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出身豪門,長得又帥,自然惹來許多異性愛慕的眼光,也因此惹毛不少同性。加上他行為不正經,老是瘋言瘋語、言語輕佻,標準的癟三樣,於是降臨在他身上的麻煩事從來沒少過。
"唉!事情過去就算了。"燕子擺擺手,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狀。
兀、燕、京!""嗚……你……你不要恐嚇人家啦。"燕京做出怯懦受驚的嬌柔狀,噁心死了。"你難道不曉得強迫受害者去回憶被害過程是不道德的嗎?當心我去勵馨基金會投訴。"癟三本性表露無遺。
勵馨基金會?這傢伙連這也拿來開玩笑!我冷冷地開口:"你信不信我會扁你?"
如今我很能體諒那些動手扁他的人。打得好。
"這麼凶?"燕京稍稍收斂誇張的演技,但忍不住嘀嘀咕咕:"真衰,被人揍完之後,還要挨你罵。母老虎,難怪沒人愛。"
聞言,我不禁肝火遽升,"你有種再說一遍!"跟燕京說話必須冒著腦血管進裂的風險。
"是、是,我沒種。"見我動氣,燕京連忙露出乖巧討好的笑容安撫道。
"我再問一次,你的傷是誰幹的好事?"我耐著性子。
燕京見情勢不容他繼續裝瘋賣傻,只好不情不願的說:"石老大那一掛的。"
怎麼又是姓石的?今天難不成是"石狩真日"?每件事都和他扯上關係。
"溫雪還是羅妙?"我問。
溫雪、羅妙都是和石狩真同一掛的。同掛之中還有一個霍游雲,斯文優雅,不會(或不屑)出手教訓燕京,所以我沒把霍游雲算在內。
"溫雪。"燕京扁嘴委屈的說。我長吁一口氣。"那石狩真為什麼老找你麻煩?"不解。燕京的拳腳功夫不算好(如果好的話,就不會老是鼻青臉腫),石狩真那一掛的卻全是打架高手。照理說,石狩真應該不屑把燕京當成對手,但是,燕京受傷,十次有五次是拜石狩真之賜。我一直想不透關鍵何在。
"紅顏禍水,還不是因為你。"燕京小聲咕噥抱怨著。
"什麼?"我沒聽清楚。
"沒、沒事。我的意思是,見怪不怪,習慣就好。反正我挨打是家常便飯,是誰出手都沒啥差別。"
"身為元朝集團未來接班人之一,經常被打得像豬頭,能看嗎?"我放柔聲調。
燕京乾笑數聲,連忙改變話題:"今天石老大才是焦點人物吧?"
我隨即會意,臉一沉,"男生都也在傳?"
"傳,傳得可精彩嘍。"燕京掏掏耳朵,一副聽了整天八卦聽到膩的無聊狀。
"原來男生的舌頭也不短。"
八卦人人愛聽。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你現在才知道?"燕京說,"不過傳來傳去都是一些垃圾,又不是當事人,卻講得好像自己親身經歷似的。"
"曾參殺人。"我低頭搓弄自己的長髮,淡淡地說。
燕京明白謠言的殺傷力。不,或許應該說,我和燕京都很明白,因為我和燕京也曾是輩短流長下的犧牲晶。燕京是我在校內唯一的異性好朋,一男一女的友誼在男女分班的環境很容易被暖昧化,尤其燕京是很惹眼的人。我和燕京也曾領受流言之苦,明明什麼也沒做,傳言卻繪聲繪影。比較幸運的是,我和燕京的緋聞壽命並不長,來得突然,去得也快。
"不過今天這個傳言應該不是曾參殺人版。"燕京忽地擠眉弄眼,笑得邪惡,"只要和石老大下半身有關的傳言通常都有很高的真實性。"
石狩真對女人的無情輕忽是眾所皆知的事實。
我丟給他一記白眼。"低級。"
燕京一副蒙受不白之冤的表情,"人又不是我殺的,你應該去痛罵咱們那位萬人迷才對吧?"
"男人都是一個樣,天下烏鴉一般黑。"我輕哼。
"啊,我好傷心,你竟然把我和石老大歸在同一類!"燕京扮起苦旦。"哦?難不成這麼多年來你一直是女扮男裝?"我譏刺他話中的語病,"辛苦'你'了,木蘭。"
燕京哭笑不得。"算你狠。唉,我真是歹命,漂亮的校花學姐被人捷足先登也就算了,你還這樣嫌棄我。"
"你這副尊樣,有哪個正常女生會看上你?"
"所以,你們這些正常女生挑來揀去,最後卻看上石狩真那一型,真是睿智的選擇啊!"燕京笑瞇咪的說。
"你狂什麼?""冤哪!小的豈敢在你面前造次?"燕京說,"喂,順道打聽一下,咱們美麗的校花安然否?"
"還活著,到目前為止。""願上帝保佑她。"燕京有模有樣的往胸前劃了個十字,"再鬧出一條人命就不好玩了。" "等等!"
