真收拾殘局哪?"她笑得曖昧。"我跟他沒有關係!"我斷然的說。
"是……嗎?""是!"
"那你幹嘛這麼熱心?"風輕輕哼了一聲,"才放完一個暑假,你的個性就變了,我記得你不愛管閒事的嘛,怎麼突然變雞婆了?"我默默瞪視著她,不語。
"好、好,不挖人瘡疤。"風輕笑著舉手作投降狀。"如果棋子回來了,我會在第一時間把你的想法轉達給她。不過棋子會不會幫忙,我可沒把握。別忘了棋子一向主張適者生存。"
棋子信奉達爾文的"進化論"。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弱肉強食的世界,每個人該有自我防禦的戰鬥力;那些提不起武器為自己戰鬥的人,活該被其他人生吞活剝。
"謝啦。"我有氣無力,根本白跑一趟。也對。自己的事,自己解決,我在替人家操啥心啊?宋邑荷,你自求多福吧。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第二節課結束,聽著下課鐘響,我鬆了一口氣。只要再上完一節課,就可以收拾書本回家去。我總算能暫時擺脫那愈傳愈不堪入耳的垃圾流言。雖然我不是那流言的當事人。
下午第二節與第三節中間的下課時間是用來打掃環境的,我和班上另外五位同學負責學校圖書館的清潔。
我提著笨重的吸塵器上圖書館二樓,努力拉出機身中長長的電線,插上電源,正打算開始工作,卻不經意瞥見圖書館二樓陽台上似乎……躺了一個人!
角度的關係,從我站的位置看得不太清楚。好奇心驅使,我繞過重重桌椅,一步步湊近"案發現場"。
愈看愈眼熟……
"元燕京,你躺在這裡裝死啊?"我推開陽台的落地玻璃窗,朝那個臉部蓋著一本雜誌、躺在地上的男生喝道。
仰躺在地上的男孩動了動,懶懶地拿開覆在臉上的雜誌,坐起身來,"小姐,圖書館裡不准大聲喧嘩,你不知道嗎?"他抱著頭,一副宿醉之後的痛苦狀,嗓音猶帶著濃濃睏意。
果然是他!
元燕京。怪胎一個。長得像白馬王子,行事卻是不折不扣的小癟三作風。出身上流社會,卻老是混跡社會底層。缺課時數永遠比上課時數多;鼻青臉腫的時間遠遠多過五官完好的時間;最不幸的是,這傢伙是極少數能稱得上我好友的人之一。(我上輩子鐵是造孽深重)
"我只知道圖書館裡不准睡覺。"我走近他,蹲下來,仔細端詳他的臉,"你的臉是怎麼一回事?"
青一塊、紫一塊,有些是未癒的舊傷,大部分的傷痕則明顯是新近造成的。他原本俊俏的臉上傷痕纍纍,眼角青紫,鼻子下端有乾涸的血跡,嘴角布著傷。不只臉,手臂和指關節也是瘀青處處。他身體的其它部位被衣服遮住,我看不清傷勢如何,但,我想,看不見的不會比看得見的好到哪兒去。
如同窮人看不慣富人奢侈浪費,我一向看不慣元燕京老是把自己俊美的臉弄得慘不忍睹。暴殄天物。
"被痛扁啊!"燕京委屈兮兮地撫著臉,"事實這麼明顯,你還要問?""廢話!我當然看得出你被揍的事實。問題是你又招惹了誰?被扁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