我疑惑的看著燕京。
燕京拍拍屁股也站起身,看著我,正色道:"剛剛提到人命讓我想起一件事。"
"什麼事?"
燕京慢條斯理的說:"今天晚上也可能鬧出人命。"
"說清楚點。"我皺眉,有預感又是一件令我傷腦筋的事。
"石狩真和附近工專的一個傢伙有過節,約好今晚一次解決恩怨。對方也有幫派底子,不是'義雲',是'聚英'。雙方可能會有上百人到場。你猜他們談到最後會不會化干戈為玉帛,握握手做朋友?"
我感覺自己的額頭上出現了三條黑線和一滴冷汗。
God!石狩真那種生為戰鬥的人怎麼可能去跟人家談和?他別當場宰了對方就屬萬幸了。握握手?做夢喔!
石狩真還真是一刻不得閒。先是讓學妹懷孕墮胎,接著找燕京麻煩,末了晚上還打算來一場械鬥!沒完沒了,不停製造事端,精力會不會太過旺盛了點?
"你告訴我這個消息有什麼用?"我有點賭氣。
"有沒有用就看你的本事嘍!"燕京雙手插在褲袋,眼睛定定的看著我。
"不關我的事。"
"好啊!"燕京綻開一朵燦爛有如向日葵的笑靨,聳聳肩,"那就讓他去死好了。
第二章
雖然現在的市長當初競選時強打治安牌,主張大力掃黑、掃黃;上任後,的確常在電視上看見市警局局長親自帶隊掃蕩特種行業,「似乎」罪惡已遠離。不過,我向來只把新聞上那些打擊犯罪的畫面當笑話看,因為全是事先套好招的戲碼,專騙相信正義的無知市民。
正義的屍骨已寒。
黑街的生意可旺著呢。本市南區有一條惡名昭彰的黑街,整條街上特種行業林立,是黑道第一大幫派義雲幫的攢錢財庫;成天出沒其中的不是幫派分子就是從事特種行業者,藏污納垢。整條街找不出一戶可稱為正常人的居民。白天沉寂死靜,夜晚生意盎然的黑街可是夜夜笙歌、紙醉金迷,我絲毫看不出市府的改朝換代對黑街有何影響。
我為什麼那樣瞭解黑街?
答案很簡單,因為我就住在黑街。
但是,我既沒有在特種行業兼差打工,也不是幫派分子。
那我為什麼會住在黑街?
答案依舊很簡單,因為我雖然不是幫派分子,但,我爸是。我爸是義雲幫現任五位副幫主之一。
說來話長。我爸小時候是安分守己的好學生,長大後是年輕有為的傑出青年,踏上江湖路純屬意外。
老爸的媽早逝,老爸的爸是酒鬼,會打人的酒鬼。老爸從小處在困窘痛苦的環境,幸虧頗有唸書天分,很受師長讚賞提拔。老爸立志做個自立自強的好孩子,一路憑優異的成績拿獎學金唸書。大學念電機,在第一學府的四年裡還認識了如花似玉的未來老婆(也就是我媽)。老媽念法律,天之驕女,頭腦棒,外貌好, 家世一流。老媽的爸是特務頭子,老媽的媽是黨政大老之女(這 種家世比較適合用「可怕」來形容)。老媽的爸非常欣賞老爸。老爸當完兵,娶了老媽,小倆口申請到同一所大學,在獎學金與老媽娘家資助下,一起赴美深造。赴美的第四年,兩人愛的結晶(不要懷疑,就是我)呱呱墜地,同時老爸即將獲頒電機博士的文憑,老媽也將取得法學碩土學位。
太美滿了,不是嗎?老天爺眼紅了,它決定不讓故事繼續美滿下去。
從故鄉打來的一通求助電話中斷了老爸幸福快樂的日子。
電話是老爸故鄉的一位鄰居打的。這位鄰居伯母為人很好。熱心助人,老爸的成長過程中處處受她關懷照顧。鄰居伯母有三個兒子,ど子和老爸同年。但這位ど子和老爸截然不同,從小就是師長眼中的麻煩人物,高中轉了五次學還是沒能順利畢業,反倒是一腳踏人黑道,投身義雲幫,呼風喚雨,順遂得意。老爸二十八歲博士學位在望;么子先生二十八歲當上堂口堂主。
但是ど子先生的春風得意同樣觸怒了老天爺。
那時義雲幫樹大招風,執政當局下令全面整頓,警務、情報系統聯手發威,義雲幫許多幫眾都被捕下獄,搞得風聲鶴唳、人心惶惶。ど子先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逮捕,但他背負的罪名並不是移送綠島住在大哥套房就能解決的,因為ど子先生被控涉及一樁強盜殺人案;在那個年代,法院是執政黨開的,呈堂證物可以偽造,法官斷案大多全憑「自由心證」。眼看ど子先生只剩死路一條,ど子媽媽傷心欲絕隔海求援(誰叫老爸有一個律師老婆和一個特務頭子岳父呢)於是老爸急忙收拾行囊踏上返鄉路;同時,也步上了不歸路。